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照花臺是賣精貴商品的一座四方形小街,拔地而起,各個邊被斑駁迷離的塑花與金紙燈包裹。
臺子最外層貼了一條規規矩矩的護臺河,河裏養了上千條金鱗仙子——長尾金魚。
照花臺是百年前一位女富商親手打造的,因她一生多子多福,婦女都會來河邊扔下一粒銅板許願,據說非常靈驗,當地人都稱此為“魚仙渠”。
照花臺的客流量驚人,這裏商鋪的租金自然不低,所以在尋常日子裏,平頭老百姓們根本不敢湊這個熱鬧。
在這個地方,就算是零消費,一人屙一泡屎,拉一泡尿,土地也要比別處的壯碩許多。
紀綱像以往那樣跟着廖魚年去逛街買糕點,剛下馬車,瓢潑的大雨便傾灑下來。
倆人傻站在街邊,紀綱把廖魚年拉進懷裏,伸出胳膊為他擋雨。
紀綱瞅着天說: “姑娘,咱們先去買把傘吧。”
好巧不巧,倆人轉角走了七八步便是一個賣傘的攤鋪,賣的傘很精致,但樣式看起來很老舊了,像是很多年沒賣出去過的。
紀綱問:“老板,這油紙傘多少錢一把?”
老板笑嘻嘻地伸出一根手指頭:“一兩銀子。”
廖魚年詫異道:“這麽貴?平時一兩銀子都能買七把油紙傘了。”
紀綱看着廖魚年裙子上被潲上一層又一層的水印,沒有多想,立刻掏出一兩銀子撂給了老板。
紀綱撐着傘,倆人并肩在青瓦石上走着,踏出一滴滴漣漪,突然,二人的腳步同時被街角石榴樹下傳來的一陣吵罵聲吸引住了。
“小賊,看你穿得白白淨淨,沒想到手腳這麽不幹淨,我打死你,打死你!”
肉鋪的青壯漢子對着少年一頓拳打腳踢,那少年生得形銷骨立,像一根營養不良的長竹竿,髒發披面,蜷縮在街角的瓦窗下,懷裏緊緊護着什麽東西。
紀綱小時候也是在街角受人白眼,任人欺淩,食不飽腹時去撿一些發黴的饅頭也要挨打。
他拔出佩刀,砍向青壯漢子,只是将要損其性命時又精準地把持住了力度。
“大俠饒命!”
紀綱不耐煩道:“把身上銀子掏出來!”
青壯漢子手忙腳亂地摸索了半天,拿出一個沾滿豬油的錢袋子遞給紀綱。
紀綱擡了擡下巴:“給這孩子。”
廖魚年看清少年的相貌,發現他竟是竹庵堂隔壁的那個小書童。
“小邱,怎麽是你?”
“魚姐姐,嗚嗚嗚……”
小書童名叫邱橋,是個漁夫的兒子,老家住在大海邊,為了方便讀書,就獨自一人居住在北平城的城郊苦讀數餘年,眼下正到了科考之際。
“我昨天背着箱籠進城,晚上歇在客棧,撞到一位酒客,他說我不長眼,把我給揍了一頓,還把我的錢袋子給搶走了。我實在是餓得連筆都拿不穩了,這才想着去肉鋪撿幾塊沒人要的生肉吃。”
廖魚年心疼地嘆着氣,從腰後又掏出一袋銀子遞給邱橋。
“拿着吧,好好準備科考,姐姐在宮裏等你的好消息。”
紀綱盯着那壯漢說:“撿你鋪子裏掉地上的一塊臭肉比偷了你媳婦都急,一個大男人,有點格局行不行?人家又沒說不還你錢,欺負一個年紀輕輕的讀書人算什麽本事?改日我們小邱弟弟考上狀元,封官加了爵,有你的苦頭吃!”
壯漢:“是是是。”
紀綱: “是你個頭,趕緊滾!”
壯漢:“是是是,啊不是不是不是……”
紀綱:“……”
*
晚上回了府,廖魚年早早就歇下了。
李星瀛今晚也沒參加酒席,回房時廖魚年已經做了幾輪的夢。
在夢裏,她又看見兒時與唐覺齋玩鬧的場景,便忍禁不禁地喊出了唐覺齋的名字。
唐覺齋在重重光影下若隐若現,廖魚年坐在小小的秋千上,擡頭望見他那一雙細長的眼睛微眯着,眸子猶如起霧的江面,瞳孔似一輪藏匿在其中的皓月,嘴角上揚,如萬千的江花因風灑起。
“唐哥哥——”
欲要清醒時,廖魚年發覺自己已入畫中。
“唐哥哥,你怎麽不理我?”
李星瀛本來好好抱着廖魚年,聽見這樣一番動靜,忽然感覺如躺針氈。
他在廖魚年耳邊問:“唐覺齋是不是沒有死?”
廖魚年在夢裏突然看見唐覺齋的臉換成了李星瀛憤怒的面孔,她愕然驚醒。
廖魚年裝傻。
“什麽……”
“唐覺齋是不是沒死?”
李星瀛繼續逼問。
廖魚年吞吞吐吐道:“我......我親眼看着他屍體......腐爛......腐爛成那個樣子……”
“唐覺齋是不是沒死!”
