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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第 42 章

◎包裝團隊(三合一)◎

聽劉大爺這麽說, 葉莺時倒是挺好奇。

她把手裏的水果放在旁邊的木桌上,半蹲在輪椅前問:“您怎麽知道我們是警察?”

“我就猜到他早晚出事兒……咳咳、咳咳咳……”

劉大爺話剛說一半,情緒激動之下猛地咳了起來。

江淮序趕緊拿起劉大爺放在木桌上的保溫杯,擰開瓶蓋遞給他。

好半天, 劉大爺終于止住咳嗽, 顫顫巍巍地接過杯子小口喝水。

“我這麽個糟老頭子, 除了街坊鄰居幫襯,那還有什麽親戚朋友會來登門?你們兩個年輕人都是生面孔,又指名道姓問我是不是那個混小子的父親, 肯定是那個混小子又在外面兒惹着什麽事兒了!”

他呼吸急促, 胸膛起伏不定,身體因憤怒而微微發抖, “早就跟他說了不能跟胡遠清這種混賬東西交朋友,他可好,就是不聽!覺得自己跟着胡遠清掙錢了就能看不起人了,開個寶馬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胡遠清那玩意還能算個人嗎?為了個國外的小三生生把自己的親媽氣死, 他親媽走的時候小三還來追悼會上耀武揚威!跟這種混賬來往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江淮序生怕劉大爺又氣出什麽好歹,趕緊幫着他順了順背, 聲音放輕:“那您知不知道劉銘啓現在在幹什麽?”

“我還真不知道這小子在幹嘛, 這小子之前來過一次, 說自己在跟胡遠清混。我一聽就來氣了, 指着他鼻子把他給罵走了。”劉大爺擡起手,重重地拍了兩下輪椅扶手,語氣分不清是憤怒還是悲涼,“我氣得暈了過去, 還是街坊鄰居給我送醫院去了, 搶救過來之後就成了這個樣子。”

“之後他就再也沒來過了?”

“這兔崽子跟胡遠清在一起能學什麽好啊?他不來正好, 他來我還真怕把自己給氣死了!”劉大爺擡起頭看向兩人,雙手緊緊握着輪椅扶手,嗓音裏帶着不易察覺的緊張,“兩位警察同志,你們是附近派出所的吧?那混小子犯了什麽事兒?”

江淮序從口袋裏掏出警官證雙手遞給他,“我是向陽分局刑偵支隊的警員,她是經偵支隊的。”

“向陽分局……”劉大爺喃喃一句,拿過他倆的警官證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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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完,他把警官證雙手遞還給江淮序,眼皮沉重地耷拉下來,嘴唇顫動着,“那就是說我那個不孝子犯的是刑事案件?”

葉莺時歉意地說,“實在不好意思,案件這方面我們的确不方便跟您透露太多。”

“我懂,你們有紀律……”劉大爺聲音低了下來,渾濁的雙眼中湧動着太多的情緒,“說吧,需要我這個老東西做點什麽?”

“其實我們就是想跟您了解一些劉銘啓的基本情況。”葉莺時盡量将自己的聲音放得更輕柔,“比如他上次回來都跟您說了些什麽,之後你們還有沒有過聯系之類的。”

劉大爺擡手撣了撣身上的衣服,努力挺直腰板,嚴肅又鄭重地回答道:“這小兔崽子就說跟着胡遠清在他的拍賣行工作,給胡遠清當特別助理。還說胡遠清特別器重他,給他的權限特別大,胡遠清的好幾個分公司都是交給他管理的。”

“胡遠清的分公司?”

“具體我也不知道,他跟我說了可能我也沒記住。總之他就是說胡遠清非常器重他,現在胡遠清的人全都非常尊重他,他還說現在的他終于找到了自我……你們聽聽這都是什麽屁話。”劉大爺一想到這個就氣不打一處來,“不過那混小子我了解,這些事情他肯定是盡量往誇大的說,他得向我顯擺,跟我吹牛!”

