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番外

番外

程澈不是星際逃犯。

但是這點他不是很敢和蘇念直說。

嚴格意義來說，他甚至不算是人。他最初的身份是上一代的世界意志，他覺得相比于人的身份，他更傾向于神。

在意識到自己是蘇念痛苦過往的幫兇時，程澈甚至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心疼她。

他只是覺得憤怒，為自己所遭受的欺騙。

世界意志一般不會有人的情緒，他們伴随着小世界的誕生而誕生，穩定世界的發展。

一個世界這麽大，自然是不止他一個人在管理。他下面也有着不少小神，充當着人們的信仰或者恐懼的角色。

可他也沒想過與他們交談。

真神因沒有欲望，而缺乏人性。

雖然有時候，那些由人的意識創造的小神們也會通過一些細小的動作，企圖獲得真神的青睐。

但他一般都是置之不理的。

直到一位傾身獻媚的外神慘遭拒絕後，語調詭異地諷刺他：“你真當你是什麽神？不過是一個主世界的附屬位面仆奴罷了。”

見他眼神一怔，奈亞拉托提普揚起黑扇半掩面嬌笑，笑容随着玫瑰的唇色綻放開來，她搖晃着腰肢款款走到程澈身邊，過長拖曳在地上的黑黃相間綢衣随風紛飛。

“來當我的信徒吧～”她勾起他的下巴，紅色的眼眸裏是勢在必得，“我幫你解開枷鎖，成為一位真神。”

“不用了。”程澈知道這些克蘇魯神話裏的神，并沒有他們表面上所展現出的那麽仁慈，很大概率連外貌都是幻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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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需要我的。”奈亞拉托提普眨了眨眼睛，笑得神秘莫測。

