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047.假面魅影（九）

時間已經不早了，林雅清臉上的妝有點糊，眼睛因為哭過的緣故有點腫，眼角也微微發紅，但即使如此，一張清麗的小臉在柔和光線的映照下顯得分外楚楚動人。

何不凡的聲音還是一貫的四平八穩，完全沒有情緒：“林小姐，請您詳細描述一下今晚的活動。”

林雅清神情有點冷漠：“之前的事情你們不是都知道嗎？我就是一個沒想開，過來找前男友的麻煩。”

“據傅明說，他帶你去了二樓主卧，你們在露臺上喝酒，然後沒過多久你就讓他離開了，說自己想靜一靜。”

林雅清點點頭：“怎麽？自己想單獨待會兒也不行嗎？”

“當然可以，我只是想确認一下你當時——準确的說是劉亦瑩被人刺殺的時候，你在哪裏？在做什麽？”

林雅清苦笑一下：“我還能做什麽？自然是在那個露臺上喝酒啊。我對她的小把戲一向不感興趣，難道還要去給她鼓掌叫好嗎？”

“那你喝酒的時候有什麽人看到？或者你有沒有看到或聽到什麽特別的人或事？”

林雅清搖搖頭：“沒有！”

“能問一問你之前被楊帆拉去後院時，發生了什麽嗎？”

林雅清垂下眼眸，不與對方對視，沉靜了片刻後緩緩開口：“他說他已經不愛我了，讓我以後不要再來找他，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可是我就是不相信，我覺得他如果真的對我沒有感情了不會是這樣的表現，我能感覺到。他卻不承認。”

“然後我也氣急了，罵他是貪圖那女人的家裏的錢，說他沒骨氣，就是想傍上個富家女以後可以少奮鬥幾十年。”

“這時劉亦瑩也過來了，正好聽到這一句，她就像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大笑起來，指着我的鼻子罵我又傻又賤。她說‘你不知道錢也是人的價值的一部分嗎？有人喜歡好皮相，有人喜歡好性情，有人喜歡有才華，那都是人的一部分，那你前男友喜歡我有錢又有什麽不對？’”

“我當時氣得不行，又不如她牙尖嘴利，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反駁，就任由她去說。最後楊帆制止了她，讓她別再說了，還讓我先走。”

林雅清說到這裏深深嘆了口氣：“我當下也覺得自己好沒意思，不過是一個男人變了心而已，何必管他是為什麽變的呢？于是我就回客廳了。本來想離開的，不過你也看到了，我一整天沒吃東西，之前喝酒喝的急，又遭遇到這種打擊，身體有些撐不住，傅明扶我到你們那邊去休息。後來我精神好一些了，他約我我喝酒的時候我也沒拒絕，我也确實不想繼續看到那兩人在我眼前作戲。你不也聽陳莉說了嗎？什麽‘真愛之吻’，真是太可笑了！”

“可等我真的跟傅明到那個露臺上喝酒的時候，我忽然覺得這沒有意義，自己的情緒還沒調整好，我又何必去招惹其他男人呢？所以我拒絕了他的陪伴，想自己先靜一靜。”

何不凡理解地點點頭。

“最後一個問題，你知道劉亦瑩被刺殺後什麽心情？”

林雅清聽到這個問題時擡起頭看了何不凡一眼，有點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我知道，你其實是想知道我的殺人動機有多強烈之類的吧？說實話，我挺恨她的，知道她遇害的那個瞬間，我甚至有種報複的快意。總有一些人，能毫不費力地搶走別人珍視的東西，還能炫耀的這麽洋洋得意。可是，我沒恨到一定要殺掉她。畢竟能輕易被搶走的東西，也許本來就不屬于我。即使殺掉她，原本屬于我的東西也早就變質了。”

她看着何不凡的雙眼，眼神清澈，跟她的白裙子搭配得天衣無縫：“我現在的感覺很複雜，也許你不會相信，但我想我已經放下了，不管是對劉亦瑩的恨，還是對楊帆的愛，還有對之前那段感情的不舍和不甘。”

何不凡與她對視，目光如炬：“是在她死後才放下的嗎？”

林雅清眼中的驚詫一閃而逝，她垂頭沉思了幾秒，再擡起頭時眼中帶着一點狡黠的光：“怎麽辦？好像真的是這樣呢！”

***

楊帆坐到二樓會客廳裏何不凡對面的時候，神情委頓，臉色難看之極，沒有穿外套，白襯衫皺巴巴地挂在身上，跟不久前在大廳潇灑自若跳着探戈的魅惑吸血鬼簡直判若兩人。

何不凡開門見山：“楊先生，據其他證人的證供顯示，在劉亦瑩的恐怖小劇場環節，你本該在她身旁，你為什麽沒有出現？”

楊帆擡手揉了揉已經很亂了的頭發，語氣有點不耐煩：“我本來就不喜歡她的這些小把戲，之前又剛好跟她有了幾句口角，所以就不想過去陪她演這麽場戲了。”

何不凡有點詫異：“以劉亦瑩好強的性格，你如果不出現配合，誰要來完成她的‘真愛之吻’？她會同意你不上場？”

