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034.呼嘯山村（八）

方輕芳随意聽了幾耳朵後黯然發現，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古人誠不欺我！

“老張，下毒的肯定是你！去年你那扶貧款被村長吞了一半，你念叨了一整年，又不敢去打他。記恨到現在了吧？”

“放屁！幾百塊錢我就要動手殺人嗎？我看就是老李，他那胳膊當年就是被村長找人打折的！”

“我覺得是富貴，富貴的媳婦上個月被村長調戲，我看到了。富貴，頭上戴了綠啥滋味啊？”

“根叔你還敢說別人，你的嫌疑才最大！你家後山那兩分地被村長占了一直不爽吧，我見你前天走在村長身後還啐唾沫呢！你當沒人看見？”

……

方輕芳：“……”

雖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可咱村子就這麽點兒人，居然能江湖到這個地步，也是萬萬沒想到啊。

還有，論人品之惡劣，村長認了第二怕是沒有人能認第一了。

他這是要将所有能欺負的人都欺負一遍的節奏啊，能活到今天才被人算計也是難得了。

方輕芳無奈地看看何不凡，何不凡也被群衆們的爆料驚到了，一開始還努力去聽衆人都講了些什麽，聽了一會兒後覺得有用的信息太難搜尋，索性放棄了，雙手抱臂在屋內各處轉悠了起來。

方輕芳：全村都有殺人動機的案件怎麽破？心疼偵探一秒鐘。

這時何不凡電話鈴聲響起，他接完電話後面色微沉，沖方輕芳招招手。

方輕芳蒙大偵探召喚，趕緊湊上去：“怎麽了？”

何不凡：“是魏桐，他說已經把村長送到了鎮上的醫院，但是鎮上小醫院醫療條件有限，只能先緊急處理一下再送往市裏的醫院治療。确定是服用百草枯中毒，而且服用劑量至少5毫升。”

“所以……”方輕芳看着何不凡，後半句話沒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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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凡點點頭：“大概率沒救了，治療也只是拖時間而已。”

方輕芳一時也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她一直對這個村長沒什麽好印象，從剛才其他村民的控訴中也可以知道村長并不是什麽好人，不過一個活生生的人轉眼中毒倒在眼前，不久後有極大概率離開人世，還是讓她有點低落。

也許是出于對生命和死亡的敬畏，也許是出于對人心難測的惶惑。

何不凡見她情緒不佳，理解地拍拍她的肩膀：“他的對錯功過我們無法評判，可是随意剝奪別人的生命一定是錯的。有些事情我們難以掌控，可是至少我們可以盡力查明真相！”

方輕芳看着他好看的面孔，眼神清亮，輕輕抿緊的嘴角帶着堅毅的弧度，無論什麽時候這人永遠知道最重要的事是什麽，最應該完成的是什麽，如此堅定，如此純粹。

她點點頭：“我們一起找出真相！”

方輕芳跟着何不凡在屋裏轉來轉去，看他在各個角落做着細致的檢查，很好奇他想找什麽，又不敢随意發問，怕幹擾偵探的思路。

不多時何不凡暫停了搜尋，站着正屋中央發呆，哦不，是思考。

在屋內等他查案的村民們有點着急了，看他站着原地不動，也不說話，紛紛沖他抱怨：

“我們還要在這裏等多久？這都下午了，我們家裏還有活兒要幹呢！”

“查案不都該交給警察，不是已經報了警了嗎？等警察來就好了啊，把我們都留在這裏是怎麽回事？”

何不凡聽了這話倒是有了反應，他擡眼看看屋內的村民：“這是謀殺，屬于刑事案件，鎮上的派出所管不了，所以交由市公安局的刑警來處理。他們已經在路上了，你們這兒離得太遠，差不多再過兩個小時能到吧。市局的領導知道我本人在這兒也很高興，讓我先着手調查。至于你們，暫暫時都是目擊者兼嫌疑人，得先留在這兒接受調查，刑警來了也是一樣！怎麽，還有問題嗎？”

村民們被他強大的氣場震懾到了，暫時都沒了聲音。

不少人沮喪地蹲在原地，也有些心大的，直接坐在酒桌旁休息。

方輕芳這才好奇地詢問：“那魏桐會送村長去市醫院嗎？”

“鎮醫院的救護車會送他去。我就讓魏桐開車先回來了。”

方輕芳點點頭，安心不少，總覺得如果魏桐在場會比自己有用吧。

她猶豫了半晌，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你是不是在找什麽？我能幫得上忙嗎？”

何不凡想了想，還是開了口：“我有一個猜想，暫時還沒有得到證實。不過這是你家，你更熟悉，你可以跟我一起找找看！”

方輕芳鄭重地點頭：“我一定盡力！”

何不凡輕輕勾了勾嘴角，湊到她身邊小聲說：“下毒的人早有預謀，只等待屋內衆人都聚到院子裏時開始行動，我們所在的主桌就在正堂，離院子僅隔一道門，門不僅沒有關上，不少人還聚在門口看熱鬧。在這種環境下行動其實很冒險，因為保不齊有人會經過門口朝屋內看上一眼，或者只要門口的人略一偏頭，用餘光就能發現主桌前的人在幹什麽！”