江淮序和葉莺時又問了些劉銘啓和胡遠清有關的問題。

可惜劉大爺對胡遠清的了解大多是小時候,胡遠清高中畢業後很少回來,劉大爺對他之後的情況也知道得甚少。

而劉銘啓每次回來都是在炫耀,也是為了跟他爸證明自己當時選擇跟着胡遠清是正确的。因此他都是牟足了勁兒往誇大了說,參考價值也不高。

兩人陪着劉大爺一直聊到午餐時間,見着保姆做好午飯叫他來吃飯,兩人便不再打擾他。

從劉大爺家出來,兩人在附近随便吃了點,下午又去了當地的街道辦事處了解了一些情況,在街道辦事處的幫助下還聯系到了胡遠清和劉銘啓的幾名高中同學。

這幾名同學對劉銘啓印象湊合,對胡遠清卻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

“劉銘啓以前在學校裏挺仗義的,我們還挺喜歡跟他玩兒的。那時候我記得劉銘啓在整個高三說話都很有分量,大家都挺聽他的。”

“胡遠清這人不是什麽好鳥,那家夥仗着自己家裏有幾個臭錢就目中無人,而且他這人怎麽說呢……就蔫兒壞蔫兒壞的,不知道你們能不能get到?”

“胡遠清何止是蔫兒壞啊,他這人又陰又狠!有一次跟同學打架使賤招,差點把對方眼睛戳瞎了!”

“現在想想胡遠清就是網上說的‘綠茶’,仗着有一副好皮囊,在女生面前可會裝了,我真不明白女生為什麽就看不出來他的真面目?反正他在我們男生群體裏特不受待見,班裏除了劉銘啓沒人跟他玩,我也不明白劉銘啓為什麽願意跟他玩兒!”

“還能為什麽,他家有錄像機啊!你忘了嗎,劉銘啓以前特愛看香港電影,胡遠清家庭條件好買得起錄像機,家裏還有好多香港電影的錄像帶。你想啊那可是19年代初,咱們京城錄像廳都沒有幾家,能去胡遠清家看錄像,那還不給劉銘啓的魂兒都勾走了!”

男人心裏生出幾分好奇,說完後又忍不住問道:“兩位警官,胡遠清犯什麽大事兒嗎?我一老同學說前幾天還有一波警察跟他打聽這孫子的事情呢。”

葉莺時猜到他說的應該就是郭瓊華和霍妙。

她關掉錄音設備,歉意道:“抱歉,我們暫時不方便透漏案件細節。”

……

告別了胡遠清和劉銘啓的幾位高中同學,兩人驅車回隊。

葉莺時斜靠着車門打了個哈欠,心不在焉地開口:“胡遠清現在人模人樣的,我倒是沒想到他以前這麽不招人待見。”

說起來葉莺時和江淮序只見過胡遠清一次,就是拍賣會那次。

舞臺上的胡遠清風度翩翩,儒雅又幽默,跟他同學口中陰狠、不學無術、蔫兒壞、目中無人的讨厭鬼判若兩人。

葉莺時想到了胡遠清同學評價他“綠茶”“很能裝”,她驀地笑了出來,“胡遠清那幾位同學說得沒錯,他是挺會僞裝的。”

江淮序點頭認同,“嗯,他心思挺深。”

“心思深,嘴裏還沒一句實話。”葉莺時閉上眼睛,雙手中指按摩着眼周穴位,“你還記得小魚給他做筆錄時他怎麽說的嗎?他說他跟孫亦母親大學時候認識,後來孫亦母親為了他的前途主動提出分手。結果劉大爺告訴我們胡遠清現在的老婆是小三……啧,我現在都懷疑孫亦母親到底是胃癌死的,還是被小三活活氣死的!渣男!”

