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046.假面魅影（八）

王明亮的眼睛終于從他的寶貝筆記本電腦上移開，分了一點注意力到目前的案子上：“你怎麽看？”

何不凡：“這個案子我接手的最大優勢是，我幾乎參與了全程。”

王明亮眼神一亮：“所以——”

何不凡：“所以——我可以先鎖定嫌疑人範圍。”

王明亮笑得一臉奸詐：“我就知道你這種惹是生非體質一定接觸得最多。快快快，說來聽聽！”

何不凡：“這個案件的根源其實是假戲真做，也就是說，知道被害人的恐怖小劇場計劃并利用這個計劃的人就是嫌疑人。”

王明亮：“那符合條件的嫌疑人應該不多吧？”

何不凡：“本來是不多的。除了劉亦瑩本人以及她的兩個幫手——陳莉和方輕芳以外，應該只有派對上的工作人員，比如負責調燈光的人還有推蛋糕上來的服務生之類的人知道。可是工作人員都各司其職，劉亦瑩被刺殺時他們都在我們的視線範圍之類，所以不可能犯罪。”

王明亮：“你剛才說‘本來是不多的’是什麽意思？”

何不凡苦笑一下：“我們在客廳閑聊時陳莉把劉亦瑩的計劃告訴了在場的人。”

王明亮驚呼：“所有人嗎？”

何不凡很想對他翻個白眼：“當然不是，是我們幾個在小會客廳的人。”

王明亮大手一揮：“好說！都問問不就得了！”

***

傅明來到二樓會客室時，臉色十分難看，襯得他那身光華璀璨的行頭也暗淡不少。

何不凡一針見血地開口問道：“劉亦瑩在進行她那個恐怖小劇場時，你在哪裏？”

傅明有點支吾：“我不就在客廳裏嗎？”

何不凡搖搖頭：“不！你不在。劉亦瑩把陳莉和方輕芳叫去三樓以後，你跟躺椅上的林雅清聊了一會兒天，然後你們二人就一起離開了我的視線。你們去哪兒了？”

傅明擦擦額角的汗：“我現在相信你真的是偵探了，居然連這樣的小細節也注意到了！”

何不凡沒有搭話，只靜靜看着他。

傅明嘆了口氣：“好吧，我當時确實不在客廳。其實你也看出來了吧，我今晚對林雅清一見鐘情啊，所以就一直想找機會跟她獨處，你說這女孩吧，長得這麽好看，還這麽癡情。雖然看男人的眼光确實不怎麽樣，對那麽一個渣男念念不忘的，可是她真的好看啊，哥們就喜歡這一款，越對其他男人癡情，越有挑戰性啊。而且她這不是為情所傷嘛，沒準我還能趁虛而入什麽的……”

眼見這男人的話題越跑越偏，何不凡趕緊打斷他：“說重點！”

傅明：“哦哦，好的，說重點！那我看她整晚都沒吃什麽東西，之前快要暈倒那一下應該也是空腹時喝酒太猛什麽的，就約她一起吃點東西，出去透透氣什麽的，然後她也答應了。”

“于是我随便挑了幾塊女生喜歡的小點心，又順了一瓶紅酒，帶她去了二樓主卧外面的小露臺。”

何不凡揚揚眉毛：“你對這裏很熟悉？”

傅明：“劉亦瑩一直是派對愛好者，她這個別墅我來過好幾次了，當然熟悉。實不相瞞，二樓主卧可是個好地方，環境又好，又有情調，那個小露臺正對着後花園，這個季節氣候适宜，外面有涼風花香，頭上有明月星光，泡姑娘簡直一泡一個準。約姑娘在露臺上喝酒要是喝得順利的話，主卧那張大床簡直是……”

何不凡：“說重點！”

傅明：“哦哦，好的，說重點！反正我們就在那個露臺上聊天喝酒嘛，哪知道林大美女剛喝了一點酒就說自己心情不好，想一個人靜靜，然後就把我趕走了！居然還讓我留下點心和酒自己走！嘿，我這暴脾氣！要不是看她長得漂亮，我特麽就……”

何不凡皺起眉頭：“于是你就走了？”

傅明攤手：“不走還能怎麽樣啊？人家姑娘今天也确實沒這個心思，哥們是正經人，也不能硬來啊不是？”

“然後你去了哪裏？”

傅明一臉苦逼：“我還能去哪裏？吃了癟有點氣不順，就又到客廳裏順了瓶酒，到樓下花園裏喝喝酒散散心呗，反正劉亦瑩那套把戲我都被提前劇透了，我也沒興趣看她演。”

“那你一個人在花園裏散心？沒有遇到什麽別的人嗎？”

“沒有，你們不都在客廳看戲嗎？還能遇到誰啊？”他想了想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哎，我說，你不會是懷疑我吧？哎呦我去，我可真是跟劉亦瑩一點仇怨也沒有啊，我沒事殺她幹嘛呢？”

何不凡點點頭：“行了我知道了。”

***

龐林坐到何不凡對面時，身上的酒氣能熏死蒼蠅。

何不凡皺皺眉頭：“你今晚怎麽喝了這麽多？”

龐林臉色蠟黃，眼中是麻木的絕望。他伸手揉揉眉心，試圖打出幾分精神：“所有悲傷的事都發生在今晚，我沒有醉死已經是保留了理智了。”

何不凡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那請你詳細說說今晚發生的事情吧。尤其是劉亦瑩被刺的那段時間。”

龐林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之前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林雅清出現之後，亦瑩和楊帆離開了客廳，我就去廚房找他們。結果看到他倆正在吵架。”