李星瀛對着廖魚年的耳朵重複吼着。
廖魚年一把推開他,捂着耳朵回喊;“李星瀛,你大晚上的犯什麽病啊?”
李星瀛坐了起來,氣得臉紅脖子粗,拳頭握得比從水裏撈出來的煉鋼石還硬。
“他死沒死你問我幹嘛?去地府裏問閻王爺要生死簿,上朝禀告皇帝老兒,況且那是你掌管的诏獄,我又不是你的手下,我又不知道,你一直問我幹嘛?”
廖魚年抱着枕頭轉過身去,不想和李星瀛多糾纏。
李星瀛冷冷地試探道:“紀綱醉酒後說姓唐的還沒有死,說有一天會回來砍掉我的頭顱。”
李星瀛很想知道廖魚年會怎麽回答,以此來看他現在在她心裏頭的分量。
廖魚年拿後腦勺對着他:“神經病。”
“你說什麽?”
李星瀛不是沒聽清,而是有些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耳朵。
廖魚年:“神經病,我說你神經病!”
李星瀛愣了片刻,情緒開始凝聚,因委屈到了極點而暴怒:“你……你給我滾出去。”
廖魚年:“你說什麽?”
李星瀛:“滾出去,我說讓你滾出去!”
廖魚年:“憑什麽?”
李星瀛:“憑君為臣綱,夫為妻綱,論在外,我官品比你高,論在內,我是你夫君,你要是不聽我的,我就殺了你。”
廖魚年冷笑一聲:“長這麽大,對我有致命威脅的人還沒幾個,若是哪一天我死在我的夫君手裏,我不會反抗……可是我的夫君不在這。”
李星瀛聽她這話講着講着竟然還變了味,眉毛擰在一起,像是解不開的亂繩。
“所以,姓唐的那個小子還沒死,而且,你們還有聯系,對嗎?”
廖魚年欲蓋彌彰,抱起被子火速地從床上爬起,奪門而去,嘴裏還小聲說着:“我倒是想跟他有聯系。”
李星瀛望着廖魚年的背影,大喊了一聲:“廖魚年,明天我就休了你。”
廖魚年停在門口,留了半張側臉,咬牙道:“你最好是。”
李星瀛扇了自己一個巴掌,而後重重捶了下床板,憤恨中帶着後悔。
“草!”
農歷九月的夜,涼如枯山裏的老潭,庭院裏的一枝枝交縱的枯藤由月光照在石板上,仿佛是水裏死去多時已經僵直的黃藻,枝葉末節處無不書寫着凄涼。
院裏又起了霧,一圈一圈像是蜿蜒的煙龍。
廖魚年披着被褥,悻悻地走到一個拱廊下,挑了一個最佳的“賞月臺”躺着。
才閉上眼沒超過三秒,天上落下星星散散的雨點,比針粗,比綠豆小,不緊不慢,砸得廖魚年心癢癢。
“唉,連老天爺都幫着那個小畜生欺負老娘。”
廖魚年心裏僥幸地想着這夜裏的霧雨想必也成不了勢,于是閉上眼睛又忍了一會兒。
可不知不覺,廖魚年身上蓋的被褥已經被雨點打濕成了一塊厚重的水毯子。
廖魚年掀開被子挺身而起,信步走到庭院中央,張開雙手,怒目圓睜地望着夜空,忽然看到劃過一個矯捷的身影。
起初,廖魚年還以為是夜裏朝南江趕路的白鷺,可是那團瘦影離自己愈來愈近,最終化成直指着自己咽喉的銀白劍鋒。
廖魚年屏住呼吸,但憋不住歡喜:“師父!你偷雞怎麽偷到我家來啦?”
嫪蘇笑着收回劍,扔給廖魚年一個被盤得油光發亮的酒葫蘆,盡管壺口被樹皮塞得結結實實,裏面的屠蘇酒香依舊成縷成縷地冒了出來,連不愛喝酒的人聞了都忍不住大開味蕾。
嫪蘇:“小魚啊小魚,為師當年教你練劍的時候告誡過你多少次,你雖然有比尋常女子少有的狠心與絕對,卻總是沒有防備之心,若是今日來造訪的是戴着嫪蘇臉皮面具的賊人取你性命,你豈不是早就嗝屁了?估計死了還要變成怨鬼來纏着你師父我。”
廖魚年捧着酒葫蘆,慚愧地低下頭。
“師父,我自從嫁了人,就很少握劍了,之前學的本領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嫪蘇取下身上一串串大大小小的酒葫蘆,擺擺手說: “小問題,你去折根樹枝來,跟為師過幾招就全部想起來了。”
嫪蘇身上還綁了三四只祭祀用的水煮雞,她把水煮雞取下來,熱情難擋地向廖魚年推了推。
廖魚年苦笑着指了指水煮雞,辭道:“師父,屠蘇酒我收下了,這個我不喜歡吃,塞牙。
說罷,廖魚年摩拳擦掌地跑去石榴樹下折了一根樹枝子來,用劍指掃過上面的碎葉,緩緩刺向嫪蘇站的方向。
嫪蘇一掌輕松奪過廖魚年手裏的石榴枝,把自己的青簫劍抛給她,嘴角高高揚起,星眸藏滿了銳利,瘦削的身影卻飒氣無比。
“你用劍,為師用樹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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