11 答應

答應

鄰居裏總有一些亂嚼舌根的人，風言風語裏都傳着毫無根據的閑話:“他不像父親，所以父親離開了他們。”

這當然不是真正的原因，可他的母親已經失去了理智。她看着那張極肖自己的面容，只有一腔無處發洩的怒火。

她為了這個家庭付出了太多，沒了退路還多了一個累贅。少數清醒的時候她會抱着年幼的喬煊道歉，一遍遍親吻他的額頭，仿佛他是他的珍寶。

小喬煊也想過求救，但他的父親把他拒之門外。他擔心他新的嬌妻會難過，便對自己親生兒子的艱難處境視而不見。

解放來自于母親的自殺，在父親給她懷上二胎的妻子婚禮前夕。這個愚蠢的女人徹底丢失了她自己的自尊，企圖用自己的死亡挽回一個心已經不在她身上的男人。

他有時候會想，如果父親早點舉辦那場婚禮就好了。他不該顧及着母親的病情一拖再拖，應該早點了結那個瘋子。

不過這就不必告知蘇念了，不然她在害怕之下拒絕了他該怎麽辦？

在他的刻意示弱下，故事果然更成功地走向了他想要的方向，男人埋在毛茸茸上面的眼睛舒服地眯了眯。

這比誘騙她戀愛更容易，年輕的女孩子總是容易被一些美好的詞給蠱惑，什麽“守護”什麽“救贖”，好似那些會讓她們的人生更充滿意義一樣。

一個受過傷的男人神情憂郁言語生澀地袒露出自己的傷口，比任何花言巧語都來得更打動人心。

“那我們交往吧。”女孩果然如他所料的那般，哽咽地答應了。

“我要做些什麽？”蘇念沒有自己談過戀愛的記憶，她覺得自己應當是母胎單身，主動提起這個話題時還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不太清楚，明天先約會試試吧。”喬煊多年沒和女生接觸了，他別說戀愛經驗了，連正常的相處模式都不清楚。

今天選擇自揭傷疤也有這個原因。

——他根本不會與女性正常相處。

Advertisement

男人沒有把握通過正常的交流得到康複，他也不能确定除了臉對于女性來說一無是處的他可以追到蘇念。

略加修飾的坦白是一條捷徑。

午餐在喬煊家吃完以後，女孩就覺得困得厲害。早上起得太早了，她吃飯的時候差點眼睛就合上了。

自然地被邀請去樓上的客房睡一覺，暈乎乎答應交往的蘇念現在看到男人冰雪消融後擺出的笑臉上感到了一絲畏怯，既是對着進展過于快的關系，也是對“床”背後概念的恐懼。

“我有點認床，比較想回去睡。”女孩速度極快地瞅了眼門，眨了眨眼睛撒了謊。

學長也笑笑表示理解，他還把蘇念送到了她的家門口才離開，這點體貼倒不像是沒有談戀愛的人做的出來的事。

回到了床上，女孩還有一種不真切的虛無感，怎麽會出去吃了個早飯，回來就成了男女朋友關系呢？

腦子裏有事反而睡不着了，她翻來覆去地滾了幾圈後，摸過床頭的手機把電話撥給了一個她較為信任的人，“程律師，中午好～”

“有什麽事嗎？”看不見他的表情，光聽他的聲音蘇念就覺得他冷酷無情，為什麽不祝她中午好？

和他打了兩個啞謎，那邊都是态度淺淺的，偶爾還透過聽筒傳來翻書的聲音。女孩憋不住了，說出了打電話的理由：

“我覺得我可能要找回記憶了。”

“……怎麽突然這麽說？”那邊翻書頁的“嘩啦”聲戛然而止，他沉默了會兒，這邊蘇念還有些得意，以為她吓到了程澈了。

“我和喬煊交往了。”女孩在講到喬煊的名字時，語氣還故意加重了。

那邊卻陷入了莫名的沉寂中，過了良久她都要以為是不是斷線了，那邊清咳了一聲，聲線冷然地詢問道：“你不是不喜歡他嗎？”

“你不會喜歡我吧？”驀然聽到這個問題，蘇念想到他前面的緘默，玩心大起，嘻嘻哈哈地跟他開玩笑。

“不是。”這句否定在她的話音剛落就斬釘截鐵地被電話那邊的男人吐了出來，看來是真的不想和她有暧昧的發展。

“他和我告白，我就答應了。”覺得沒意思，蘇念也就不和他兜圈子了，沒忘記舍去了中間學長和她說的隐私。

“前段時間你還和我你倆沒戲了。”程澈那頭表情有點難看，他眉頭皺巴巴的，可語氣還是那副平淡的樣子。

“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女孩記得那份內容詳盡的資料，不願和他說得太詳細，唱着歌打發男人。

