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大禮

第12章 大禮

周彥戴着做飯圍裙，腰肢纖細，一點沒有中年女人的臃腫，看得劉亞娟羨慕不已。

“那我只能扒點蒜了，吃餃子得有蒜吧！”劉亞娟這人閑不住，總得找着點活幹。

“你還真別說，扒蒜這好活兒，也早有人幹完了了。”周彥淡淡笑着，攬着劉亞娟的肩膀，往廚房外面走。

劉亞娟扁扁嘴，斜眼看周彥。雖是佯裝生氣，眼神卻帶了掩飾不住的羨慕。平時不覺得，但幾個人放在一起比較，周彥無疑是招人羨慕的。她天生模樣俊，性格好，父親是車間主任，母親是廠會計，算得上殷實家庭。但身上還真就沒有那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姐毛病。年輕時候追她的小夥子不知道有多少，偏偏嫁給了要錢沒錢、要文化沒文化、一身臭醬味的徐大明，多少人背後指指點點，說她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人家徐大明也争氣，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有錢了也不搞那些花花腸子，對周彥一如既往——生活條件好，家庭也和睦，這放在哪個女人眼裏，看了不羨慕。

“你可真好命……”劉亞娟嘟哝了一句，“曉敏和大霞啥時候到啊？”

“曉敏家遠，又趕上下雨，估計不會很快。大霞……應該快了吧。”

李霞家和周彥家住的并不遠，兩年前松城規劃了一片住宅新區，房子戶型大，小區環境也好，挺多自己做生意的老板聞風而至，都住在這附近。按說李霞應該早就到了的，但遲遲不見動靜，周彥嘴上沒說，心裏也有數。

說實話，李霞這人不壞，就是老帶着點比來比去的心思，有時候讓人不太痛快。

周彥知道她這脾氣，也不和她計較，随她去吧。

窗外，此時雨已經完全停了，傍晚這會兒，還難得地出了陽光。

“這麽多天了，終于見着太陽了。娟兒，陪我上趟小院，本來想種點花，但我不大會可能沒弄對，總之長得不太好，你幫我看看。”

“走吧。我跟你說這花草啊，剛吃了雨水就能曬陽光，這長得絕對差不了。”

兩人說着往門口走，剛推開門，被夕陽刺得，不得不眯了眯眼适應。正好看見李霞和翟曉敏兩家子，在樓前張望，不知道該按哪一棟的門鈴。

李霞和由小峰一看就是精心打扮過，穿得溜光水滑；翟曉敏看着還是那麽親切，方軍平則顯得有些局促；後面跟着的由磊和由淼依舊仇人似的，不說一句話；方笑安被方笑宜拉着，看哪兒都新鮮，幾步路走得像在逛大街。

“你們怎麽一起過來啦！”正念叨着，人就到了，周彥心裏高興，趕緊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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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霞牽了牽嘴角，笑容帶了點不自然，“樓下碰上了。”

翟曉敏看見了周彥，也看見了她背後的整棟房子，心裏高興，沒忍住上前拉了周彥的手，好多話想說，一時間卻又說不出。

“彥子……真為你高興。”

周彥自己家雖說搬進了大房子，但翟曉敏最近日子過得緊巴，她是知道的。兩個人在這個情形下見面，周彥心疼翟曉敏，難免有些酸酸澀澀的情緒蔓延了上來。但到底不是姐妹倆說體己話的場合，周彥一手緊緊拉着翟曉敏的手，一手攬了李霞往屋裏帶，“大家快進屋，進屋說。”

大人們陸陸續續地進屋，方笑宜領着方笑安，走在最後面，也進了門。

二樓玩游戲的徐家奕和簡明羽、三樓喝茶的蘇大明和簡耀輝，聽到動靜，也下樓了。連一貫不太出房門的林淑珍，此時也拄着拐杖出來了。徐家奕和一衆叔叔阿姨打了招呼，手插在口袋裏，沒骨頭似的靠在牆上，懶洋洋地看熱鬧。由磊一邊換鞋一邊偷笑，徐家奕當然知道他笑的是什麽，和八中那幫孫子約好的時間已經過了，此時，人家不一定咋損他呢。

一樓入戶的地方其實不大，只夠放下兩個鞋櫃和一個衣架。這麽多人擠在那換鞋，甚至有些擁擠。但轉過玄關，一下子豁然開朗——晚霞從大廳的落地窗盡情舒暢地灑下來，傾瀉在光亮的地板上；主牆下放了一臺巨大的電視，方笑宜從來沒見過那麽大的電視，不需要電視櫃，可以直接放在地上，側面看上去也很薄，不像她家八個頻道的彩電，後腦勺鼓得老高；電視對面是三面環繞的真皮沙發，擦得锃光瓦亮，看着不像給人坐的，反而像個好看的擺設……方笑宜眼睛都不夠看，但也沒忘了緊緊拉住方笑安，生怕他一不小心，把電視旁邊比她還高的花瓶給撲倒了。

幾家人裏，李霞家的房子算條件好了，板板正正的三室一廳，裝修也時髦上檔次。劉亞娟和翟曉敏兩家，都還住着單位的福利房，中規中矩的家屬院，也有了些年頭。另外三家哪見過這樣的居住條件，這簡直是皇宮啊……一時間全都看傻了眼。

