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合作

合作

身為皇上最喜愛的皇子，商昱的郦王府一磚一瓦極盡奢華，池塘假山錯落有致，崇樓華堂數不勝數，一草一木皆有人侍弄，

清晨，露水從樹葉間墜落，折射出瑰麗的光芒，樹葉簡落下清透的光，梳妝臺對着窗戶，陸藹擡眸朝外看去，映入眼簾的是剛冒出花骨朵的桃花梨樹。

梳洗完，陸藹找王府管家打聽商昱昨夜宿在哪裏，孤身去找他。

昨天晚上他思考了許久，發現就目前這個局面，自己單打獨鬥是不可能的，他連自己為什麽替嫁過來的原因都不知道，想活命，只能找人合作，

他雖然不知道商昱怎麽會知道他男扮女裝，但他不殺自己，那就證明目前自己還有可以利用的價值，與他合作的幾率較大。

重華堂，商昱居住的地方，一棟三層高的樓閣。

清晨的陽光破開雲層，揮灑下燦爛的光芒，沿着樓閣的池塘露出點點綠意，枯枝沉入池底，化為肥料，供養這一池勃勃生機。

陸藹踏上階梯，四周皆是朱紅高柱，雕花樓檐，陸藹提起衣擺，緩步往第三層去。

辛夷抱着劍，站在石闌幹前，風佛起他的衣袍，瞥見下面的人，他轉頭望向正在下棋的商昱，

“王妃上來了。”

商昱沒回話，皺眉望着棋盤上對峙的紅白瑪瑙，一身素衣随風飄起，長發飛揚，指尖一顆紅色棋子，遲遲不下，橘黃的太陽正從東方升起，光耀大地，陸藹踏上最後一級臺階，看向背對着他的身影。

辛夷躬身行禮，“參見王妃，王妃萬安，”

“我找王爺有些事，”

陸藹朝辛夷颔首，辛夷看向商昱，見他沒什麽反應，側身讓陸藹進去。

“王妃找本王有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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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昱厭惡了前兩日的戲劇，今日連演都不想演，神情薄涼地望向陸藹，指尖棋子落入棋局。

陸藹看向桌面上的棋局，白棋步步緊逼，橫掃棋盤，紅棋單打獨鬥，眼看已無生路，局面卻随着商昱落下的紅色棋子扭轉乾坤，捕殺開始，白棋輸得慘不忍睹。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想找你合作，”

陸藹随意掀開衣袍坐在商昱對面，神情認真的望着他，

“合作？王妃在說什麽？本王怎麽聽不懂，”

商昱收起桌上的棋子，辛夷撤下棋盤，沒一會的功夫，就有人陸陸續續送來餐食，商昱還沒有用早膳。

“你知道我身份，卻又放任我占着這個位置，證明我還有可利用的價值，我只想好好活着，不想得的不明不白，”

陸藹話音剛落，商昱指尖就掐住他的喉嚨，臉上還挂着笑意，只是身上的冷氣飕飕冒，都要凝成實質了，“身份，你什麽身份，你配和我談條件嗎？”

陸藹抓住商昱的手，使勁扒拉，缺氧使得他臉色迅速漲紅，腦子卻着飛速轉動，突然想到什麽，睜眼看着商昱快速道，“你不可能殺我的，你殺了我，金家的目的就達成了，”

商昱笑意凝滞，眼裏黑沉沉的情緒翻騰不已，他望着陸藹漲紅的臉，還有眼角溢出的淚水，手掌驀然一松，

“咳咳咳……”

商昱手松得猝不及防，陸藹還抓着他的手腕，咳了好一陣，冰涼的觸感提醒着他，自己還活着，商昱甩開陸藹的手，陸藹直起身，伸手摸了摸喉嚨，看向商昱。

“你查過我，應該知道，我只是陸家一個外室子，他們把我接回來只是為了今天這個局，他們具體想幹什麽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長樂公主生病的事是他們設計的，”

陸藹緊盯着商昱，垂在衣袖裏的指尖不住顫抖，昨夜他就思量過，一旦把這些事說開了，要麽死，要麽被商昱當成工具人，當工具人沒什麽不好，最起碼目前生命安全有保障，他才能思考如何完成系統的任務。

至于死這條路，他當然也想過，但這得看長樂公主在商昱心中的分量了。

“是嗎？”

商昱收斂神色，意味不明地望着陸藹，半響，才霍然笑開，變成那個霁月風光的郦王，溫聲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幫本王找到他們設計長樂公主的證據，找到了本王讓你安穩活着，找不到，那你就死得不明不白吧。”

陸藹心底松了口氣，明面卻皺着眉遲疑良久才應下，

他的任務本就是救贖長樂公主，現在商昱送了機會，他怎麽可能放過，但是卻不能表現得太急切，讓商昱起疑。

“走吧，”

商昱喝了兩口粥，起身招呼陸藹走了。

“去哪？”

生命暫時掌握在自己手中，陸藹情緒放松了些，語氣也不自覺帶着點朝氣。

忽略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才是個十八歲的少年（？）呢，剛高考完，至于商昱，陸藹偷瞟一眼他的臉，嗯，好看的學長。

“今日長樂公主要去禪宗寺，過了今日，以後你可就沒機會見到她了，”

商昱似笑非笑地瞥了眼陸藹，心情似乎美妙起來，而陸藹則是一副雷擊了的模樣，

今日就離開了，以後想見都見不到！

沒事，沒事，陸藹安慰自己，以後多跑幾趟寺廟，寺廟就在哪，也跑不了，只要他想去，也沒人攔着。

下了臺階，商昱去卧室換了衣袍，黑紅配色衣衫，黑色甲胄，長發束起，左配長劍，劍眉星目，眼眸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翹，多了幾分譏諷意味，