方輕芳一怔：“是啊！我剛才就一直在想，那下毒的人怎麽膽子那麽大？他需要拿出裝百草枯的瓶子，打開，将瓶子了的東西倒進酒瓶，這個過程本身就很引人注意，一定會被發現的啊！更何況，萬一碰上特殊情況，酒瓶裏沒酒了或者酒太多，那處理起來就更花時間，一定會被其他人看到的！”

何不凡點頭：“而從剛才村民們各自爆料的情況來看，當時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主桌前曾有人動過手腳，也就是說下毒人的整個過程完全沒有引起任何關注！”

他伸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表情嚴肅地看着方輕芳：“所以，首先他得确保酒瓶裏剩餘的酒量正合适，第二他得整個過程需要非常迅速而且不引人注意！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方輕芳看着主桌前的殘羹冷炙，和滿地的酒瓶碎片，思索片刻後靈感乍現：“替換！用一個事先準備好的酒瓶換掉原來那個！”

何不凡輕輕笑了下，方輕芳覺得自己可以确定這次他的眼光裏确實帶了點贊許，一時間心上綻開了一朵小禮花。

哎，自己又不是小盆友，何不凡也不是小學老師，因為對方一點點贊許就覺得這麽開心是鬧哪樣！

又聽何不凡開口表示肯定：“我也這樣認為，甚至可以說，這個手法才最容易實現又不受懷疑。下毒的人只要在事先準備好的酒瓶裏留下一點殘酒，再投下足以致命的百草枯，然後提前放在某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等到時機到來時，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院子裏的時候，拿出酒瓶與村長那瓶酒調換一下就行了。”

“那酒瓶本來就被村長放在桌子底下——我看其它桌子上的酒瓶也是放在桌下的，想必也是大家的習慣——有桌子遮擋視線，要換個酒瓶太容易了。然後再趁人不注意時把酒瓶丢掉或者藏起來就好！”

方輕芳雙眼發亮，點頭如搗蒜。就是這樣啊！這樣的行動一瞬間就可以完成，很難被人注意到。只要把換好的酒瓶先藏在衣袖或者衣襟底下再偷偷丢掉就好，真的是很合理啊！

何不凡被她的眼神逗樂了，提醒她：“我還需要佐證！”

方輕芳略一思索，沖他招招手：“跟我來！”

何不凡跟着她穿過廚房來到了後院，那裏有一個小小的後門，推開門後，門外是自家的稻草垛和柴火堆。

而在柴火堆旁有一個舊木頭筐，裏面雜亂地放着一堆空酒瓶、罐頭瓶和飲料瓶之類的瓶瓶罐罐。這是自家專門放這些可回收物品的地兒，因為這些瓶瓶罐罐都是能拿到山下廢品回收站賣錢的，所以一般都先堆放在這兒，再統一拿到山下去賣。

何不凡在木頭筐裏仔細翻找，卻沒找到自家想要的。

“呃……”方輕芳有點懊惱，那是個有腦子的兇手，哪會這麽笨，直接把替換掉的酒瓶放在這麽明顯的地方？

那……會在哪裏呢？

兇手作案時間有限，如果帶着瓶子走得太遠，也會被人懷疑。

廁所嗎？不對，空酒瓶丢到茅坑會浮起來的。

埋地下？太花時間！

她痛苦地撓撓頭，會放在哪裏呢？

何不凡顯然也是在思索同樣的問題。

他翻完木頭筐後四下看了一圈，目光忽然鎖定了方輕芳。

方輕芳今天被他看了好幾次，卻沒有哪一次感到對方的目光如此灼熱，忍不住有點小慌亂。

她摸了摸發燙的臉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躲避對方的視線。

沒想到何不凡盯着她的方向看了一會兒後，徑自朝她走了過來，以一個壁咚的姿态伸出了手。

感覺到對方忽然靠近的溫熱氣息，方輕芳一時間心髒漏跳了好幾拍。

方輕芳：“……”

這是什麽神展開？正破案呢主角大人你要幹嘛？

然後何不凡帶着手套的手在她身後的稻草垛裏翻了幾把，掏出了一個空酒瓶，正是村長之前喝的那個鹿血酒！

方輕芳：“……”

下一秒她欣喜地拉着何不凡的袖子：“太好了！找到證據了！”

奇怪，為毛心底有點隐隐的遺憾啊！

何不凡眉宇頓時舒展開來，看得出來找到酒瓶這個關鍵性證據他也很開心。

接下來就該分析兇手了，完結撒花！

方輕芳暗戳戳地想：雖然我暫時還不曉得兇手是誰，但看何偵探這架勢，他心裏有數了，那這軍功章也有我的一半吧！

果然下一秒何偵探就拉她回到了主屋，以一副鎖定兇手的姿态開始了他的表演。

何不凡拿出酒瓶在衆人眼前晃了晃：“我們很幸運地在屋後的稻草垛裏找到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