很明顯，翟曉敏家條件最差。方軍平回頭看了一眼娘仨，眼神帶了點無奈和歉意。

“啧啧，看看這氣派。大明，彥子，你們兩口子太有好命了。我必須得送你們一份大禮，才配得上這麽像樣的房子。”

李霞說着，把一直拎在手裏的東西放在茶幾上，一聲悶響，沉甸甸的。

她從袋子裏面掏出一個不規則的物件，用報紙層層包着，雙手捧着，有成年人的小臂長。東西放在桌面，一層一層褪下報紙，最後一層包裝撕開，正趕上斜射進來的夕陽，刷地一下，整個大廳閃着細碎的金光，燦爛奪目。

是個擺件，金燦燦的金元寶。

“怎麽樣，彥子”，李霞手指着桌上的東西，笑了，“我拎了半天了，死沉死沉。鍍得十成十的黃金，這擺在家裏，還愁發不了財！”

“這是幹嘛啊，大霞”，打開的一瞬間周彥也愣了，如今反應過來，趕緊蹲下來，把報紙一層一層往回包，“來家裏朋友聚聚吃個飯，哪有帶這麽貴重的禮物的，快收起來別磕壞了。”

“就是，這不合适，不合适。”徐大明也跟着附和。

李霞俯身，一下子攥住了周彥正在包報紙的手腕。

“搬家，是大事，大喜事。我剛才看了一圈，擺的地方我都給你找好了，就電視旁邊的裝飾架上，我看就挺好。”

電視的一邊，是一人多高的白玉落地瓷瓶，另一邊打了一個裝飾架，周彥應該是想放一些工藝品，但可能搬家還沒來得及，現在還是空的。

李霞捧着金元寶，想放在裝飾架上。比劃了兩下，放第三層稍微有些矮，但第二層對于李霞的來講，放上去又有些費勁。

“由磊！”李霞捧着金元寶，不敢太大動作，身體僵直地喊了一聲，“也不說過來幫幫忙，這麽大孩子了，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

由磊如夢初醒，趕緊上前，幫李霞把金元寶放在了第二格裏。

放穩了，李霞後退了半步，拍掉手上的浮灰，擡頭欣賞她的傑作。

“好看！”

無論如何，李霞和由小峰兩口子這份禮，都太重了。在他們後面的翟曉敏，一下子有些窘迫。

“彥子，徐大哥，知道你什麽都不缺，也猶豫了好一陣子要送個什麽禮物，大家都開心。後來還是笑笑給出了主意，給家奕和林姨買了點東西。”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方笑宜身上，方笑宜還緊緊攥着方笑安的手，臉“刷”地紅了。

“哦？送給我的？”徐家奕估計看出來了方笑宜的窘迫，嬉皮笑臉地開腔了，不緊不慢地從牆邊走了過來，路過方笑宜還故意撞了她一下，“我看看，給我準備了啥禮物。”

“笑笑說你愛打籃球，正好你方叔叔老本行是搞體育的，認識挺多省體委的人，就托朋友拿到了一件孫凱簽名的球衣……”

孫凱是松城走出去的球員，去年聯賽裏的一匹黑馬，如今已經進了國家隊名單了，在球迷中呼聲很高。

徐家奕和旁邊的由磊對視了一眼，眼神裏全是驚喜和不可思議，轉過頭，“曉敏姨您說啥？孫凱簽名的球衣？！”

“嗯，”翟曉敏進門就拎着一個大盒子，這會低頭拿出來，“你方叔叔說了，俱樂部的球衣都是用框子裱起來，挂牆上。我們也找了個搞工藝品制作的朋友，不知道裱得好不好啊，但這樣起碼不容易弄壞，你看看喜不喜歡……”

翟曉敏還沒說完，徐家奕已經一個箭步奔到眼前了，小心翼翼捧着裱畫框，激動得汗都下來了，“喜歡，喜歡，太喜歡了！孫凱是我的偶像啊曉敏姨！謝謝您！謝謝方叔叔！”

徐家奕一臉地驚喜雀躍，抱着裱畫框又蹦又跳的，路過方笑宜身邊，突然停了。

“謝謝啊，小……妹妹。”

總不能當這麽多大人的面叫她小矮子，而且人家剛送了自己這麽珍貴的禮物，是實在不合适。

但這聲小妹妹，臨時改口，叫得像個流氓，徐家奕自己也差點吐了。

由磊和簡明羽也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好在大家沒太關注小孩子這邊，因為翟曉敏第二件禮物又拿出來了。

“這個是給林姨的，還沒去過您房間呢，不知道您房間裏有沒有挂裝飾畫，您要是覺得我這個還可以，可以挂牆上試試。”

第二件禮物也是畫框裱裝起來的，是翟曉敏自己繡的十字繡“牡丹圖”，上面還有“家和萬事興”五個大字，寓意吉祥美好，合家團圓。

畫框不大，顏色也淡雅，還是親秀的，年紀大的人就喜歡這些，林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啊……”

老太太高興了，一家人都跟着高興。翟曉敏轉向周彥和徐大明，臉上帶着微微歉意，“實在沒想出什麽送給你倆，抱歉啊。”

“說什麽呢曉敏！”周彥趕緊上前把人挽過來，“是我要謝謝你，把我們家老的小的都哄這麽開心，一會你必須多吃倆餃子！時間也不早了，咱們也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