江淮序道:“這麽看來他跟孫亦的關系也不是t像他說的那樣。”

葉莺時接着說:“還有這個劉銘啓……他畢業于一所二流大學,畢業後找不着工作,每天就知道跟狐朋狗友抽煙喝酒打牌,他老婆也是因為他不上進,跟在一起看不到希望,所以才選擇離婚,帶着孩子開京城。就這麽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主兒,胡遠清為什麽會讓他當自己的特助呢?”

“這說明劉銘啓在胡遠清這裏肯定有不可替代的利用價值。”

江淮序瞟了一眼儀表盤上的時間,“餓了沒?吃個飯再回去?”

“才4點多,我還撐着呢。”葉莺時睜開眼睛,懶洋洋地拿起手機,“大家基本上也查得差不多了,我們先回隊裏吧,早點忙完還能早點回家休息。”

回去的路上暢通無阻,江淮序開了半個多小時就到了公安局門口。

他進院子後沒開去停車場,先靠邊停車,又下車去門衛那兒取了個什麽東西,随後拎着個紙袋往回走。

離得近了葉莺時才看清,江淮序手裏拎的是咖啡外賣。

等人上了車,葉莺時問:“你什麽時候下的單?”

“十分鐘前的紅綠燈路口,趁着紅燈的時候買的。”江淮序把紙袋遞給她,“不是困了麽?提提神。”

她一路上哈欠不斷,江淮序一直看在眼裏。

“真貼心吶,謝啦。”葉莺時從紙袋裏拿出一罐咖啡立即喝了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口咖啡下去确實覺得困意消散了許多。

專案組禦用會議室中,專案組的警員們來了一半,另一半人員今天休息,沒跟着一起加班。

這也是葉莺時要求的,讓大夥輪流放假休息。

葉莺時主張一個工作不能一味的緊繃着,得張弛有度。

大夥從9月25號忙到現在,國慶假期都在跟着加班。可這案子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徹底查完,專案組的警員們總不能一天不歇,不眠不休地跟着死磕吧。

警察也是人,又不是工作機器。

賀堰瞅見兩位隊長進來,沖着兩人揮揮手,“老大,江隊,就等你們了!”

葉莺時懶洋洋地應了聲,“來了。”

衆人分別落座,顧承平率先開口:“我們昨天調查了一部分參與過胡遠清藝術品拍賣的個人和公司,其中有30來人,這些人之間看着沒有任何關系,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不需要顧承平多說,葉莺時立刻明白了,“這些人都有明顯的‘包裝’痕跡?”

“對,這些買家都被包裝過。”顧承平點點頭,翻開手中厚厚的文件夾,起身将裏面的文件分發給衆人,“這些人在一年多以前還都是普通人,無業游民,或者小混混,甚至有一些還是有涉|黑性質的人員。他們大概都是在一年多前開始被包裝的,每個人都有一條合理的成長線,這個成長線能讓他們在一年多的時間裏,從普通人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有公司、豪車、別墅的成功人士。”

葉莺時将顧承平說的“成長線”整個看完,唇邊勾起一抹冷笑,“這胡遠清是真謹慎,這些人的‘成長線’除了運氣好到有些詭異之外挑不出任何毛病。”

趙海洋啧啧稱奇:“給這些包裝也不少花錢吶,胡遠清可真舍得。”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賀堰咂咂嘴,“再說了,你沒發現嗎,這些豪宅都在公司名下,而且豪宅也沒有京城的,幾乎全是環京南邊兒縣城的小洋房。豪車倒是都在他們名下,但你們想想,二手豪車才幾個錢?”

