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倉陽

倉陽

信是容與寄來的，信上的字不多，沒有噓寒問暖，只告訴了君瀾一件事。

太子妃中毒，不治身亡。

可明明她離開時，太子妃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是個會鬧會笑偶爾又嫌棄她的活生生的人。

哪怕她們兩個并非真正的夫妻，君瀾卻早已把她當做了自己的朋友。

哪怕太子妃是容與派來監視她的存在，她卻從來沒有傷害過自己。

蕭顏來時那一身大紅色的嫁衣仿佛昨日才見過。江暖去時蕭顏的無助她也都看在眼裏。明明才沒多久答應江暖自己會留在蕭顏的身邊，會保護她……

只是一轉眼竟成了陰陽相隔，鏡花水月。

蕭顏站在一旁，見君瀾面容悲戚，心中也難受的厲害。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她事實。

僞造太子妃中毒離世，一是容與為了出去靖王安插在君瀾府中的紅玉。太子妃身亡，吃的是側妃送來的糕點，紅玉有口難言。

靖王失去紅玉這條線，對太子府便更加難以掌控。容與在邺京的勢力便能更擴大一分。

其次，太子妃身亡，蕭顏便無需再待在太子府中，他便可以無後顧之憂地陪在君瀾的身邊保護她。

眼眶中的淚水模糊了視線，眼淚滴落在信紙上暈染了信紙。

君瀾捏着信紙的手骨節突兀發白，足以見她用力之大：“我會拿回來的。”

欠我的，我都會拿回來了。

“你如果想哭就哭吧，我幫你擋住。”見君瀾隐忍的模樣，蕭顏心中不忍，輕輕将君瀾擁入懷中，輕聲安慰。

“唔……”君瀾将頭埋在蕭顏的懷中無聲哭泣，若不是她的肩頭因哭泣而聳動，外人看來興許會以為是兩個相愛的人深情相擁。

房間內坐在榻上等待君瀾的牧桓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到君瀾回來，于是便光着膀子跳下了床，開門望去。

目光觸及門外相擁的兩人，牧桓眸色暗了暗，帶上門，重新回了房間。

君瀾調整好情緒，再回房間時除了眼眶微紅再看不出其他。

蕭顏跟在君瀾身後進了牧桓的房間，見牧桓赤luo着上身面色瞬間黑了下來。

君瀾剛想要拿起桌上的紗布為牧桓包紮，蕭顏快一步打斷了君瀾的動作。

君瀾莫名其妙地看着蕭顏。

蕭顏幹咳一聲，道：“這種事情我來吧，你先回去休息，我們明日很早便要出發了。”

蕭顏這樣說，君瀾覺得也沒什麽問題，與牧桓交代了一聲：“包紮完傷口好好休息。”便出了房間。

牧桓不爽地看着眼前的蕭顏，道：“我還是喜歡君姐姐為我包紮。”

蕭顏冷哼一聲，道：“你想的倒美。”嘴上一邊說着，手下的速度也不慢。

“你跟君姐姐什麽關系啊？她是你娘子嗎？”牧桓又問。

聽到這問題，蕭顏的面色不自覺的紅了起來，然後便惱羞成怒：“不是，你小子管這麽多做什麽，老老實實閉嘴。”

牧桓自然不肯聽話：“我不，你讓君姐姐來幫我包紮我就閉嘴。”

聽着牧桓的話，蕭顏手下的動作刻意加重。

“啊呀！”牧桓倒抽一口冷氣，怒視蕭顏，“你能輕點嘛蕭哥哥，我怕疼。”

“男人怕什麽疼。”蕭顏冷哼一聲，手下絲毫不留情。

令蕭顏沒想到的是，眼前這個剛剛還在與他說悄悄話的牧桓突然哀嚎起來，伴着他特有的哭腔：“啊，好疼啊，蕭哥哥輕一點。”

門外君瀾還沒走遠便聽到牧桓房中傳出哀嚎的聲音。她倒回去一開門就見牧桓坐在床榻上抹着眼淚。

蕭顏坐在一旁抱臂冷眼看着他。

“君姐姐，蕭哥哥使勁兒太大了，我胳膊都出血了。”見到君瀾進來，牧桓委屈地擡起胳膊給君瀾看，只見他胳膊上的傷口又迸裂開，白色的紗布上浸出點點血跡。

“怎麽回事？”君瀾問蕭顏。

“他自己搞得，與我無關。”蕭顏聲音中藏着幾分怒意，看着牧桓的眼神仿佛想要捏死他一樣。

最終君瀾還是親自出手，親自幫牧桓包紮。

蕭顏也不走，非要在房間裏盯着牧桓。

最後将紗布打上了節，起身道：“好了，晚上休息時注意些傷口，明日要起的早些。”

君瀾說完，轉身要走時，被牧桓叫住。

“君姐姐……”

君瀾回頭，目光看向牧桓，示意他有什麽問題說下去。

牧桓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的大白牙，他不留痕跡地瞥了走到門口處的蕭顏一眼，道：“君姐姐人太好了，不知道以後什麽人才能娶到君姐姐這樣的姑娘。”

聽到牧桓的話，君瀾先是愣了愣，反應過來後才一笑：“休息吧。”說完便轉身離開。

她已經許久沒有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了。

一年前她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太子爺的時候經常會與娉婷讨論這個問題。

那時候娉婷總會給她無數個假設。

假設她只是宮中平凡長大的二公主，這個時候她只需要等待父皇為她挑選大齊最優秀的男兒。

假設她只是個二公主，或許這個時候母後會親手為她縫制最好看的嫁衣，然後牽着她的手，親手将她交到那個人的手上。

如果她不需背負着大齊未來的江山社稷，她或許會早早便逃開吃人的皇宮，尋一個兩人，隐居山林。

如果她是個普通的公主，真正的君瀾沒有溺水而亡，她或許可以與君璟做不錯的朋友，也應該是不錯的兄弟。

但是哪裏有那麽多如果。

如今父皇在深宮之中左右受制，病入膏肓。她四處躲藏，只為躲避親生弟弟的刺殺。

如果她有幸到達倉陽城，待她回邺京時，他們兄弟兩人，必有一傷。

蕭顏跟在君瀾的身側。

“那小子在你跟前裝的一副乖乖的模樣，阿瀾，你離他遠一點的好，我總覺得他不懷好意。”蕭顏實在不喜歡牧桓，他總覺得牧桓纏着君瀾有什麽別的目的。

“等到了倉陽便讓他離開，平日裏看緊他，不打緊。”君瀾道，“明日便能到倉陽，好好休息吧。”

第二日傍晚時分，君瀾蕭顏與牧桓三日便到了倉陽城外。

倉陽城在大齊的西北邊境，建在大漠之上，城外風起便是黃沙漫天。

進了城，環境便好了許多，總算是沒有那麽多風沙。

傍晚的街市依舊熱鬧，行在街邊能聽到小販的叫賣聲，大齊話與漠北方言夾雜着，別有一番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