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妙手回春

第96章 妙手回春

蘇心禾帶着白梨, 往池塘的方向去了。

蘇心禾到達之時,詩會的臺子前,已經彙聚了不少人, 歐陽旻文的跟班立在衆人之中, 趾高氣揚地道:“今日游園, 我家小王爺頗有雅興, 想與各位将軍對詩一首, 不知誰敢迎戰?”

這話說得挑釁意味十足, 場上不少武将面色一沉, 疆場殺敵他們不在話下,但這舞文弄墨之事,确實不是他們的強項, 故而只能隐怒不發, 現場原本愉快的氣氛,也驟然降到了冰點。

歐陽旻文見狀, 笑得更加得意,便對跟班點點頭, 示意他繼續。

跟班得了主人許可, 便更加不可一世地叫嚣起來:“怎麽?諸位不都是浴血疆場的英雄們?怎麽區區一個詩會, 都不敢參加啊?”

“這池邊好生熱鬧。”

清越的女聲想起,衆人循聲看去, 卻見蘇心禾帶着家丁過來了, 與她一同出現的, 還有滿臉怒氣的李惜惜。

曾菲敏站在人群裏,一見李惜惜, 便走了過來,壓低了聲音道:“這歐陽旻文可真不是東西!居然要和武将們比試詩文, 這不是欺負人嗎?我們皇家怎麽會有這般死皮賴臉之人!?”

曾菲敏實在不喜歐陽旻文,但礙于血親之緣,卻也不好當衆拂了他的面子,只能用眼神瞪他,但歐陽旻文只當沒看見。

李惜惜道:“別理他,我嫂嫂來了,他猖狂不起來!”

蘇心禾越衆而出,目光掃過衆人,只見張婧婷站在裏他不遠的地方,唇角微微勾着,滿臉看好戲的表情,而歐陽旻文一見到她,兩眼仿佛冒出了金光,只差沒流哈喇子了,他連忙迎上前來,道:“世子妃來了?許久不見,還是這般貌美……”

如今的蘇心禾,已經沒了剛來京城之時的怯怯模樣,她身着紫色華服,雲鬓高挽,金釵顫顫,雖然年輕,但俨然是高門大戶的主母模樣,只輕輕盯了歐陽旻文一眼,便叫對方在說話的聲音都虛了不少。

“聽聞前段日子小王爺染了風寒,還起了高熱,本想與夫君去探望一二的,沒想到這麽快就好了。”

蘇心禾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叫歐陽旻文面色一僵,上一次,他企圖輕薄蘇心禾,卻被李承允抓了個正着,直接扔到了水裏,撲騰了許久才被人撈上來,又吹風着涼病了個把月,被他爹知道之後,又罰他面壁思過了一個月。

一想起李承允那刀鋒般的眼神,他就不寒而栗,正要打退堂鼓,但一眼瞥見側面的張婧婷,又壯起了膽子。

【可不能在張美人面前丢臉!】

這句心聲飄入蘇心禾的腦海裏,恰好證實了她的猜想。

其實,在游園會準備之初,蘇心禾便留了個心眼,為了避免有人鬧事,她特意親手晾曬了茶葉和鹽巴,這樣一來,只要賓客們用過游園會的茶水或者食物,她便能探聽到衆人的心聲,此舉原本只是防範于未然,沒想到現在真的派上了用場。

歐陽旻文梗着脖子道:“多謝世子妃關懷,我已經大好了,今日來這游園會,本來也想以文會友,卻沒想到諸位将軍都不賞臉,當真是沒趣兒!”

這話說得十分不屑,他身後的幾位狐朋狗友,都跟着發起笑來。

青松、吳桐、方子沖與劉豐等人站在一處,皆面色愠怒。

青松正要上前,衣袖卻被人拉住,他回眸一看,居然是趙小姐。

趙小姐小聲提醒道:“青副将莫急……你可看見了那名跟班?”

青松心中疑惑,問:“那跟班有什麽特別?”

趙小姐低聲道:“若我沒記錯的話,那跟班乃是前幾年的榜眼,初入官場便與人鬥毆,被革了官職,沒想到竟到了小王爺手下,此人人品低劣,但才學不淺,他們能挑起事端,想必有了萬全的準備,若是青副将沒有十足的把握,還是不要應戰為好。”

青松濃眉緊皺,但依然有禮地謝過了趙小姐。

而趙小姐的擔憂,也化為心聲,傳遞到了蘇心禾的腦海中,她靈機一動,便道:“早就聽聞小王爺才高八鬥,今日若能得見小王爺的詩文,乃是一大幸事……”

歐陽旻文一向是見着美人就發昏,聽了這話受用得很,笑着擺手:“世子妃過獎了,我也是一時興起罷了……”

蘇心禾一笑,道:“今日游園會,來的都是風雅之人,不若咱們就以這‘西子湖’為題,請小王爺賦詩一首,再請一位将軍對詩,如何?”

歐陽旻文一愣,“西子湖為題?這……”

他下意識看向了自己的跟班,那跟班連忙沖他搖頭。

早在來之前,跟班便為他寫好了幾首現成的詩,直到背得滾瓜爛熟了,才敢挑起此事,眼下突然換了主題,對歐陽旻文來說,簡直是兩眼一抹黑!

歐陽旻文定了定神,開口道:“我看不妥!這‘西子湖’有什麽好作的?不若改為……”

“小王爺此言差矣!”蘇心禾眼尾勾笑,不慌不忙道:“此地乃是游園會中的‘江南’,西子湖是江南獨一無二的盛景,作詩是為了直抒胸臆,此時借景喻情,豈不是正好?大家覺得呢?”