趙海洋若有所思,“這倒是,上次我們去二手車市場辦事兒,看見一輛開了14萬公裏的紅色攬勝巅峰創世加長頂配才賣70來萬,人銷售說這車買的時候得200來個呢!不過紅色車漆的殘值率确實也低。”

“如果車輛是公司頂賬或者是因為缺錢抵押給典當行,那收來的價格還能更便宜些。”江淮序說,“反正他們只是要豪車的名頭,裏面怎麽樣、車子到底好不好開都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他們甚至更喜歡不保值的車,對他們來說反而性價比高。”

顧承平正好連接完投影儀,将這些“成功人士”的豪車和豪宅投到幕布上,轉過身說道:“江隊說得沒錯,所以他們的車大多為不保值的跑車,這裏面以保時捷居多。”

保時捷這車買回來都是“毛坯”,還得自己“裝修”。

比如說你花100萬元把車買回來,可能還得花個百八十萬給這車加裝配置。而當這車流入二手市場時,卻是按照100萬元的價格進行折價。

如果只是要充個門面,對他們來說這種二手車的性價比可太高了。

幾人讨論的功夫,郝葉終于看完其中一人的“成長線”。

他詫異極了,不理解的問道:“他們有必要做成這樣嗎?他們靠藝術品洗錢,不就是找幾個人拿着贓款在拍賣會上左手倒右手嗎?那他們找誰不行啊,為什麽還非得包裝一下?”

“沒那麽簡單。”葉莺時合上文件,擡眼看向他,“胡遠清把整個流程都做得非常謹慎,這樣我們即便知道他在幹什麽,但我們手上沒有證據,還是拿他沒轍。再說了,你沒發現這些人幾乎都是他們背後公司法人嗎?就算是出了事兒,背鍋的也是這些人,跟胡遠清沒關系。”

“胡遠清也是個人才,他這算是弄了一條藝術品洗錢産業鏈,所以他們得确保這個産業鏈中每一個細節都是安全的。”賀堰耐着性子給郝葉解釋,“如果像你說的那樣随便找個人來拍,但這些拍品動辄幾十萬、幾百萬、甚至幾千萬,他随便找來的人哪裏來的錢拍下拍品呢?”

賀堰揚了揚手中的文件,繼續說道:“他這樣包裝的目的是讓這些‘買家’手上的錢都幹幹淨淨,有正經的來路和出處。”

江淮序喝了口茶,悠悠地說:“不止是買家,賣畫的這些藝術家們也是被包裝出來的吧?我懷疑做這些包裝背後肯定還有一個團隊,這個團隊很可能可以觸及到胡遠清的部分核心利益。”

“是,我正打算說這件事情,這幾位畫家身上也都存在包裝的痕跡。”

顧承平關掉照片,打開了一個臨時做出來的PPT文件。

“《未來》、《戲夢巴黎》和《不屈的男孩》這三幅作品的創作者分別叫莊勝,李華燦和鄭向文,他們三人分別簽約了不同的公司。這三人均畢業于國內的三流藝術類大學,畢業後一直寂寂無名,直到這一年多才嶄露頭角。

“這三人從一年到一年半以前分別開始參加各類藝術獎項,并且屢次獲獎。這些獎項我也查了,基本都是給錢就能得獎。并且三人都是在獲得了國內一家不知名公司舉辦的名為‘鑫天藝術獎’這一獎項之後,被賽事的主辦方用全額獎學金的方式送到了法國巴黎學習藝術。”

顧承平按下遙控器,幕布上羅列出三人曾獲過的所有獎項。

“他們在巴黎期間會繼續參加比賽,拿到一、兩個國外獎項之後開始對他們進行炒作。等炒作的差不多了,他們的作品就會陸續在拍賣行出現,并且每一次都有人拍下他們的作品。随着他們聲名鵲起,他們作品的拍賣價格也跟着水漲船高。”

趙海洋斬釘截鐵:“這什麽‘鑫天藝術獎’肯定有問題!”

顧承平不置可否,又将幕布上的畫面換成了這三人參賽的獲獎作品,和他們在拍賣會上賣出去的作品。

這些作品無一例外都是大夥兒看不懂也理解不了的抽象派。

《未來》的作者莊勝還有微博,他偶爾也會轉發宣傳自己參與過的獎項和拍賣信息。

顧承平随意截取了他某條微博和下面評論。

評論第一條是“有沒有人告訴我這畫的是什麽玩意兒?這種莫名其妙的作品居然也能獲獎嗎?”

