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10章

“就是啊!”

梁三爺梁末連氣的一張如白面的臉通紅,直拍撫身側梁長均的後背,大罵,

“大哥!我看禦鬼師就是一群裝神弄鬼的!白白花了大把銀子将他們請來!六哥兒還是沒了!咱們梁府可就指着六哥兒了啊!”

“而且那看手相的!方才還說六哥兒未來二十年可能中進士!結果當晚便出了事!這不是坑蒙拐騙!這是什麽?!”

許如意與孟秋辭哪裏應對過如此情況,一時之間面色都極為不好看,梁南音蹙緊眉心,她良善,便是争論,話音都淺弱,

“五哥!三叔!父親!你們別再說了!先不說兩位禦鬼師是因九弟頭七未過,被我母親與父親攔着才沒有正式開始抓鬼,再者,六哥本就有考中進士之能!這與今日出事有何幹系!?”

秦氏一聽梁南音竟還敢摻和進來,怕的魂飛魄散,忙要拉着梁南音到女眷一側,梁南音卻沒從。

“諸位只說我講的對不對吧!”

衆人一時無言,梁善仁氣的指着她鼻子開罵,“要麽說女子就是潑出去的水!生下來就是外人呢!八姐兒胳膊肘往外拐!跟咱們梁家人作對你想幹什麽!”

梁南音不敢置信,傻愣愣望着他。

“五哥兒說的好!”梁末連直點頭,“今夜六哥兒都沒了!被鬼害死了!她還幫着外人說話!吃了咱們梁家多年的飯是半點兒也不幫着咱們家裏人!我呸!”

“你們太過分了......!”

許如意哪裏見過如此颠倒黑白的,偏偏他生性清冷,自幼在禦鬼門派長大,這幾個大男人站在一起,一句接着一句,要他根本不知如何插嘴。

“八姐兒是九哥兒的親姐姐!依我看!今夜作祟的鬼定是九哥兒!八姐兒這是幫着她親弟弟隐瞞呢!”

梁善仁篤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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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九哥兒生前聰慧!恐怕是因此嫉妒了咱們世奇!畢竟世奇更聰慧!定是八姐兒跟九哥兒看不得世奇好!才要世奇死于非命啊!”

梁末連邊哭邊喊,“我們梁家的頂梁柱兒啊!”

楊氏也在一邊,哭泣不止。

梁南音被秦氏抓着,醫箱摔在地上,散了滿地藥材,秦氏不管不顧,直牽扯着她往衆人面前去,許如意與孟秋辭阻攔不能,秦氏氣急敗壞,抓着梁南音的衣裳,大罵,

“跪!你這小賤蹄子!跪!給你父親!五哥!三爺!四姨娘!六哥認錯!還不快跪!你自己造的孽!嘴碎的小蹄子!跟你弟弟有什麽關系!你弟弟人都死了還要挨你的晦氣!造了孽啊!”

“夫人!您冷靜些!南音姑娘定絕無此意!”

孟秋辭話音剛落,便被秦氏話堵上,“外人少來管我們家閑事!”

秦氏哭喊不止,梁南音眼淚直掉,被抓着衣裳,眼看膝蓋将屈,卻聽除那兩位禦鬼師的阻攔聲外,有一陣腳步聲徑直過來,梁南音像是失了魂,餘光只見一道明黃衣裳闖入視野。

那大步過來的姑娘也不知道怎麽就這麽倔,竟直接将秦氏一把推倒在地!

秦氏哎呦一嗓子,衆人全都傻了眼,梁南音半跪不跪,直被來人扶起手臂站起身,呆愣愣一望,只看見少女漆黑頭頂,低頭,才見那不好相與的長安大小姐緊皺眉心,個子比梁南音還要矮上半頭,卻極有氣勢,兇巴巴瞪着衆人。

“你!哪來的妮子!你想做什麽!”