此言一出,李惜惜帶頭附和:“沒錯,就以西子湖為題!”

曾菲敏也緊接着道:“這題目出得甚妙!”

衆人聽了,都順水推舟,誇贊起蘇心禾起的題目來,唯有人群之中的張婧婷面色一垮。

吳桐雙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歐陽旻文,盯得他頭皮發麻,而青松則揚眉笑開,道:“若小王爺不嫌棄,末将願與小王爺對詩一首,小王爺先請。”

歐陽旻文見衆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額頭上已經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的跟班,道:“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跟班本想即興創作一首詩詞,在耳邊悄悄告訴歐陽旻文,但轉念一想,這歐陽旻文蠢笨如豬,之前的幾首詩都背了好幾日,這會兒怎麽能記得住新的?

于是,他心下一橫,只能沖歐陽旻文搖頭。

歐陽旻文見跟班不說話了,氣得直跺腳,剛想轉身離開,卻被蘇心禾擋住了去路。

“小王爺怎麽還不作詩?”

蘇心禾笑着拎起酒壺,笑意融融地立在他面前,悠悠道:“莫不是要妾身為你添酒,才能筆走游龍?”

衆人也紛紛起哄——

“小王爺,來一首罷!”

“是啊,小王爺方才不是還說,要讓我們武将見識見識麽?此刻怎麽不說話了?”

“你們別吵了,小王爺正在思量呢!不知多給一日,時間夠不夠?”

“小王爺學富五車,可莫要藏着掖着了,快賦詩一首,讓我們也好欣賞一番……”

衆人你一言,我一句,唾沫星子仿佛彙聚成了洪水,将歐陽旻文的腦袋沖得“嗡嗡”響,他扭頭去看張婧婷,卻見對方那張脂粉滿布的臉,已經氣成了青色,雙眸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吃人。

這巨大的壓力之下,歐陽旻文竟忽然兩眼一翻,倒了下去。

現場一片驚呼,青松走上前去,摸了摸歐陽旻文的脈搏,道:“小王爺恐是身體不适,暈過去了。”

吳桐也道:“應該是驚懼太過。”

此言一出,衆人也不知該嘆該笑。

蘇心禾松了口氣,一轉身,手卻被人抓住,擡眸一看,竟是李承允回來了。

李承允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歐陽旻文,冷聲道:“來人,将小王爺送到後堂,傳府醫。”

士兵們應聲而上,架起歐陽旻文就走。

李承允又對在場諸人道:“事發突然,還望諸位多多包涵。我适才從宮中回來,陛下聽聞此次游園會中,文臣與武将同樂,覺得甚好,特意賞賜了數十壇美酒,還請各位開懷暢飲。”

李承允話音落下,衆人個個喜笑顏開,霎時便将方才的插曲抛諸腦後了,紛紛贊頌起陛下恩德來,更有甚者,對平南侯府的游園安排交口稱贊。

游園繼續進行,這一次,青松主動開了口:“趙小姐,我們還未去過‘南疆’,聽聞那邊的美食頗為辛辣,不知小姐可有興趣一道去試試?”

趙小姐抿唇一笑,“有何不可?”

另一邊,羅小姐見黃小姐怔然望着前方,便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道:“黃小姐,你看什麽呢?”

黃小姐連忙擋開她的手,目光依然粘在一高大的背影之上,喃喃道:“別擋着我……”

羅小姐順着黃小姐的目光看去,去見她直勾勾看着的人,有些眼熟,她回憶了一瞬,便道:“那位不是平南軍的吳副将麽?”

黃小姐一怔,詫異看她:“你認識

他?”

羅小姐道:“我父親在兵部理事,這吳副将曾經來過我們府上核對兵器的賬……怎麽,羅小姐對他有興趣?”

“沒有的事,羅小姐萬不要胡說。”她用團扇擋了半邊臉,只道:“前面看着有趣兒,我去逛逛……”

黃小姐說完,便忙不疊走了。

羅小姐見她追着吳桐的方向而去,狐疑地看了自己的丫鬟一眼,道:“黃小姐莫不是真的對那吳副将有意思吧?”

丫鬟茫然搖頭。

羅小姐又自說自話道:“這黃小姐一向聰慧,她選的人自不會錯!走,咱們也跟上!”

見游園會如常繼續,蘇心禾終于松了口氣,她觑了一眼李承允,笑道:“怎麽,還在生氣?”

“沒有。”李承允悶聲答道。

那歐陽旻文不過是個酒囊飯袋,哪裏值得讓他生氣?多見一面都嫌髒。

就在這時,府醫劉大夫拎着藥箱過來,對李承允與蘇心禾行了個禮,道:“世子,小人方才看過了小王爺的病症,應該是氣急攻心,暈過去了,休息兩日就能好,并無什麽大礙。”

“并無什麽大礙?”李承允聲音幽幽,他一想起方才歐陽旻文看蘇心禾的眼神,就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劉大夫,你可看仔細了?”

這句話仿佛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讓劉大夫不禁心頭“咯噔”一聲,他試探着問:“世子,不若小人再、再去認真看一看……”

李承允氣定神閑道:“也好,方才小王爺毫無征兆地便倒下了,若未好好醫治,只怕禹王殿下知道了會怪罪我們的。依我所見,小王爺病入膏肓,不插上百八十根銀針,怕是好不了了。”

劉大夫面色微頓,立即會意,道:“世子放心,小人定然盡力而為。”

須臾過後,後堂中傳來殺豬般的慘叫聲,聽得蘇心禾眼皮直跳,一旁的李承允終于露出笑容,道:“劉大夫果真妙手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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