下面還有一堆網友回複他。

【看不懂+1】

【藝術這個東西是有門檻的,你看不懂也正常。】

【我倒是覺得這幅畫挺好看!】

【央美本科生路過,博主的基本功挺差的(。)另外,這個野雞獎我知道,給錢就能得獎,沒啥技術含量,騙騙外行人還行。】

【上面兒那個央美的真會找存在感啊,微博上人均名牌大學了是吧?】

【不會吧,層主居然看不懂這幅畫嗎?很明顯啊,淩亂的線條暗指扭曲的世界,而那濃重的幾筆粗線條代表着畫家想要同這個世界抗争的心理。】

【?不是,我一時間看不出樓上的神級理解到底是在嘲諷畫家還是在嘲諷層主了。】

【我也看不懂,但是不妨礙我覺得這幅畫挺牛逼的!】

……

這些言論中居然褒大于貶,看得專案組衆人嘆為觀止。

郝葉甚至有些懷疑人生了:“不是,還真有人真心實意覺得這幅畫好看?”

“很多網友只是看着人家t獲獎了,跟着誇一誇,以此來證明自己也是有藝術細胞的。”葉莺時歪着腦袋,左手食指抵着額角,懶洋洋道,“之前網上不是還流傳過一段視頻?在某個藝術展中,一位姑娘不小心将吃了一半的食物落在了某個桌子上。待她想起來再回去拿時,發現一堆人正圍着她吃剩的食物面前拍照。”

話落,她看向郝葉,“現在知道為什麽胡遠清會選擇這種抽象的玩意兒了吧?”

郝葉點點頭,“徹底懂了!”

葉莺時說話時嗓音裏帶着一絲困意,她這些天幾乎天天加班晚歸,周末節假日也沒歇過。

她手邊的咖啡早就喝完了,很顯然,她現在疲憊到咖啡也無法抵擋困意的程度了。

江淮序将葉莺時的狀态看在眼裏,有心想要加快會議速度。

他掐滅了其他人想要對于抽象畫發散讨論,直接開始總結。

“總之,現在看來胡遠清用藝術品洗錢的流程算是比較明朗了。

“客戶會先低價購買胡遠清簽約下來準備包裝的畫家的作品,買完之後,胡遠清開始給畫家包裝、炒作,利用各種方式将他的畫作炒成天價。

“待時機成熟,客戶将畫送拍,再由胡遠清早已包裝好的‘買家’用客戶的贓款拍下這件作品。這樣,購買藝術品所用的贓款就以‘藝術投資’的名義被洗幹淨。”

郝葉問:“我們現在應該怎麽查?”

“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我就不信他真能厲害到面面俱到,每一分錢都幹幹淨淨,一點纰漏都不出。”葉莺時右手在咖啡杯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叩,言簡意赅道,“好好查查被包裝的這些人和他們背後的公司。胡遠清肯定不能百分之百信任他們包裝的這些買家,所以這些買家背後的公司裏面一定會有他的嫡系,尤其是像財務這種掌握着公司經濟命脈的部門,這都得是他自己的人才對。”

賀堰一聽這個工作量就萎了,“這麽多公司,他們財務部門的人都要查一遍嗎?聽起來這個工作量就很大啊……”

“她的意思是讓你去查掌握着公司經濟命脈部門的頭兒,比如各公司的CFO。”江淮序睨了賀堰一眼,語速極快,“這下明白了嗎?”

賀堰摸摸鼻子,“明白了。”

葉莺時又補充道:“哦對了,還得好好查一下送莊勝,李華燦和鄭向文三人去法國巴黎學習的‘鑫天藝術獎’背後的公司以及這個獎項的其他獲獎者,這家公司應該也是胡遠清的包裝團隊。”

“是!”

江淮序生怕其他人廢話,直接點名蕭宏遠。

“宏遠,你這邊兒有新進展麽?”