“我就過去勸劉亦瑩不要生氣，今天的派對她是女主人，林雅清擺明了來砸場子。我提議幫她把林雅清先趕走，免得回頭她又出幺蛾子，被別人笑話。”

“然後楊帆一聽立刻就不高興了，說林雅清一個女生能弄出什麽動靜，她既然來了就随她去吧。我就不爽了，頂了楊帆幾句。你猜怎麽着？劉亦瑩居然立刻嗆我，說這是他們之間的事，不用我操心，還說我沒有權利說她的男朋友，而且她準備跟楊帆結婚……”

龐林說到這裏，聲音裏帶着濃濃的不忿與無奈：“你說我這麽多年，一直就陪在她身邊，掏心掏肺地圍着她，她居然這麽說我！我以為她跟楊帆只是玩玩，誰知道她居然真的想嫁給他！我氣得當時就離開了，後面你也知道，我就過來你們這邊喝酒了。”

何不凡點點頭：“你一直喜歡劉亦瑩吧？據我所知她從來沒有答應過你，為什麽你還是這麽執着？”

龐林的臉上顯出幾分怨怼：“是啊，所有人都知道我從高中就一直喜歡她，她從來沒答應過我什什麽，而且她身邊的男朋友就沒斷過。可是，你們誰都不知道她私底下也會很溫柔的親吻我，會挽着我的手，靠在我身上撒嬌，在床上也特別熱情……”

“她還會跟我說‘龐林，你對我而言是最特別的人，那些男朋友來來去去，做不得數。只有你一直陪着我，你一定要一直陪在我身邊’。”

“我沒法拒絕她，誰能拒絕暗夜魔女？”

“從高中時就是這樣，她身邊沒有男朋友陪的時候，就會來找我，而我也答應過她，絕不會找別的女朋友。我真的以為自己對她而言就是這樣一個特別的存在，直到今天我才意識到，我他媽只是一個填補她空窗期的備胎！”

龐林眼眶發紅，聲音裏的絕望痛苦藏也藏不住。

“所以你回來以後就借酒消愁。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聽陳莉說劉亦瑩要她們當助手，我就覺得更窩火了。這些年她的派對，有什麽環節都是找我來幫忙的。我本來心情就不好，喝了酒後更藏不住火，我就直接去三樓找她了。”

何不凡訝異地擡擡眉毛：“什麽時候？”

龐林回想了一下：“就她們走後沒多久啊。我到三樓的時候，劉亦瑩正站在走廊上跟一個服務生說話，沒看到陳莉和方輕芳。她好像是在跟那人交代待會兒的蛋糕推上了的時機要跟燈光配合之類的。我等那人走後就直接問她是不是想甩了我？”

“她說了什麽？”

龐林深深嘆了一口氣，無比疲憊又難過：“劉亦瑩是個直爽的人，這也是我最喜歡她的地方。她爽朗又明豔，她想要什麽，就不折手段地去得到，不想要了，也會直接丢到一邊。她跟我說謝謝我這麽多年的陪伴，希望我們一直還是好朋友，只是可能要保持一點距離，因為她是真的打算結婚了。”

他伸手捂住自己通紅的雙眼：“去他媽的好朋友！我從來就不想只當她的好朋友！”

何不凡表情淡漠地看着他：“那之後你去了哪裏？”

“我當時心情糟糕透了，也不想下樓跟人應酬，就站在三樓走廊的角落靜靜看着她。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腦子裏一團亂，我覺得自己放不了手，還想再跟她談談。又覺得以她的個性決定了的事情很難改變了，我想我是真的要失去她了。”

“我就站在那裏，看着她。”

“我看着燈光變暗，看着追光打起，看着她跟黑衣人一起出現，上演着幼稚的劇情，那浮誇的演技、拙劣的掙紮和虛弱的反抗……直到，那把刀真的刺中了她！”

“講實話，我一開始真的沒反應過來，我還在想這次的道具怎麽這麽真實。然後我就看到那黑影人朝着走廊的另一側逃跑了。再然後我又看向劉亦瑩，我看到大片的血從她身下暈開，我發覺事情可能有些不對勁，正想去看看她的情況時，你們就上來了……”

何不凡盯着龐林的雙眼：“我有一個疑問，你是離現場最近的人，為什麽過了這麽久才反應過來事情不對勁？”

龐林愣了一秒，雙眉皺起，似乎自己也剛剛意識到這個問題，他想了一想回答道：“我也說不清，主要是亦瑩一直是比較戲劇化的人，她的萬聖節派對每次都有各種驚險或者恐怖的小活動，我是真的沒反應過來這次是真實的事件……”

何不凡：“我記得從劉亦瑩遇刺到最終我們沖上樓去，一共大約有七八分鐘的時間。這個劇情并沒有如她安安排的發展，你這段時間就一直在那邊看着她？”

“我一開始以為是演戲，後來慢慢覺察出不對勁時也有點呆住了，真的反應不過來應該怎麽辦。”“那你這期間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事？或者有沒有聽到什麽特殊的聲音？”

“沒有。”

何不凡想了想，問了一個放佛不相關的問題：“你現在什麽感覺？”

龐林一怔，擡眼看了看何不凡的臉，重重靠在椅背上：“什麽感覺？哈！我也很想知道自己是什麽感覺！”

他仰起頭，眼神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其實，你信嗎？我是高興的，這樣一來，她就不會屬于任何人了！”

嘴上說着高興，他的眼角卻還是有一滴透明的液體順着臉頰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