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050.假面魅影（十二）

聽到何不凡說真的找到了證據，室內衆人頓時一片安靜，大家都屏氣凝神等待何不凡揭示證據。

何不凡掏出一個證物袋随手放在身旁的茶幾上。

那裏面裝着一只手機。

“這是劉亦瑩的手機。”何不凡解釋道：“我是在三樓衣帽間的沙發上找到的。裏面可以看到發給楊帆的短信，上面寫着讓他去自己房間等她。”

方輕芳有點疑惑：“這能說明什麽呢？說明楊帆沒有說謊，确實是劉亦瑩讓他去房間等自己的？”

何不凡搖搖頭：“以劉亦瑩一貫的做事風格，她習慣發號施令，有點強迫症，也并沒有太在意別人的感受。比如今天，即使林雅清的出現讓派對場面尴尬，她也仍然堅持完成她的恐怖小劇場。”

他語氣平緩，引得衆人也跟着他的思緒往下思考：“那她怎麽能容忍自己的恐怖小劇場裏男主角缺席？沒有男主角的真愛之吻，她要如何向情敵宣示主權？”

方輕芳了然了：“所以這條短信不符合劉亦瑩的行為模式，不是她本人發出的！”

傅明撓撓腦袋：“什麽意思？那短信不是劉亦瑩發的難道是兇手？那兇手為什麽要這麽做？”

何不凡微微扯了扯嘴角：“目的有兩個。首先當然是為了擾亂視線，增加楊帆的作案嫌疑。他一一個人待在劉亦瑩的房間，沒有不在場證明。第二，兇手是為了順利完成自己的行動。雖然楊帆跟劉亦瑩發生了不愉快，也表示自己不想繼續陪劉亦瑩演她的小劇場。可是，萬一劉亦瑩臨時向對方施壓，迫使他過來參與呢？那小劇場上演時，楊帆肯定會在旁邊等待，兇手的行動會大受限制。”

龐林聽到這裏忍不住插嘴：“那這條短信也有可能是楊帆自己發出的啊，為了給自己洗清嫌疑。畢竟，他也确實沒有不在場證明。”

何不凡點點頭：“這就涉及到我發現的另外一個決定性證據！”

室內再度安靜得落針可聞，可何不凡并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而是示意衆人離他近一點。

然後大偵探占據了一個俯看衆生的有利位置，衆星捧月自帶光環的那種。

何不凡沒太在意衆人臉上的期待，不慌不忙地開口：“我叫何不凡，是個偵探。”

方輕芳忍不住開始激動起來，是的，何大偵探的推理秀又要上演了！

何不凡環視了一下衆人：“今天的案件本身并不複雜，有人利用了劉亦瑩在派對上的恐怖小劇場環節，用一把真的匕首殺害了她。”

他頓了頓，繼續道：“那麽，從這個刺殺行為的本身來看，誰更有機會完成這個動作，誰的嫌疑就最大。除此以外的糾紛也好，動機也好，都是擾亂視線的迷障。而我們要做的，只是撥開迷障，專注于事件本身。”

方輕芳心裏一個勁地點頭：大偵探說的好有道理，可是然後呢？你特麽什麽都還沒說啊！

像是感應到了她心裏的疑團，何不凡沖她勾了勾嘴角，眼神居然有幾分可以稱得上是溫柔的神色。

方輕芳的心髒驀地跳快了幾分。

一定是等待案件真相太激動了。

何不凡轉向其他人：“所以，只看這個作案的行為本身，最符合作案條件的人就是兇手！你們現在知道真相了吧？”

方輕芳：“……”

我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知道了什麽！

其他人也是一臉懵地看着他。

何不凡沒看到自己預料之中的反應，有點失望似的，無奈地繼續抛出一個接一個的疑問：“誰能事先了解這個環節？誰熟悉整個別墅的地形？誰知道那把兇器放在哪兒并可以接觸到？誰能輕易地拿到那個手機并發出短信？最重要的一點，當時兇手雖然穿着黑袍戴着面具，小劇場環節跟劉亦瑩的距離那麽近卻沒被她發覺有什麽不對。誰最有可能接近劉亦瑩而不被察覺有異？”