“有的。”

蕭宏遠抱着筆記本電腦來到投影儀連接好,在幕布上投出兩組名單。

兩組名單中左邊名單長,右邊名單短。

“這兩組名單都是插件第三次調整之後的數據,我比對了一下前兩版的,又大致和網上的數據做了一下對比,發現幾乎沒有什麽bug了,這應該就是最符合江隊要求的最終公司和個人名單了。

“這兩組名單中,左邊這份名單滿足江隊之前提出的所有條件的影視公司或個人。右邊的名單是,在左邊這份名單的基礎上又加入了‘投資過葉青彤影視劇’這一條件之後篩選出來的名單。”

葉莺時打起精神仔細看了下這兩組名單,随後對蕭宏遠說道:“這份名單一會兒發我一份兒,老顧你協助一下他們一起調查。”

蕭宏遠點點頭,“沒問題。”

該彙報都彙報了,該總結也都總結了,工作也安排好了。

江淮序沒有任何猶豫,“沒什麽事兒的話今天先這樣吧,散會!”

衆人收拾着東西陸陸續續離開。

葉莺時也起身伸了個懶腰,握着手機和空咖啡杯往外走。

江淮序從她手裏拿過空咖啡杯快走兩步丢進垃圾桶,回過頭問她:“吃個晚飯再送你回去?”

“不太想吃晚飯了。”葉莺時打了個哈欠,含糊不清道,“今天想早點回去休息。”

江淮序:“也行,要是餓了就吃點水果零食。對了,上次給你備的水果和零食吃完了麽?”

葉莺時:“沒呢。”

葉莺時回答完,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些年自己在生活方面好像一直在被江淮序照顧。

甚至比她爸還貼心。

這個念頭在葉莺時腦海裏一閃而過,而後脫口而出:“江淮序,你以後估計會是一個好爸爸。”

江淮序:“?”

這個話題轉換的有點猝不及防。

葉莺時慢吞吞地說完下半句:“就還挺會照顧女兒。”

江淮序盯她看了幾秒,眼神有些複雜,“……見過占人便宜想給人當爸爸的,沒見過你這種上趕着自降輩分給人當女兒的。”

“誰想給你當女兒了,我這是在誇你。”

“……我謝謝你啊。”

兩人正好走到車旁。

葉莺時拉開車門,嗓音因疲憊而帶着點兒啞意:“男人在35歲之前都是最佳生育年齡,你多努努力,別跟我小叔似的老來得子,等過個十幾年貝貝帶着他出去,別人沒準兒還以為他是貝貝的爺爺。”

江淮序唇角抽了抽,“葉局知道你對他的這個評價嗎?”

葉莺時眨眨眼,“只要你不告訴他,他就不知道。”

兩人插科打诨了幾句,很快到達葉莺時家門口。

葉莺時下了車,沖着江淮序揮手道別,轉身進了單元樓。

這段時間連續加班确實累得夠嗆,葉莺時打着哈欠進家門,簡單洗漱了下,飯都沒吃倒頭就睡。

她這一覺從下午5點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7點半。

充足的睡眠讓葉莺時醒來後精神飽滿,她難得有興致拉着江淮序去吃了個早餐,飯後又結伴回到隊裏繼續加班。

專案組的警員們連續兩天緊密的調查後,周一下午,盧文萱拿着一沓資料風風火火地找到葉莺時。

“老大你看這個!”盧文萱把資料攤開擺滿葉莺時的辦公桌,“我們把這三人獲得所有獎項全部都排查了一遍,這裏面大部分的獎項比較正規,存在的年頭也久。雖說給的錢多就能得獎含金量差點意思,但是總體沒什麽大問題,都是很多想讓娃走藝術領域的雞娃父母們會刷的獎項。

“我們在一小部分不太正規的獎項中找出了四家疑似跟胡遠清有關聯的公司。這四家公司無一例外都是皮包公司,而且其中兩家公司的注冊地址在開曼群島,另外兩家公司的注冊地址都在香港。四家文化公司完全沒有主營業務,但是我們查了一下他們在國內的公司賬戶,每個月都會有資金進入。”

葉莺時掃了一眼桌上攤開的文件,沒有細看,直接問道:“這幾家公司有在京城有具體的辦公地址麽?”

