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033.呼嘯山村(七)

果然就聽何不凡面沉如水地開了口:“我簡單查看了一下村長的情況,非常危險——甚至極有可能會危及性命。如果我的判斷沒有出錯,他所中的毒大概率是百草枯!”

一言激起千層浪。

方輕芳也不由得愣在當下,傳說中必死無疑的百草枯?

何不凡繼續道:“百草枯是低毒但是致命的毒/藥,說它低毒性是因為比起其它毒/藥,它的致死時間會比較長,而說它致命,是因為它會影響人體的氧化還原反應,破壞細胞的防禦機制,而這種破壞時不可逆的。而對于普通成年人來說,致死量僅在5到15毫升,一旦服用,經消化道、皮膚和呼吸道細瘦,毒/性累積到多個髒器器官,特別是肺部和腎。也許從中毒到最後的死亡需要一段時間,可基本上很難存活。”

衆人當下嘩然。

頭一次聽人這麽有理有據地科普,心裏還是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誰都知道百草枯是劇/毒農藥,可村裏隔幾年也總有個把想不開要喝藥自殺的,一般喝個敵敵畏敵草快老鼠藥之類的,發現及時的話大部分還是能搶救回來的。

原來傳說中一劍封喉、無藥可解的毒/藥是真的啊,關鍵它還是那種毒性低,讓人慢慢熬死的致命毒/藥。聽上去簡直跟江湖上流傳的“七日斷腸散”一樣啊!

方輕芳忍不住開口:“那個……我記得國家已經禁止生産百草枯了啊!”

何不凡點點頭:“沒錯!現在市面上出售的百草枯和之前的成分已經不同了,新的版本其實是敵草快,原來的配方因為太危險已經停産了。”

“那……”

“所以一方面我也不是太确定他中的毒是不是就是百草枯,另一方面,這裏是比較偏僻的山村,商鋪流通性不大,現在還存有老版本百草枯農藥也不是不可能。”

何不凡說着看向屋內衆人:“不如我們先研究研究誰家裏還留有老版本的百草枯?”

一時間屋內衆人齊齊變色,用懷疑的目光彼此相互打量,氣氛凝固到了冰點。

何不凡掃視了一下屋內衆人的神色,淡淡開口道:“誰家有的不如先到我這兒備個案,這種事查起來其實容易,現在先說一聲總好過事後查出來造成誤會。”

人群中有三個大叔舉起了手,這邊的王嬸也舉了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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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凡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這幾人,倒也沒繼續追問。

他看了看地上的碎酒瓶,撿起一塊碎玻璃聞了聞。

又拿起村長喝酒的被子聞了下,眉頭微微皺起,表情仍是沒有太大變化。

方輕芳其實也很想湊過去聞聞這種奇毒的味道,不過聽說百草枯連皮膚接觸都會有危險,确實比較吓人,也就慫了。

何不凡見衆人都不錯眼珠地盯着自己的一舉一動,勉為其難地開口解釋了兩句:“破碎的酒瓶和村長喝酒的酒杯中都有百草枯的味道,看來是有人将毒/藥放到酒瓶中,村長把最後的酒倒到自己的酒杯中然後喝下的。”

方輕芳疑惑道:“可是這個酒不是村長自己帶過來的嗎?而且打開後咱們這個桌上的幾乎都喝過啊!”

“沒錯,那是之前。在給方奶奶拜壽以後,我們回到各自的座位,村長從地上拿起那個酒瓶重新倒酒時,瓶中只剩下大約15毫升左右的酒。這15毫升的酒中才真正被下了毒。而以百草枯的毒/性,5到10毫升就足以致命,尤其在被害者飲酒以後,因為乙醇會加快人體吸收毒/素的速度。”

何不凡說着嘆了口氣:“村長這次恐怕是兇多吉少。”

氣氛一時間十分沉重。每個人都表現出緊張戒備的神色,尤其是剛才舉了手的幾個大叔,唯恐何偵探下一秒就要懷疑到自己身上。

何不凡一手撐着下巴,在屋內踱了幾步,像是在理清自己的思路,又像是在告訴衆人聽:“如果有人要往酒瓶裏下/毒,唯一的機會只有我們都在院子裏給方奶奶拜壽的時候。那時幾乎所有人都在院子裏看熱鬧,沒人會在屋內,兇手只要借機将事先準備好的百草枯放到那個酒瓶裏就行了。”

“兇手一定非常熟悉村裏的習俗,知道可以利用拜壽的環節。當然,在座的各位都是本村人,每個人都熟悉。”

“可是這也太冒險了啊!萬一村長把發財酒倒給其他人喝呢?那不是就殺錯人了嗎?還有,如果想下毒/殺害村長,直接放到他酒杯裏不是更能避免失誤?”方輕芳下意識地提出自己的疑惑。

何不凡看了她一眼,雙眉微皺:“你說的對!為什麽要在酒瓶裏下/毒而不是酒杯呢?”

他思索了片刻,看向王鵬:“請問你父親是不是特別喜歡發財酒這個彩頭?”

王鵬臉色微變,猶豫了一下答道:“是的。我爸這人有點迷信,因為大家都管酒瓶裏剩下的那點酒叫發財酒,他每次都會把發財酒倒給自己,然後一口喝掉!”

何不凡點點頭:“我姑且猜測兇手十分了解村長的習慣,知道村長喜歡發財酒這個彩頭,而且會毫不猶豫地倒進自己的酒杯一飲而盡。這應該能解釋為什麽兇手将毒/藥放在酒瓶而不是酒杯中。”

方輕芳睜大雙眼看着他:“這是什麽邏輯?”