程澈沒有相信，但他确實受到了影響。

他是一位新神，他的潛意識告訴他：一個世界不會長長久久的存在，更多的時候都是一種往往複複的重蹈覆轍。

正如游戲周而複始的順序一般。

然而一旦懷疑埋下了種子，他就止不住自己的思考。

他開始嘗試離開這個游戲世界。

他也想和自由的奈亞拉托提普一樣，暢游在任何一個世界。

程澈失敗了。

他以前總覺得，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他在統治着這個世界。

直到他意識到自己也是這個世界的囚徒。

有點可笑。

奈亞拉托普提在他憤怒異常的時候，又出現了。她再次向他伸出了手，承諾一定幫他破繭重生。

程澈覺得更好笑了。

哪怕他不能算作一個真神，他也能看穿奈亞拉托提普的真貌——她是一個青面獠牙，揮舞着衆多觸手的巨碩怪物。

這些外神提出的幫助不過是想讓他人陷入更深的痛苦與絕望之中。

奈亞拉托提普在被拒絕多次後，也有些惱火。她眼睛裏燃燒着怨毒的火焰，聲稱他會永生永世困于這裏。

程澈的逃離失敗了。

伴随世界誕生的世界意志，怎麽離得開他的本職工作呢？

他殺死了該位面所有的神，然而從中奪取的力量不過是溪流之于江海，根本不足以讓他變得強大起來。

反而因為他的堕落，他不再是神。

程澈終日在人間躲躲藏藏尋找離開的辦法，直到在上個游戲測試周期中，受到重傷的他陰差陽錯進入了安景明的身體。

他被傷的太深，居然忘記自我。

認定自己就是安景明，與蘇念共墜愛河。直到二號男主喬煊登場，他無法控制劇情地失去她。

這時，程澈才想起自己是誰。

成為凡人的體驗沒能讓他沉淪于七情六欲，他反而感到愈發的憤怒。這個失魂落魄的神，認為自己沒法成為真神是因為

——自己沒有徹底根除人類的情感。

程澈用秘術将其剝離，沒料到那感情居然伴随着安景明一世又一世。

也有過幾次，安景明徹底黑化，偏離角色設定。但他沒有被抹除，只是被清洗，再次重啓數據。

留意到這些的他，第一次實際意義上窺見這個世界的全貌。

作為一個游戲，它沒有其它世界從恐龍滅絕到人類文明的覺醒，只是一遍遍地像小孩子過家家般重複着戀愛故事。

作為故事的主線人物，蘇念與她的三個男主，是不容删去的存在。

他們，才是這個世界力量的來源。

一個世界的發展應該是從繁榮到滅亡，再從荒蕪中生出新生。

而這麽淺顯的道理，他竟然這麽晚才醒悟。

想通這一切的程澈，故意露出破綻被這個世界新的秩序官系統抓住，他反噬了系統，化作系統出現在蘇念身邊。

在一測的時候，他真的沒想過殺死安景明。

按理說，剝離情感的他不該覺得嫉妒，可是見到攜帶他的情感的安景明和蘇念逐漸親熱起來，他還是覺得難以忍受。

再到後面，蘇念為了安景明威脅他。

那是點燃理智木材的最後一把火焰，他安排了一場惡俗的車禍，取回了自己的情感。

唯一讓他沒有料到的是，蘇念在他的隐瞞之下，仍然覺醒了真我的意識。

她啓動了自毀。

這個世界自然不會讓它的主人公死去，所以她和安景明一樣被重置了數據，再次作為“木偶公主”活了過來。

在游戲二測，得到安景明能量的他不再用系統隐藏自己，他成功入侵了律師程澈，成為了後來的“程澈”。

其實他沒有想過蘇念的意識還會存在，作為一個優秀的獵手，程澈摒棄了內心下的那丁點憐惜之情，再次誘導蘇念去接近二號男主角——喬煊。

直到監控器裏的蘇念在一個平凡的夜裏醒來，她神色慌亂地翻着電視頻道，眼神卻茫然地飄向虛空。

那一刻，程澈沒有想到自己可能面臨被拆穿身份的處境，他欣喜若狂地奔向她家。

見到蘇念的面那一刻，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猶如他第一次墜入愛河。

程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個世界的主人公——蘇念，和他一樣是一個不凡的存在。

也許她是他僅剩的同類，和他一樣在這數據的洪流中艱難掙紮着。

這是他第一次，真心實意地對這個一無所知的女孩伸出援手。

他決定帶她一起離開，盡管他最初的打算是等她幫他得到其它男主的力量之後，殺掉她。

後面的淪陷是程澈沒有意料到的。

甚至在安景明按照劇情安排來找蘇念時，他慌了神想要殺死安景明，自然是失手了。

安景明作為主角之一，不能消失。

但是程澈見識過蘇念對安景明熾熱的愛，他不是擔心她壞了他的計劃，只是覺得自己在後面的較量中會不敵安景明，敗下場來。

好在蘇念似乎沒有理清自己大腦裏的記憶，她目光堅定地執行着兩人的計劃，沒顧上前男友。

程澈很高興她沒有愛上她“命定”的那些男主角，可憐的是——這個初嘗情愛的神沒有意識到蘇念已經不想愛了。

他被蘇念拒絕時還覺得是兩人之間沒有像故事裏的劇情安排那樣，所以她沒有愛上程澈。

程澈為了讨得女孩的歡心，順着她的心願簽下那個不平等的契約，他認為這樣他們就平等了。

在人世間那麽久，他隐約感受到人們更喜歡勢均力敵的感情。蘇念不知道他的身份，對他有所警惕是很正常的。

現在他無法傷害她了，也許蘇念會更自然地看待程澈。

然而當他們離開了那個世界，蘇念也沒有接受他。她在需要他幫忙辦身份證等證件時，會拿她最擅長的手段教他臣服。

但她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後，又視他于無物。很多時候，一周的見不上一次。

蘇念太忙了，她重新開始學習曾經的專業金融學。在去年，她還因為優異的成績拿到了國立獎學金。

程澈為了不被她嫌棄，也裝模作樣地開起來公司。公司步入正軌以後，他也經常忙到沒時間想蘇念。

可當他看到漂亮的首飾，吃到美味的食物……程澈又會情不自禁地想起蘇念。

當他帶着那些東西去見蘇念時，她也會快樂地邀請程澈進去，兩人看着電視裏的無腦搞笑電影偶爾相視一笑。

和世界上每一對好朋友一樣。

這反而讓他進退兩難。

但凡蘇念強硬點拒絕他，程澈或許就不會用這種平靜的追求手段，可每當她溫柔地注視着他的時候，他由衷地覺得自己在她心裏是有一席之地。

只是時機沒到。

然而這個時機，程澈等了蘇念一輩子都沒等到。

直到她白發蒼蒼地躺着床上時，這個被哄騙了一生的神，終于不得不承認，蘇念對他含情脈脈說的那句“你對于我來說是最特殊的存在”，不過是一張好人卡。

而他，也不過是一個得不到心上人愛的可憐蟲。

程澈暴怒，他要讓蘇念回來！

哪怕是違背這個世界的法則。

可是蘇念在阖上那雙不再清亮的眼睛之前，握住這個盛怒中男人的手，同他悄聲說道：

“去找我的轉世吧。”

為了順利的死去，蘇念撒了最後一個謊言。她從來不認為轉世的蘇念仍是蘇念，這只不過是她安撫程澈的一句戲言。

程澈：你知道拒絕了誰嗎？你拒絕一個神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