梁善仁氣的手發顫,直指着她,但見花灼身後跟上來的梁善淵,不知為何,話音卻減小不少。

花灼抓着梁南音,先一聲不吭往梁善淵身後躲。

梁善淵轉過頭,只好笑,覺少女不再似貓兒,倒成了兇狠幼豹一般,瞪着雙杏子眼站她身後,頗有幾分狐假虎威,“你們欺負人!本小姐就要管了!”

她這話直白的很,梁南音怔怔,被花灼往許如意跟前一推,孟秋辭早将她散落一地的藥箱都收拾好了,親自幫她背上。

“誰欺負她了!”

梁末連一噎,嚷嚷起來,“外人管我們家閑事——”

“呸!”

花灼一把揪住梁善淵後腰處的衣裳布料,朝他們吐口水,“你們又知道是鬼鬧事兒了?依我看,你們梁家沒幾個好東西!人比鬼都兇惡的很!這梁世奇的死因恐怕才沒那麽簡單!”

一語驚醒夢中人。

幾位男丁氣急敗壞還想罵,許如意先一步上前,對梁長均拱手,“縣令大人,在下認同舍妹觀點,因農歷七月,諸位便覺定是怨靈搞鬼,不若先請仵作檢查屍體——”

“檢查什麽屍體!定是九哥兒陰魂不散!父親!”梁善仁氣的咬牙切齒,“這禦鬼師就是想甩脫責任!”

“南音,你過去,先查查看!若查不出什麽!再去醫館請老先生過來!若再查不出!那便定是惡鬼鬧事!”

梁長均明顯是累了,無意再繼續争辯,嘆出口氣,頹喪拂袖回屋去。

屋內映出一片燭火明晃晃。

梁南音收好醫箱,走過花灼二人時,對花灼深深彎了下腰,才擦了下臉快步去正堂。

花灼見衆人離去,也沒動身子,好久,站在她身前的梁善淵側過頭來望她。

女子面龐蒼白,耳垂上挂着的白玉耳環搖搖晃晃,漆黑眸竟含帶幾分笑意。

花灼一怔,哪怕在她眼中梁善淵宛若紙人紮的透着鬼氣森森,此時一笑,也覺對方笑若春花秋月,她下意識兇,“幹什麽!”

“花灼姑娘這麽怕啊?”

“你什麽意思?”花灼在鬼面前時刻保持自己的中氣十足,“本小姐怕什麽了?本小姐天不怕地不怕!”

“哦。”

梁善淵笑着點點頭,“那花灼姑娘可以先松手了嗎?”

花灼看她片晌,垂下視線,自己的手正抓着梁善淵的衣衫,早抓出一大片褶皺來。

花灼:......

她輕輕松開手,還給梁善淵撫平了下褶皺,才輕咳一聲退回兩步。

許如意與孟秋辭看完全程。

此時都頗有幾分尴尬。

“咳。”

兩人對花灼的色厲內荏更有了幾分清楚,許如意臉都憋紅了,又怕笑出來,自己這妹妹更要生氣,對梁善淵道,“五姑娘,待明日我去給您買身一模一樣的衣裙送您。”

“五姑娘,我那邊也有還沒穿過的衣裙,你雖身量比我高些,但那衣裙正巧我買的大了些,你應該正巧能穿。”

“不必麻煩,幾道褶子而已。”

花灼:......

“你們煩不煩!”花灼羞惱,“你們兩個不長嘴的!我過來了你們還不感謝我!對付那種人!就是要一聲不吭先動手才行!”

花灼本性雖柔軟,卻深知對付那類無賴,定不能講道理,畢竟若道理能講通,無賴就不算是無賴了,如今頂着原身的殼子,更要蠻橫一番!

許如意笑着嘆氣,“是要感謝你,但你怎麽出來了?”