“目前只查到一家。”盧文萱迅速抽出一份資料放在葉莺時面前,“就是這個叫天啓藝術文化有限公司的,他們的辦公地址在向陽區的798藝術區內。這家公司也是那個‘鑫天藝術獎’的發起公司。”

“派人去查過這家公司了嗎?”

“還沒有,我們也是剛剛才摸到這。”

葉莺時拿起天啓藝術文化有限公司的資料,點頭說道:“行,我知道了,明天你跟我一起去一趟。”

盧文萱很喜歡給自家老大當跟屁蟲,聞言高高興興地應下,“好的老大!”

與此同時,江淮序的辦公室中,趙海洋也正在同他彙報。

“江隊,我們目前查到了5家疑似胡遠清的‘包裝公司’,這五家公司我們還找經偵那邊的兄弟核實過了,全都是皮包公司。他們這些公司有的主營業務還挺廣泛,玩具、游戲、服裝、餐飲什麽都有。這些公司全都沒有實際的産品和工廠,但是他們卻和被包裝的個人和公司有正常的資金往來,經偵的兄弟判斷這些應該就是他們洗的黑錢。”

江淮序拿着趙海洋送來的文件翻了半天,唇角輕扯了下,“他們連個辦公地址都沒有麽?”

“對,這些公司的注冊地都在國外,他們在京城沒有辦公地址。”趙海洋坐在他對面大大咧咧地翹起二郎腿,“不過說來也奇怪,這些公司的法人卻全都是京城人。”

“這倒也不奇怪,這些公司的法人應該都是胡遠清洗錢團夥兒的核心成員……或者說至少都得是他們信得過的人。”

江淮序合上手中的文件,攏好放在一邊,順口問起,“對了,這些人的底細查過了麽?”

“還沒來及查呢,只查到了這幾家公司的股權架構,和所有持股人簡單的身份信息。”趙海洋努努嘴,“這不,我剛整理出來名單就給你送過來了。”

江淮序掀起眼皮嗯了一聲,“行,你們繼續盯着胡遠清和劉銘啓,明天一早我去一趟戶籍科親自去查。”

趙海洋沒個正形的從椅子上跳起來,“哦了個K!”

*

周二一早,葉莺時先給經偵支隊的警t員開完早會,正打算叫着盧文萱一起去一趟天啓藝術文化有限公司在798的辦公地址,手機上突然收到了江淮序的微信。

她瞥了一眼信息內容,改口道:“文萱你今天跟着顧隊一起。”

“啊?”盧文萱有些失望,鼓了鼓腮幫子,“老大,我們今天不去798了嗎?”

葉莺時胳膊上挂着風衣,指尖飛快地敲在屏幕上回信息,一邊說道:“江隊他們整理出來了5家疑似包裝團隊的公司,他說那5家公司全是皮包公司,業務和資金往來不少,産品啊工廠啊什麽的一概沒有,跟你們查的那四家組織獎項公司情況差不多。

“我跟他去戶籍科摸摸公司法人和持股人的底,正好把組織獎項的那四家公司法人也查一查。等查完我直接讓他陪我去798轉一圈兒得了。”

盧文萱只能乖巧地揮了揮爪,“知道了老大,你去忙吧!”

葉莺時又交代了盧文萱幾句,随後匆匆下樓。

江淮序單手插着兜,松散地倚在車門旁接電話。

他裏面穿着白色長袖襯衣,外面套着一件卡其色針織衫。暖色調的搭配讓他整個人的氣質都柔和了不少。

見她出來,江淮序三言兩語結束了通話,轉身拉開車門,道,“先陪你去798吧,然後我們再去一趟西城區戶籍科。”

“行。”

汽車緩緩駛出院子裏,朝着798藝術區開去。

上午10點,兩人到達目的地。

江淮序把車停在了園區內的升降停車位中,順着導航在園區靠近中心的位置找到了一個看起來很氣派的公司。

葉莺時核對了下導航的位置,壓低嗓音,“就是這了。”

