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針鋒相對

針鋒相對

“太後心裏做了決定，又何必問我的想法？既問我的想法，我的回答便是不可能。”

蘇小碗的回應生硬而堅決，讓太後好一個沒臉，在場頓時雅雀無聲，面面相觑。

“好個膽量。”太後難以維持風度，拍着桌子作響，“蘇小碗不敬哀家，來人，先杖個二十板。”

蘇小碗無所謂地聳聳肩，杖就杖呗，沒在怕的。

饒是這漫不經心的舉動，恨得太後牙癢癢，軟的不吃，硬的竟也不吃。

話雖這麽說，人是萬萬不能打的。林公新認女兒沒過幾天，她便把人打了，不是擺明落了大公爵的臉。

如果說秦钰為民間的少年英雄，那大公爵便是大钊朝的守護神。大公爵的家族，從開國便屹立不倒。

大钊朝十數年戰火，幸得大公爵用兵如神，硬生生從大钊接近亡國，扳回了勝局，大钊百姓無人不知曉其聲名，民間處處為他建廟立活人牌位，奉為戰神守護神。

若不是大公爵沒有子嗣，恐怕這大钊朝應都可姓林。

太後撇一眼大宮女。

“太後息怒。”侍奉大宮女接過眼神，跪地道，“小碗姑娘初來乍到，快言快語，想來是沒有惡意的。太後一向心善，就請饒恕姑娘這一次。”

“罷了，哀家不是那種心狠的人，念在你年歲尚小，且免了這頓打。”蕭太後自顧自地嘆氣。

一衆陪襯的命婦，誇贊太後心善。

蘇小碗奇怪地撇一眼大宮女，竟替她說好話，好生奇怪。

蘇小碗生活在淳樸的臨墨縣城，雖聰慧，卻也不懂其中的彎彎道道，心想，既然不打，那再好不過。她沒必要鐵頭找打。

Advertisement

“淩塵出嫁的事，便這麽定了。”蕭太後不容置疑地說道。

蘇小碗滿臉問號：“所以，太後娘娘找小碗來為何呢？自顧自的，都定了。如果問我的意見，我明明回了不同意呀。如果只支會我一聲，直接傳旨得了。”

“你……”太後被怼得氣紅了臉。

就是故意氣你，氣死你個老姑婆，蘇小碗心想。

正在此時，有太監通報，皇上及钰将軍求見。

“宣。”蕭太後怒氣道，消息來得到快。

這丫頭，她再也不想見到了。等整治了秦钰，要蘇小碗好看。

“臣參加太後娘娘。”秦钰點點頭，便算行過禮，好生傲慢。可讓他還對仇人下跪，萬萬不可呢。

“钰将軍離了京城幾年，規矩都生疏了。”蕭太後皮笑肉不笑地諷刺。

說來，蕭太後只在回京當日見過秦钰。死了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蕭太後吓得沒去半條命，險些失态，直到秦钰離開，才緩過神來。

這次不一樣了，她與哥哥蕭相國通過氣，心裏微微有底，對着秦钰擺起了太後的款。

“母後，三皇叔當年中毒極深，身體不适，不用過于據禮。”

秦徹說得頗為無辜，仿佛完全不知其中真相。

他偏偏要點出來，驚吓太後:“說來，叔叔還未曾告訴我，到底是誰如此狠毒？給三叔叔下毒！當年，朕不受皇爺爺喜愛，和母後二人居住在東宮時，備受攀高踩低的奴才欺負，往往三日不食葷腥。若不是三叔叔從軍中回來，照顧朕和母後，讓日子稍微好些，朕沒準沒等到登基，便已夭折。可恨那賊人啊~”