“我想着不放心,挂念哥哥,我就出來了,”

其實是因着花灼不想落下劇情,沒想到一過來正巧碰上這種事。

她不想被許如意訓斥,靠在梁善淵身側,“哥哥,我是跟她一起出來的。”

孟秋辭也笑,寬慰住許如意,“今夜也多虧有花灼妹妹在,之後肯定沒事了,我們二人需得留在此處,花灼妹妹先回去吧,五姑娘,麻煩你再送花灼妹妹回去一趟。”

“好。”梁善淵點頭,許如意又跟上來,見花灼确實帶了他送的符紙,才目送二人離去。

*

花灼一出院門,便與侯在門口的聽瀾先回去了。

若不是方才一出懷光閣便見梁善淵在門口,想着帶她一個能少挨點兒許如意的罵,否則花灼可不想半夜裏與梁善淵這只鬼同行,連告別都沒得,帶着聽瀾溜得飛快。

一路頗為不安剛回懷光閣,便虛掩房門,這一日下來累的筋疲力盡,花灼坐到妝鏡前,手撐着臉讓聽瀾給她卸發飾。

妝臺桌上,燃着兩把青花燭臺,燭光明明晃晃,映亮散落滿桌的妝品,與妝臺桌上的一面銅鏡。

花灼掀起眼皮,望銅鏡中所映出來,自己的模樣。

她雖是穿書,但相貌身型皆與上輩子大差不差,只是原身眉眼間顯得更兇厲,花灼原本的眼角生的微圓,顯得更加溫軟。

她其實還挺喜歡這點改變,上輩子她個子就矮,再頂着張溫軟面孔,平白挨了很多欺軟怕硬的人欺負,這輩子個子雖還是這個個子,但眼睛一瞪,再沒人敢對她多說什麽。

花灼困倦中微微彎起唇,太累,眼皮子一耷一耷,只感受身後聽瀾給她拆下頭飾,用木梳從上往下梳她的發。

梳的一板一眼,與平日裏總是有些毛躁的手法不大相同。

倒是有進步......

花灼心中滿意,聽瀾是原身自宮中帶來的侍女,顧念着其他幾位照顧多年的大侍女死規矩太多,便從下人堆兒裏挑了相貌尚可的聽瀾,到底臨危受命,聽瀾犯的蠢事不少,梳個頭發都經常用力過猛。

梳發的指尖撂下梳好的墨發,取另一縷,指尖擦過她頭皮,一片寒涼。

花灼困倦正濃,沒掀眼皮,聽窗外,忽然傳來“砰”一聲巨響。

她吓得渾身一抖,擡頭,只見昏暗燭光裏,窗牖外隐隐約約透出一道屬于人的身形來,一只手又用力的拍了一下窗牖,震得窗框晃蕩作響。

花灼心跳飛快,擡手撫摸住自己的心口,恐吓之餘,又見那只手不斷拍着窗牖,“哐哐哐”的響聲幾乎砸進花灼心裏。

這鬼進不來,許如意給她做了法陣的!

“別敲了!”花灼安心落意,甚至在這一片砰砰聲中,有了幾分猖狂,冷哼一聲,面上笑得倨傲狂妄,“哪來的回哪去!本小姐才不怕你們這些神啊鬼啊的!不想死就快點滾!”

似是聽見了花灼的聲音,外頭的鬼生氣了,那只手敲得更快了,隐隐,還傳出了屬于女子的嗚咽哭聲。

花灼只覺屋內寒冷,她抱着自己的肩膀冷哼一聲,拿了桌上的另一把梳子,邊自己給自己梳頭邊道,“不用怕啊聽瀾,我哥哥在屋子裏設了法陣的,這些神啊鬼啊的才進不來呢!還跑來我這裏吓唬人,真是一群——”

花灼猛地停下動作,呆愣愣望着鏡中。

站在她身後,拿着一把梳子,那全身長滿了長毛,穿着聽瀾衣裳的‘人’。

也是這時,外頭“砰砰”亂砸個不停地響聲裏,傳出聽瀾恐懼至極的哭聲。

“殿下!快出來啊殿下!您快出來啊殿下!您在跟誰說話啊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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