衆人聽到這話，紛紛扭頭去看陳莉。

陳莉臉色絲毫未變，一派坦然地直面衆人質疑的目光：“請問大偵探，我當時被人迷暈了，我要怎麽去犯案？”

何不凡輕輕搖頭：“這就是本案最為吊詭的地方。你被發現時暈倒在衣櫃裏，很容易造成一種你提早被人迷暈，一直倒在衣櫃裏的錯覺。有了這樣一個先入為主的印象，加上你本身跟劉亦瑩并沒有什麽糾葛，大家很容易把你排除在嫌疑人之外。”

陳莉抿緊嘴角，不發一言。

何不凡轉身，看着對方的臉：“可是，如果你是在刺殺了劉亦瑩之後才暈倒的呢？一切就不一樣了！”

屋內衆人聽到這裏紛紛驚愕地看向陳莉。

陳莉眸光閃動了幾下，聲音卻絲毫不亂：“我跟劉亦瑩認識這麽多年了，就算不是真閨蜜，也算是朋友。我為什麽要殺她？”

何不凡搖了搖頭：“你自己跟她的确沒有瓜葛。如果是為了陳旻呢？”

一旁的龐林忽然想到什麽，驚呼出聲：“陳旻！陳旻是你弟弟？”

方輕芳追問：“你知道什麽？陳旻是誰？”

龐林沉默了半晌，聲音有些暗啞地說道：“我記得是高三那年，有一次劉亦瑩的表弟說他們班有個男生總是各方面都壓他一頭，他很不爽，就問劉亦瑩有沒有什麽辦法能整整他。劉亦瑩就說那還不容易，然後就帶了幾個人天天在放學的路上堵那個男生，找各種借口恐吓他。我還跟着去過一次……”

他聲音越來越低：“後來那個男生果然大受影響，參加物理競賽失利，沒有得到高考保送資格。據說他因此大受打擊，成績好像也有影響，後來高考落榜了。再後來我們畢業去了海外讀書，劉亦瑩的表弟也順利得到了保送名校的資格，我們就再沒關注過他的消息了。那個男生——就是陳旻。”

聽到這裏，方輕芳一陣氣血翻湧。這都是什麽人啊，為了一點點小事就輕易地改變了一個高中生的命運。

陳莉聽到龐林的敘述，整張臉如同浸沒在寒霜之下，表情冷冽得驚人，她冷冷地補充：“是的，我弟弟陳旻因為你們的影響，不僅沒有得到保送資格，連高考也沒有發揮好，只能去複讀。可是，你們之前對他的恐吓加上高考的失利，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創傷，加上複讀的壓力，他得了嚴重的抑郁症。”

陳莉重重嘆息：“我們一直只知道他高考失利，複讀壓力大，也沒有過多的關注過他的情緒問題，直到他在自己的出租屋裏割腕自殺，我們才通過他的日記知道之前的事……”

說到這裏，她停止了回憶，深呼吸幾下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何大偵探，即使如此，你說的那些也只是推測，還是沒有什麽實際性證據來證明兇手是我。”

她環顧着室內的衆人：“對劉亦瑩心懷怨恨的不止我一個；事先知道她的計劃的也不止我一個；能輕易拿到那把刀的不止我一個；甚至沒有不在場證明的都不止我一個……這樣看來，你又憑什麽認定兇手是我？”

她背脊挺直，下巴微揚，一改平時的随和溫婉，眼底盡是一派張揚倨傲。

她穿着自己的私服，樣式普通，臉上的妝容也花掉了，粗粗一看有些狼狽。可她此刻的狀态比之前穿着宮廷風裙子時更像一個孑然傲立的女王。

何不凡雙眸微垂：“你的确設想得很周到。當時派對即将開始時，你一直在朝門口處張望，你在等誰？我猜你一早知道林雅清會過來，你大概是故意廣發消息告知林雅清劉亦瑩會來舉辦派對的事，引她來參加。”

林雅清喃喃道：“我是在M大校友群裏看到的消息，說劉亦瑩邀請所有在A城的校友參加派對，發消息的是個我不認識的號，然後才有很多我認識的同學表示已經收到了劉亦瑩寄出的邀請卡，會準時參加。然後那個號說沒有收到邀請卡的也可以去……”