“您說是嗎？母後。”秦徹別有深意地看着自己的母親，眼神猶如陰暗狠毒的毒蛇，讓太後不禁打了個寒顫。

秦徹出生不到五年，太子父親去世。而他的母後，并沒有好好教導保護他。

大钊民風較為開放，并沒有前朝妻妾殉葬的禮節。父親的其他侍妾，因沒有子嗣，被送了一筆金銀回家，有些甚至改嫁遠離京城。

而身為唯一有子嗣的太子妃，卻要被困在皇宮的牢籠內，撫養秦徹長大。

皇室子嗣皇孫豐沛，并不稀罕這一兩個孩子。即便父親健在時，先皇對父親也不甚喜歡，更何況他這個不稀奇的孫子，起初二三年宮中的日子并不好過。

家世顯赫，從小順風順水的太子妃哪裏受過怠慢？又何況吃進各種冷言冷語。

所以，年紀尚小的秦徹從記憶開始，便沒能感受到母親的溫柔，母親永遠對她很冷漠，不喜歡，也不主動接觸，看他仿佛不過陌生人。

在他被皇子叔叔們欺負，受傷求安慰的時候，也不過是一臉的淡漠，半點眼神不肯施舍。

後來，秦钰回京。秦徹的日子逐漸好過，秦钰在京城呆的時間越長，母後對他的溫柔便越長。

先皇的子嗣中，最為重視的便是秦钰。

秦钰的母親聽說是先皇最喜愛的女人，所以那人早逝後，秦钰便被抱養在當時的皇後名下。又因秦钰确實武學天賦過人，且讀書過目不忘，更得先皇喜歡。更何況秦钰溫柔善良，貌若神仙下凡。

誰人不喜歡秦钰呢？就連敵國将軍也對他贊口不絕，曾經發出過‘既生秦钰，大钊不滅’的贊嘆。

先皇因着對秦钰的喜愛，對秦徹母子亦好上許多。

秦钰去世，秦徹便成了傀儡皇帝。朝堂大小事情，皆要經過太後及相國點頭才可以拟旨公昭。甚至連皇後人選、妃子人選，亦不是秦徹能選擇的。

這樣的生活，談得上什麽尊貴？還不如秦钰在的時候來得自由。

他假裝乖覺，順着太後和國相，一步步招攬自己的勢力，漸漸認為自己可以穩操勝券。正好時機恰當，召回了秦钰。

然而，直到秦钰回京，他才知道他忠誠的下屬中竟大半都是秦钰當時知道自己将死時，暗中安排部署好，一步步給他的。

秦徹知道的瞬間，驚懼多于感動。他，最終長成了一個疑心頗重的帝王，而不是他預想中秦钰的樣子。

那就這樣吧，秦徹無所謂地想，反正最初想秦钰回京時的目的并不單純呢。

秦徹想到此，望着太後的笑容越發溫柔。母親，您看，我把您最懼的敵人找來了，這可是皇兒的一片孝心呢。

蕭太後猛然退了半步，不可置信地看着這個兒子！之前只是懷疑，現在可确定，秦钰是秦徹弄來的。

他這個好兒子，還真是孝順呢。

蕭太後心想，或許不用等什麽皇子了，要子嗣的話，皇家多的是。随便從哪個親王那裏抱養一個，不就行了。她只有四十歲，往後的日子還長得很，并不想只做後宮最高位置上的擺設。

她想要的是，可以随意呼喚大钊王朝的實權。

蕭太後從容不迫地飲着整個大钊王朝一年才出六兩的極品毛尖，笑道：“钰将軍能歸來，就是最大的幸事。”

“多謝太後，臣定會找出為臣下毒的真兇，還大钊朝更大的安寧。”秦钰如沐春風的聲音驚起蕭太後一身冷汗。

“當然，秦钰的婚事就不勞太後娘娘操心了。林大公爵家中有祖訓，凡林家男子，不準納妾。凡林家女子，可入林家祖籍，且不得嫁有妾之人。秦钰既娶了小碗，此生便只有此人。”

秦钰的話一出，太後就知曉縣主這顆棋子廢了。

虧他能想得起來這麽一個祖訓。林大公爵無子嗣，林氏家族只剩這一人，時間一長，到是誰也想不起這條規矩了，反正家世淵源的林氏就要斷了。

當然正因為這種種，林大公爵的人明面上不能得罪。不然，顯得大钊皇族多無情無義。

即便她是太後，也經不起臭儒官動辄以死名目的谏言。

秦钰倒是真為這個鄉下丫頭着想，搬來這麽一座大山。

蕭太後看着蘇小碗的眼神從輕蔑變得珍重，很好，找到了秦钰的弱點，也不枉此次設宴，平白受了諸多的氣。

明面上不好弄，暗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