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李家鬧事

李家鬧事

“我們想着便宜別人，不如便宜自家人。一娘嫁人，不如就嫁給我娘家外甥。這個就叫……”李娘子吐了一地葡萄皮，拍手道，“親上加親。”

“放你的狗屁！”胡婆忍無可忍咒罵。什麽娘家外甥？不論人品怎麽樣，只要是他們一家人，就不可能接受。

“親家——說話要注意點。我們可是帶着誠意來的。”李大宏亮的聲音隐隐帶着幾分壓迫。

“兩個掉了毛的雞就想換我的寶貝女兒，想瞎了心！”胡婆氣得手都抖了，“滾！趕緊滾！”

“親家，好好說話。我們姑娘給你們胡家守寡這麽多年，守着你這個半截入土的老寡婦。吃了多少苦？你倒好，只想着自己，耽誤我們姑娘回家，耽誤我們姑娘嫁個好人家。人忒壞了哦~”

“說什麽屁話。我胡娘賣進了胡家，從此之後就姓胡。和你們兩個人一丁點的關系都沒有！哪裏來的兩只狗亂吠！都給我滾出去！”胡一娘人未到，聲先入。

她踏進門來，雙手抱拳，又是不可一世的潑辣胡娘。

“喪良心啊~天底下還有女兒不認父母！天煞的沒良心。”李娘子看了胡娘，翻臉比翻書還快，聲淚俱下地哭嚎，“都來看看喲，天底下竟然有這種不孝女。”

“不用在這嚎。這裏不是酒館門口，更不是大街……沒人聽您罵街。”胡娘冷眼喝道。

她走到胡婆面前，拿出手帕，彎着腰輕柔地為胡婆擦去眼淚，柔聲道：“婆婆，莫生氣。咱沒必要為不值得的人氣成這樣。”

胡娘擋在胡婆面前，擡頭仰看壯如熊的男人。

寬厚的手從來不會安撫，而是噩夢般的毆打；渾厚的嗓音從來不曾溫柔，而是咒罵；越是高大，越是可怕。十幾年，他鬓角也白了，身形略顯佝偻，長期勞累，讓他更顯蒼老。可是……可是還是那麽恨他！為什麽女孩在你眼中就一文不值呢？

再看李娘子。她老得更快些，為了生男孩，連生六七胎，虧損了身子，嘴角下唇，滿臉帶着苦色。比起李大，更恨她！賣出去，是她出的主意，賠錢貨的咒罵，更是聽着耳朵生了繭。同為女人，為什麽女孩在你眼中就成了拖累呢？

生養之恩，早已還清，從此之後，只是陌路。

胡娘挺直了腰，寬袖下手心被手指掐出道道淤青，仍然直視他們，厲聲道：“你們，給我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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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娘，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們都是為了你好。”李娘子張了張嘴，擠出幾滴鱷魚的眼淚。這麽多年過去，她早已對這個女兒感到陌生，只記得是個乖巧聽話的姑娘，平日裏打罵常有，也不見回嘴。賣她的時候，偷偷哭，也不敢說個不字。沒想到現在如此潑辣，難纏。

“不孝女。看把你娘氣的。”李大虎着臉，像個父親教訓女兒的樣子。

胡娘擡手撫着額頭，油鹽不進，宛如魔鬼纏身，擺脫不了嘛？

“好了。”少年清脆的聲音響起，秦小牛握住胡娘的手，拇指輕輕撫/摸手心的指痕。

他早已聽煩了。潑辣的胡娘不适合軟弱，簡直難看死了：“這個寡婦，已許了我。沒你們什麽事情。”

“什麽？”李家夫妻愣住了。

“沒看到嗎？”秦小牛指了指院子裏新拉來的青瓦，“我們正修補屋子，準備新房，辦親事呢。打聽不清楚狀況就賴上門來，果然瘋狗。”

“你你你你……不要這麽嚣張。”李家夫妻怒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們做父母的不同意。”

秦小牛不屑地撇了一眼，松開胡娘的手。

胡娘正被秦小牛輕柔的撫/摸攪得心緒全亂，乍然送了手，讓她茫然地瞅着秦小牛。

真傻。秦小牛心想，又蠢又潑辣。

他跨出院落，拿了一疊青瓦，手掌微微用力，青瓦成粉飄散于寒風中。

“要死的話，縣衙找不到你們的屍體。”

“這這這……”李家夫妻傻了眼，互相使了個眼色，“既然許了人家，我們……我們就不打擾了。”

兩人慌裏慌張地退出了大門。

“別忘了你們的雞。”

兩只瘦雞從門縫裏被扔了出來，砸在夫妻二人身上。兩人一看，差點被吓暈過去。瘦雞早已沒了氣息，渾身的骨頭都碎了，灰白的眼望着他們。

“啊——”

屋內。

“謝謝你解圍。我知道當不得真。”胡娘心裏懷着某種期待，說道。

秦小牛不覺升起一股悶氣，頭也不回地出了屋門，堆在地上和泥砌瓦。

胡娘望着秦小牛的背影說不出的失落。早知如此，又何必多想呢。

“娘，您受累了。我扶您回屋歇着吧。”胡娘扶着胡婆說道。

“會武功的人都這麽厲害嗎？簡直像神仙一樣呢。”胡婆念叨着，越發看好秦小牛。

“想必吧。”胡娘不懂，可她知道，秦小牛不是普通人……為何就抛不卻這份妄想呢？

為何又如神降臨一樣，再次救她于絕望？

話說李大夫妻離了胡家，暗罵真晦氣，卻又不甘心失了胡娘這個來錢的好門路。兩人走進旅館的小街道，還沒商量出來個所以然。

從天而降的兩只大麻袋，瞬間黑了眼前。

蘇小碗悶頭蹲在高大的楊樹上遮掩着，等了好久，腿都蹲麻了。好不容易等來了兩人，見四下無人，立刻套了麻袋。拐角甩進一堆破敗的房子內。

裏面鬼哭狼嚎地叫喚。蘇小碗活動活動手腕，撿起早已準備好的成人胳膊粗的木棍，一頓悶揍。不多，只使了三分的力氣，足夠打得裏面的人哭爹喊娘。

蘇小碗脖子漲紅粗腫，捏着腮幫，撅着嘴，說道：“我就是存心找事。看你們不爽，見一次打一次，別讓我在臨墨縣城見到你們。”

“大哥饒命！大哥饒命！”

為何兩人聽得是男人的聲音？原來蘇小碗從小便有語言天賦，模仿旁人說話，惟妙惟肖。經爹爹蘇木教導後，聲音竟不差分毫，讓人辨不出真假。當然，只能模仿聽過的聲音，她正是模仿了前幾天買賣首飾的小販聲音。

“存心找事~~~存心找事~~”蘇小碗又說了幾句。

接着掄起木棍，來了七八下。

看打着對方哀求聲弱了，蘇小碗扔了木棒，運起輕功，登時出了破草房，上了大楊樹。

不一會兒，見兩人鼻青臉腫得爹媽都不認識，畏畏縮縮，攙扶着出了破草房。蘇小碗心想，明早我還來，讓你們好看！

翌日，蘇小碗撲了個空。原來李家夫妻當天下午便退了房，火燒屁股似的回了自家。

膽小怕事的夫妻不僅躲了蘇小碗一頓毒打，更撿回了命。

就在退房當夜，秦小牛摸進了夫妻二人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