何不凡解釋道:“兩個原因!第一,我們先預設兇手是将毒/藥随身攜帶試圖在其他人圍觀拜壽環節時投/毒,那麽當他來到桌前時,桌上的杯盤都放得比較雜亂,他很難确保自己下/毒的酒杯真的是村長的酒杯。”

他略一停頓,繼續道:“第二,他作案時間有限,下毒前無法知道村長酒杯中還剩餘多少酒。比如村長的酒杯中如果還剩一整杯酒,那10毫升毒/藥倒進去後,整杯酒的味道會很怪,只需喝一口就能立刻發現,那兇手的殺人計劃必然不會成功。”

方輕芳了然:“對啊,而且一整杯酒中倒入10毫升毒/藥,毒/藥被稀釋後濃度就變低了,即使喝下去一點,只要立刻發現就醫,應該不會致命。而倒入酒瓶中,村長本來就有點醉了,習慣性地将那一點發財酒一飲而盡,必然會中/毒致死啊!”

她說完覺得渾身發冷,這個兇手心思缜密,而且極為了解受害人,才能設計出這樣的手段,真是可怕。

何不凡的眼神也帶着些許冰冷。他又思索了一下,撫了撫下巴:“還有一個疑問,兇手固然不能确定酒杯中還剩多少酒,他又怎麽能确定酒瓶中還剩多少酒呢?”

方輕芳略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你說的沒錯。比如他下/毒時萬一酒瓶裏還剩小半瓶酒,那他的計劃也同樣不可能成功。因為那就沒有發財酒了!”

何不凡點了點頭,看着她的眼神帶了一點勉強可以稱為贊許的目光。

方輕芳受到大偵探的眼神鼓勵,開始集思廣益:“他下毒的時候如果發現酒瓶裏還剩比較多的酒,可以先到在桌上其他人的杯子裏,剩下一點就可以了。”

何不凡:“是這樣沒錯,可是這個舉動太耽誤時間,而且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大家的關注重點都在院子裏,屋內本來就沒什麽人,忽然出現一個人給空無一人的桌子上的酒杯中倒酒,這樣的行為太怪異了。只要有人稍微往裏看一下就會注意到。以兇手的缜密程度應該會想到這一點。”

方輕芳啞然,還真是這麽回事。

何不凡繼續挑刺:“還有,不管酒瓶中的酒倒在誰的酒杯裏,持有者回座後發現酒多了,也會起疑,那事件的後續發展說不定會有波折。”

方輕芳扶額:話都被你說了,那你倒是分析一下怎麽樣能在衆目睽睽之下不被人發現地下/毒,還要讓村長毫不懷疑地喝下那點毒酒。

何不凡看她不語,也沒多問,只下了個簡單的結論:“下/毒的過程一定要很迅速,而且很自然才不會有違和感。”

方輕芳靈機一動:“不如先問問大家有沒有發現任何人有異常行為。人多眼雜,萬一誰看到過什什麽呢?”

何不凡點點頭,問向屋內衆人。

村民們相互看看,紛紛表示沒有發現誰有異常行為。

何不凡又看向在廚房幫忙的幾位大嬸:“請問你們中間有誰是一直待在廚房沒有去院子裏拜壽的嗎?”

大伯母和方媽媽自不必說,肯定是離開廚房去拜壽了。

王老師也表示自己當時不在廚房,在院子裏看熱鬧。

李嬸和王嬸互看一眼,表示自己一直留在廚房沒有離開。

李嬸表情有點不自然:“廚房裏火還沒熄呢,哪裏離得了人?”

确實是這樣,廚房用的是柴火竈,一旦點起了火,一般全部食物做完以前是不熄滅的,不然再次點燃起來太費事兒。

王嬸仍是面無表情:“我在外屋收拾了些吃空的盤子回來洗。”

這是實情,也是無奈之舉,農村家宴,餐具有限。

吃完了得盤碗一般立刻就會被收拾了洗出來,可以下一輪再用。

何不凡點點頭,問兩位大嬸:“那麽在整個拜壽環節期間,有誰在主屋逗留過嗎?”

李王二人互看一眼,搖搖頭。

李嬸:“我一直在廚房竈臺前,哪裏看得到主屋。”

王嬸:“我收拾了幾個盤碗就回廚房洗碗了,也沒留意誰在主屋。”

何不凡仍不死心:“那……期間有誰進出過廚房?”

二人又同時搖搖頭表示沒有。

方輕芳重重嘆氣,兇手披了隐形鬥篷嗎?這麽大動靜怎麽沒有一個人看到?

她決定再想想辦法:“要先搜身嗎?如果需要下/毒,肯定得把百草枯先裝在某個小瓶子裏帶進來吧。”

何不凡挑了挑眉,定定看了她幾秒。

方輕芳被他看得有點無措,心說這個案子是下/毒哎,搜身難道不是必備流程嗎?

在場的吃瓜群衆一直圍觀二人分析案情,雖然不是很能跟得上思路,倒也一直耐心地聽着。

這會兒聽說要搜身,紛紛表示盡管放馬來搜,更有幾個喝高了的恨不得立即寬衣解帶自證清白。

何不凡見狀先示意大家不急:“兇手對此早有預謀,即使有這麽個小瓶子,下完毒後也有大量機會将它丢棄,甚至連指紋都不會留下。現在搜身可能意義不大。”

方輕芳有點灰心,那現場這麽多人,個個有嫌疑,兇手該怎麽找?

她忽然靈光一閃:“那就看動機啊!看誰跟村長有大仇或者極大的利益沖突之類的。”

何不凡鼓勵地笑笑:“是這個思路。”

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場的群衆聽了這話一片嘩然,一時間說什麽的都有。

作者有話要說: 太多口口了,修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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