兩人調整了下面部表情,踏上階梯,推開玻璃大門。

公司內部是loft的風格,裝修以白色為主,簡約又時尚,品味不錯。

大廳部位挑空,中間還有一條很有設計感的圓弧樓梯。

一層主要以宣傳為目的,裏面擺着各種公司簽約的藝術家作品,供游客參觀。

二層區域不對外開放,想必應該是公司的辦公區域。

兩人進去後直奔樓梯旁邊的服務臺,坐在服務臺內側的前臺立即起身。

她面上挂着職業的笑容,禮貌問好:“您好,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葉莺時雙手插在風衣兜裏,四處張望,“我在網上看到你們參賽簡章,我想問一下最近的比賽要什麽時候?”

“我們最早的比賽是下個月,這也是我們公司舉辦的今年最後一次藝術大賽。”

前臺眼神打量着兩人,溫聲問:“是您參賽還是您男朋友參賽?”

葉莺時面不改色地撒謊:“都不是,我幫我妹問的。”

“方便看一下您妹妹的作品嗎?”

“方便。”

葉莺時拿出手機找到一張漫畫風格的臨摹人像。

這幅畫筆觸還有些生疏,但是靈氣十足,像是剛開始學畫畫沒幾年。

前臺看了一眼這幅畫,心裏也有了數。

她從服務臺抽屜裏拿出一張表格,“您回去之後,讓您妹妹把這份參賽簡章填完,待我們審核完畢,您妹妹就可以參加下個月的入圍賽了。”

葉莺時大致看了一下這份簡章,基本都是一些個人基本信息。

她眉心微颦,為難道,“我妹他們家住豐臺那邊,跟這兒大對角,她這些基本信息我都知道,我直接替她寫可以嗎?”

前臺微笑着點點頭,“當然可以。”

“行,謝謝您了。”

葉莺時問前臺借了一只筆,拿着筆和簡章去旁邊的小桌子那裏填寫。

江淮序坐在她對面兒,見前臺忙別的去了,周圍一時間沒有其他人,他身體前傾,低聲問:“你這畫哪來的,保險麽?”

“當然保險了。我們之前不是跟雲陵市文偵大隊合作過一次嗎,他們沈姓大隊長的女朋友學美術的,我問她借了一幅她小學六年級的畫。”

葉莺時思索了片刻,在姓名那一欄寫下“葉瞳”,又根據豐臺那邊兒的身份證前幾位,編了一個17歲的身份證號。

身份證都是編的,剩下的資料自然也是胡編亂造的。

反正他們這種不正規的公司獎項也不可能真的去核實這些信息。

葉莺時編寫信息時,江淮序閑着無聊,站起身在一樓大廳轉着看展出作品。

江淮序看完一圈作品,一擡頭,眼尖地看見二樓封閉的辦公區域中,有一個男人站在落地窗前一直看着葉莺時的方向。

他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是直覺告訴他,男人就是在看葉莺時。

江淮序裝作毫不在意的模樣迅速挪開目光,找了個機會偷拍到了男人的臉。

照片拍完,葉莺時也填好參賽表格了。

她拿着表格遞給前臺,和江淮序一起離開了這家公司。

從公司出來,江淮序把照片發給趙海洋,囑咐他拿着照片做一個人臉分析,随後兩人快步回到車內。

江淮序啓動汽車向外開,語氣中透着嚴肅,一字一句道:“剛才你填寫表格的時候有一個男人一直在樓上盯着你。”

葉莺時倒是淡定得很,耐心幫着他把挂在後視鏡的平安扣下方的流蘇理整齊,不緊不慢地說:“正常,我們不是早就猜到胡遠清其實已經知道我們在調查他了嗎。”

“也是。”江淮序在紅綠燈路口停下,趁着紅燈調出車內導航,朝着戶籍科開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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