何不凡點點頭：“查到發布消息的那個人是誰并不困難，也許就是你的小號呢？陳莉同學？”

陳莉臉色微變，但沒有開口辯解。

何不凡繼續分析：“然後就是派對上的節目表演環節，我跟方輕芳臨時組隊，不知道該選擇什麽曲目，你适時地建議我們表演《心弦》。你早就知道楊帆和林雅清的過往，想用他們共同的回憶喚起往日的情誼，從而激化楊帆和劉亦瑩的矛盾，也是為了混淆案發後調查人員的視線。你邀請方輕芳過來參加派對的原因之一也是因為你知道她會拉小提琴，而且演奏過這首曲子吧？”

陳莉冷笑一聲：“這你就太擡舉我了吧大偵探，我可不能預知你們想表演什麽。即使我知道方輕芳會拉《心弦》，我怎麽能保證她能找到一個同樣會彈奏這首曲子的人組隊呢？”

“今天來的賓客中大部分你都認識，誰有什麽才藝你很清楚。你一開始給方輕芳挑選了一個面具，也就是我後來換給傅明的那個。傅明，你的搭檔是誰？”

傅明有點茫然地撓撓頭，指了指賓客中的一個女子：“是她。她也确實會談鋼琴，本來還邀我跟她一起四手聯彈，我實在是不會，就改成了情歌對唱。”

何不凡攤手：“當然這樣還是不太保險，所以我猜你也許還有別的計劃。畢竟楊帆和林雅清相戀多年，想找點什麽刺激他們回憶的事情也不算難。就算沒有成功勾起他們的舊情，林雅清在場這件事本身也還是會給劉亦瑩和楊帆之間造成影響，楊帆也很有可能因為不想刺激舊愛而拒絕參與劉亦瑩的恐怖小劇場。”

“甚至，即使他們沒有發生矛盾，只要你能拿到劉亦瑩的手機，給楊帆發個短信讓他去劉亦瑩的房間，你也能達到目的。只不過，混淆視聽這方面略打折扣而已。”

“可是很巧合的，事情的發展的确是按照你的構想進行的。”

“然後劉亦瑩喊你和方輕芳到三樓衣帽間商量，方輕芳離開之後，你借故讓劉亦瑩把手機留在衣帽間。這樣做很容易，你只用告訴她‘待會兒表演時不方便’就行了。至于楊帆，你完全可以告訴她你會力勸楊帆參與，保證他在正式開始前就位之類的。”

“而這一切如此自然順暢，劉亦瑩根本不會懷疑。”

陳莉雙手交握，有點神經質地扭在一起，然而她神色依舊不變，不仔細看完全發現不了任何異常。

何不凡朝她走了兩步，微微低頭俯視她的面孔：“然後就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你換好服裝，劉亦瑩通知你表演開始。你拿起事先偷到的匕首，跟她裝模作樣的對戲，然後趁她毫無防備時用力刺向了她的胸前。然後你順勢逃到三樓樓梯口處，脫下衣服和面具扔到二樓樓梯處，再從陽臺上的過道潛回衣帽間。”

“在那裏你脫下手套藏好，來到衣櫃裏，再拿出你準備好的乙醚類麻醉劑，放在自己的口鼻出把自己迷暈。接下來你只用靜靜等待別人喚醒你，再假扮成一個被人迷暈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無辜者就可以了。”

“對嗎？陳莉同學？”

陳莉擡眼跟何不凡對視，目光沉靜：“想象力很豐富何同學。可惜只憑想象是不能将人定罪的。”

何不凡伸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目光銳利而篤定：“你很聰明，知道利用他們的感情糾葛制造迷霧。所有跟劉亦瑩有仇怨的人都被你牽扯進來——林雅清、楊帆、龐林。可是，還是我之前的那句話——誰最有機會完成刺殺的行動，誰就是真兇！”

“不同的人即使穿上黑袍戴上面具，身形氣息也是略不同的，尤其是彼此熟悉的人，不會那麽難發現。當時在三樓，能跟劉亦瑩上演刺殺戲碼而不被她懷疑的只有你，能讓她毫無防備甚至沒有流露出一絲詫異的也只有你。所以你的嫌疑仍是最大。而且——我還找到了關鍵性證據，你猜是什麽？”

說到這裏，何不凡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