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芍藥花開

芍藥花開

“李一娘這賤胚吃裏扒外，盡幫着外人來欺負娘家人。”李大忿忿不平，“瞧你生得什麽好女兒，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淹死。”

“說什麽屁話。當年我們把人賣給了胡家，就該料到會這樣。不過這小妮子是個狠心的，一百兩都不給。鬧了四五天，酒館能掙的銀子也許就不止這些。”李娘子摸摸自己幹瘦枯黃的面皮，沒想到自己還能生出這等漂亮的姑娘，果然是吃得好、住得好，養得和天仙女似的。

“一百兩都不給，狠心的賠錢貨。”李大罵道。

“這樣也不是辦法，我們快住不起旅館了，家裏的莊稼也離不開人。他爹你想想，即便我們費勁了力氣，最多要個一百兩二百兩的。我看了，那酒家生意多好，每個月進賬不知道多少。怎麽說都是我們家閨女辛苦賺的，怎麽好便宜胡家糟老婆子……”李娘子說道。

李大一想，也覺得虧了：“你說得對，不能要得這麽少。得讓他們賠半個酒家過來，看我不扒他們一層皮。”

“榆木腦袋。我娘家弟弟有個兒子，二十有二了，除了瘸點，沒啥毛病，現在還沒娶媳婦呢。閨女不是想嫁人嗎？便宜別人不如便宜自家人，讓她嫁給我外甥。胡老婆子沒幾年活頭，到時候酒家不就成了咱們的。”李娘子道。

李大一聽，冷笑道：“你娘家弟弟就這一個寶貝兒子，舍得他入贅？就算舍得，到時候酒家可成了你們娘家的，又不是我們的。你偷摸貼補娘家，我還沒找你算賬……你給我小心點！讓我看……還是嫁給我三弟的小兒子更合适些。”

“我說當家的，你就能保證小叔不貪了酒家？再說了，堂兄妹結婚可是要進大獄的……依我看還是……”

兩人俨然把胡娘當做所有物，讨價還價。誰又想到女兒也是獨立的人呢？

蘇小碗翌日去秦家餐館報了個道後，便想往胡家去。

秦小牛眼尖捉到了，也要一起。蘇小碗大眼轉一轉，欣然同意。

此時，晨霧漸漸散去，冬日暖陽揮灑着柔和溫暖的光。臨街店鋪紛紛開門營業，趕着騾子，騎着牛的走攤小販也擺好了貨物，開始叫賣。安逸的臨墨縣城內，和善的居民總帶着幾分笑意。

“快看！”蘇小碗拍秦小牛，興致沖沖地在一家首飾攤停下，摸摸镯子，看看耳墜，感嘆道，“做得真好看。”

秦小牛拿過蘇小碗手中的耳墜看了一眼：“做工粗糙，金絲不純，不怎麽樣。”

“哎哎哎！這位客官說什麽呢，不買就不買，挑什麽刺，存心找事不成？”小販不樂意了，驅趕道，“趕緊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Advertisement

“小哥莫生氣。他最近情緒不好……”蘇小碗賠笑。

秦小牛甩袖反手背于身後，不予與無知小販計較：“你若喜歡，我便去金銀玉器店給你買頂好的。”

“首飾貴不貴重，是次要的。單看送的人是誰？比如你送的話……即便價值千金，在我眼中也不過是秋天的葉，冬日的雪，沒什麽意思。”蘇小碗存心氣小牛，斷了他對自己的喜歡。她讨厭一個人有這麽多喜歡。

“你……”秦小牛漲紅了臉。

“對我來說就是這樣。對某個人來說，可就不一樣了。”蘇小碗随手拿起一支祥雲木簪，晃着說道，“即便你送的是幾文錢的木簪，在某個人看來，比天山的雪蓮還要珍重呢。”

“你猜這叫什麽？”

秦小牛背過臉，不願接話。

“這叫，物歸其位，人歸其心。”蘇小碗把木簪塞入秦小牛手中，笑嘻嘻道，“前面有家馄饨鋪，我先去吃早食。你慢慢挑。”

秦小牛将木簪甩回攤位上：“挑什麽挑？有什麽好挑的。”

擡腳便走。

小販将木簪擺好，低頭嘟囔：“生意沒開張，遇到這麽個破脾氣，真晦氣。”

剛說完，擡眼就看見某人又站在他面前，嘴舌頭打結：“客…客…客官”

“你這最貴的首飾是哪個？”秦小牛冷着臉，一臉不情願地問道。

小販舉起一支紅寶石芍藥粉晶簪：“您看這個，用料都是極好的。芍藥又是愛情的象征，寓意美好，送心上人再好不過。”

“多少銀子？”

“十兩。”

秦小牛付過錢，拿了簪子藏于袖中，心想：什麽幾文的木簪也當寶。小爺送人禮物，自然要最貴重的。

皮薄餡大的蛋黃馄饨十五六個，蘇小碗興致沖沖地全吃了，最後把湯喝的精光。舒舒服服地拍了拍小肚皮，摸了把嘴。秦小牛見此，諷刺道：“瞧你的餓死鬼投胎的模樣，哪像個女孩家。”

來啊，不就是互相傷害嘛。

小爺心裏不爽，懶得哄這沒良心的小屁孩開心。

蘇小碗不怒反笑。這才是小牛的性子嘛。想對誰好，自然是百般忍讓，不喜歡誰，嘴便如啐了毒的針，紮人得很。

“買好了？”

“買屁。走了。”

兩人有來有往，一路拌嘴到了胡家。

胡娘卯時一刻便起了，打掃完庭院，釀好酒，做好了飯菜，此時正與婆婆吃早食。

“小碗來了。”胡娘招手喚蘇小碗過來，“沒吃早飯吧，一起吃。”半點眼色沒分給秦小牛。

“我吃了，小牛沒吃。”蘇小碗拉着小牛坐下，圓圓的笑臉隐隐透出幾分看戲的趣味，“他非要拉我一起過來，一個人不敢給胡娘賠罪呢。”

秦小牛見到胡娘後，一直是懵的。今早小碗說要找胡娘玩，他便急匆匆地跟來，想知曉胡娘到底犯了什麽難事。可見胡娘的臉色，又哪敢多問半句。

此時蘇小碗說了，他只好低頭不語。算了，總算是有個由頭。

“什麽賠罪不賠罪？沒什麽好說的”胡婆氣色不好，見了秦小牛，眉頭皺得緊，血氣更旺。對他好時他不要，不願搭理了，又上趕着過來。犯賤！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胡娘唯恐蘇小碗和秦小牛說起昨日衙院發生的事，惹胡婆傷心。和蘇小碗打了眼色，見秦小牛低頭，眼神傳遞不到，急得偷偷在桌子下掐他胳膊。

嘶——這一下定是青了。秦小牛擡眼見胡娘正怒瞪着他，心想到。這疼啊泛起一絲癢，一直到心底。秦小牛嘴角抿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