“她給我打電話催了一次，我說這太幼稚了，我懶得配合。她很生氣地挂了電話。不過後來她又給我發了個短信說讓我在她的房間等她，這個恐怖環節結束後她會來找我，跟我談談。那口氣好像是不生氣了。我猜這個小把戲本來的主要目的就是吓吓賓客們，估計我不出現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她自然有辦法把她的小劇場繼續演下去。”

何不凡：“所以之後你就如約去了劉亦瑩房間等她？她的房間在哪裏？”

楊帆：“是的。她的房間就在三樓。”

何不凡挑挑眉：“三樓？三樓一共有五個房間，我大致看了一下，最左邊是一個書房，書房旁邊是劉亦瑩的衣帽間，接下來是兩個客房和一個小套間。劉亦瑩的房間就是那個小套間，位于三樓最右側是嗎？”

楊帆點點頭。

何不凡右手無意識地在面前的書桌上輪指狀輕輕敲擊：“你不想當衆跟她演這場戲，究竟是因為覺得幼稚，還是因為不想再在其他人面前跟她秀恩愛了？這裏的其他人，我是指林雅清。”

楊帆有點尴尬地擦擦額角，那裏似乎滲出了一些細汗：“當然我也不能完全不顧雅清的情緒，她……劉亦瑩說話做事鋒芒畢露，她估計不好受。”

何不凡探究的視線在對方臉色掃視，語氣有點尖銳：“問一個跟案情無關的問題，你為什麽跟林雅清分手？而且用短信這樣的方式？”

楊帆眼神瑟縮了一下，被什麽東西刺痛似的。他垂下頭：“林雅清跟我在一起太久了，久到像家人一樣，我愛她，但是也因為一直就只愛着，這樣的感情也像是缺了點什麽。”

“而劉亦瑩，她就像是一團火，我從來沒遇到過這樣個性張揚肆無忌憚的女孩子，她的這種充滿誘惑的吸引力我真的很難抗拒。然後我們就……”

“咳咳，我以為她只是玩玩，沒想到她是真心想跟我在一起的。我很矛盾，不忍心傷害雅清，我又舍不得她。這時我爸的公司出了點狀況，資金鏈斷裂，劉亦瑩說服她爸拿出一筆錢來給我家的公司注資，我就開始重新審視我們之間的關系了。”

他雙手在臉色搓了搓：“你大概會覺得我太現實了吧，可劉亦瑩這樣的女人，選擇她對我的家族和事業都太有幫助了，于是我決定跟雅清分手。可是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麽開口，雅清那個人，她太單純，她的感情也太簡單純粹。然後我們回國前，劉亦瑩用我的手機給她發了短信說分手。我知道我太懦弱，用了這種草率的方式分手。但是某種程度上，不用直接面對她，我也松了口氣。”

何不凡：“所以，你其實對林雅清也算餘情未了？”

楊帆一臉糾結：“我也說不清，你也是男人，應該懂的吧。畢竟從小就在一起，她也是個好姑娘，我也不是沒心肝的人，哪能說斷就斷？只是，劉亦瑩……各方面條件都太好，我不能離開她！”

何不凡眼裏的厭惡一閃而過：“不好意思，我也是男人，卻并不懂你的心理。”

他說着輕咳一聲：“說回案情，你當時在衣帽間的右側，有沒有開門看過走廊上的情景？”

楊帆搖搖頭：“我今晚的心情也很亂，就躺在房間的床上休息，沒有開過門。”

“那你整個過程中有沒有聽到或留意到什麽異常的動靜？”

楊帆仔細回憶了一下，又搖了搖頭。

何不凡深吸口氣，一只手撐住下巴，似乎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楊帆有點局促地搓了搓手，不知道這場問話結束了沒有。

又聽何不凡驀地開口問了一句：“你現在是什麽心情？”

楊帆垂下頭，視線停留在右下方的地板上，那裏有一盞小小的落地燈。

半晌他聲音鈍鈍地開口：“我很難過，又有一絲輕松。難過是因為一個每天都出現在眼前的鮮活生命就這樣消失了；感到那一點輕松是因為——我終于不用娶她了！”

***

跟其他人一起坐在客廳裏苦等的方輕芳有點郁悶，她看看周圍看似随意其實一直緊密觀察着他們言行的幾個刑警，又擡頭看看二樓緊閉的某個房間，何不凡正在裏面聞訊下一個涉案人員吧。

她輕輕嘆了口氣，沒想到自己也有成為嫌疑人的一天。

可是，她內心咆哮着：我特麽沒有動機啊！我好好的怎麽會去謀殺一個好幾年沒見過的高中同學呢！

雖然相信萬能的何偵探應該有足夠的智商看清這一點，不過，凡事還是不能只靠別人，關鍵時刻只有自己最靠得住！

何況，自己還需要好好表現攢積分呀。

方輕芳想到這裏，決定自己來捋一捋這個案件。

她拿了紙筆趴在茶幾上簡單畫下了別墅的平面圖。

傅明有點好奇地過來張望：“你畫什麽呢？這亂七八糟的！”

方輕芳沒好氣道：“看不出來嗎？這是別墅的平面圖啊！”

傅明嘴角抽動了一下：“方同學，你當初沒去學美術，真是個正确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