狹長的鳳眼半眯，他也看出了蘇念不想說，沒再堅持這個問題，問她還有什麽別的事嗎。

大家都很清楚，電話那端的人問出這句話就是想挂了，女孩不快地嘟了嘟嘴，陰陽怪氣地說了句“祝你生意興隆”，立刻挂了電話。

倒回床上，蘇念才回想起自己打這通電話的原因，本來想問問他為什麽她會對這個交往的速度感到不适。

然而挂都挂了，再打回去多丢面子啊。

更何況在程澈主動發問後她就不想和他講到那些細節了，不是逆反的心理在作祟，僅僅是她讨厭那邊話語裏帶有的探究感。很細小，但還是被她察覺到了。

思來想去，女孩把電話撥給了她唯二的另一個好友，楊樂。電話一接通，那邊就興奮地問她是不是有什麽進展。

還真叫楊樂她一語成谶了。

說來也奇怪，她和喬煊明明大部分展現在外人面前都是水火不容的狀态，包括前面倒貼的那幾個月，喬煊眼神厭惡就差沒對她破口大罵了。

怎麽楊樂會堅定地認為他們會有未來呢？

“因為你很喜歡他啊，我覺得他總有一天會被你打動的。”不知不覺就把自己的所想問出來了，楊樂那邊樂呵呵地給出了她的肯定。

“我看是你很喜歡我，覺得我配得上他。”

蘇念悠悠地嘆了口氣，喜歡學長的人全校不說一半，三分之一是有的，也就這個傻妞覺得她有機會成功。

“我和他在一起了。”

“什麽？！”

那邊傳來的尖叫震得女孩耳朵疼，她把耳機換了一邊，認真思考了下，楊樂她等下估計還會再叫。幹脆就開了外放，放在離自己有一點距離的床邊。

“你們是不是背着我聊騷了？不然怎麽會這快！”那邊的質問聲很尖銳，宛如抓到妻子的丈夫。

“沒有，我今天也覺得很驚訝。”蘇念無奈地安撫她，保證她沒有對她隐瞞過什麽，她是她最好的朋友。

“他和你告白的？”平時看起來有點缺心眼的楊樂這次居然一下子抓住了重點，她不可置信地連問了好幾遍。

女孩聽到那邊的反應就想笑，她都能想象到好友估計嘴巴張得都可以塞雞蛋了。又考量到那是喬煊的私事不方便透露，邊笑邊打哈哈：

“嗯，可能劇情已經發展到了追妻火葬場了吧。”

“那你也不虐虐他，他之前在那麽多人面前落你面子。”楊樂還是不大滿意自家白菜被豬拱了，哼哼唧唧地挑刺。

在關系親近的人眼裏哪怕你身無長處，她們還是會執着地認為誰配你都是低配。

“哈哈，那我以後多刁難他。”心頭暖暖的，蘇念無聲地笑了笑，順着楊樂的話應承了下去。

“反正你如願就好了，他以後再欺負你我就叫我男朋友揍他！”雖然知道那邊看不到動作，楊樂還是龇牙咧嘴地揮了揮小拳頭。

想起楊樂那個脫掉外套一身肌肉虬紮的男朋友，女孩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溫泉那天喬煊身上漂亮的肌肉線條，打起來誰贏誰輸還不一定。但她還是諾諾地應下了：

“很有威懾力，謝謝你。”

分享完最新情報後，蘇念迫不及待地同好友吐露了自己的困惑。沒想到這方面楊樂懂得不少，她說起就像什麽感情大師一樣條條是道：

“這是很正常的，畢竟你追了他那麽久，現在忽然成功了，你肯定會有種失落感。”

怕這麽講蘇念還不懂，她又親切地舉了一個列子:“就好比我們期末趕論文，交上去之後會陷入一種無所事事的困頓當中。你們再談幾天就好了。”

“會不會是……”因為我失憶前有什麽不好的經歷？

轉念一想，楊樂根本不知道她失憶了，既然已經快要找回來了，也沒必要讓她擔心。于是蘇念話鋒一轉，随口講了一句胡話掩蓋過去：

“會不會是我得到了就不珍惜啊？”

“……也不是沒有可能。”那邊楊樂被這狂言驚得頓了一下，接着發出一陣豪放的笑聲，直到聽到對面不爽地“喂喂”聲，擦了擦眼淚，斷斷續續地囑咐道：

“如果你真的不喜歡了，就不要和他在一起了。不說是對他的不尊重，主要是你也會不快樂。”

“知道了。”女孩敷衍她。

“談戀愛這種事快樂最重要，你換男朋友就算換得比衣服還快也是我的好姐妹……”生怕姐妹委屈自己，楊樂口若懸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