迎面走來，明月墜落，積雪融化，此時的商昱更像一位戰場厮殺的戰士，沒有了那高不可攀的氣質，更多了幾分血腥之氣。

陸藹摸了摸心髒，熱血沸騰，卻不明白，商昱為何要穿成這樣。

“你就這樣出去？”商昱斜睨陸藹，語氣算不上友好，只是沒了那刺骨的寒意，

陸藹低頭望向自己裝扮，交領桃紅長裙，很符合人設啊，男扮女裝，他還特意在脖子上綁了根綢帶，只是剛才商昱給他弄散了，他還沒來得及系上。

“辛夷，帶陸公子找身衣裳，”

“喏，”

辛夷躬身，順着連廊直走，拐彎，陸藹扭頭，商昱已經走了老遠，他只能站在原地等辛夷給他找衣服。

沒一會，辛夷抱着一套黑青衣服走來，甲胄和劍都配了。

陸藹換好衣服，跟着辛夷出府，就見商昱騎在一頭黑亮的馬匹上，面色冷肅，身後還跟着七八人，辛夷翻身上馬，

陸藹瞥見辛夷旁邊空着的馬，深吸一口氣，上馬。

商昱深深看了眼陸藹，雙腿一夾，馬跑出去。

陸藹從來沒騎過馬，原主也沒騎過，他小心觀察着身邊和他穿得一模一樣的面無表情的護衛，學着他們的動作，小心翼翼，就怕傷害到自己，

幾人到宮門口就停下了，商昱下馬，後面的人也跟着下，陸藹混于其中，大家靜靜等着，沒一會，噠噠噠的聲音傳來，

陸藹悄摸伸頭看去，隊伍打頭的是穿着黑色衣甲，舉着長槍長矛的禁衛軍，眼神淩冽，氣勢逼人，最前面的男人看見商昱抱拳行禮。

商昱颔首，後面則是一輛又一輛的馬車，直到中間一輛最大最豪華、宛如一座小型樓閣的、四匹馬拉着的馬車出現，商昱才上馬，混入車隊之中，其他人也跟着混入車隊，以這輛最豪華的馬車為中心，包圍着馬車。

陸藹打量馬車，不出意外，裏面就是長樂公主，

陸藹是商昱喊來的，和那些神秘莫測的護衛比起來，跟個廢物似的，只能悄悄混到商昱身邊，免得幹擾其他人的行動。

蜿蜒的車隊出了宮門，沿着街市出城門，除了馬蹄噠噠噠的聲音，隊伍安安靜靜。

陸藹挪動身體，他第一次騎馬，一點技巧也無，沒被馬甩下去，全靠命硬，但是他大腿的肉不硬，騎了沒一會，就火辣辣的疼，感覺大腿處的布料黏在肉上，摩擦撕扯的時候，疼得他呼吸一顫。

“怎麽了，堅持不住了？”

嘲諷的話傳來，陸藹朝商昱看去，就見他黑漆漆的眼眸盯着他的腿，神情有些期待，

陸藹拉緊缰繩，忍着痛挺直腰背，咬牙回，“多謝殿下關心，屬下還能堅持，”

商昱拉着缰繩，無趣扭頭望向馬車，可惜馬車的窗一直封着，什麽也看不見。

禪宗寺建于招搖山，距離京城三十多公裏，因着長樂公主身體，車隊速度并不快，不到一個時辰的路，走了一個時辰才到招搖山下，

這是一片濃密的森林，蔥郁的森林安靜古樸，日頭漸大，上山還要費些力氣，早晨和商昱行禮的中年男人讓隊伍停下，休整吃點東西。

陸藹下馬坐到商昱旁邊，雖然商昱也不是什麽好人，但是這裏他只認識商昱，辛夷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半路就瞧不見他身影。

陸藹解下水囊喝了口水，扭頭就見商昱眉頭皺着，目光緊緊盯着馬車，望着他起皮的嘴唇，猶豫一下，陸藹将水囊遞過去，

“喝點水吧，”

“不用，”

商昱伸手擋住水囊，看也不看陸藹一眼，左手捏着佩劍，渾身氣勢緊繃，蓄勢待發，陸藹還想說什麽，商昱一個眼神遞過來，他閉上嘴，将目光投向四周，這時才發現，四周安靜得過分，連鳥鳴聲也無，只有風聲催過樹葉的窸窣聲，

陸藹掃過衆人，發現商昱帶來的人安靜地蟄伏着，像是在等什麽，詭異的氛圍連馬也察覺到了，不安的踢着馬蹄、轉動身體。

“铮——”

刺目的亮光從眼前閃過，緊繃的氛圍一瞬間躁動起來，刀劍齊動，锵锵锵的聲音打破寧靜，

陸藹順着剛才亮光看去，就見一只箭矢插在粗壯的樹幹上，箭羽還在顫抖，陸藹倒吸一口涼氣，剛才那箭就從他眼前劃過！

馬聲嘶鳴，尖叫聲四起，不等陸藹弄清情況，箭矢如雨一般鋪天蓋地湧來。

驚恐的氣氛蔓延，

“啊啊啊啊，救命——”

“救……噗——”

鮮血噴濺，陸藹眼前一片刺目的紅，血液濺到他臉上，溫熱的液體順着鼻尖滑落，血腥味刺激嗅覺，

陸藹胃裏一片翻江倒海，臉色蒼白，卻不能躲避，舉起劍阻擋不斷跳出來的黑影和鋪天蓋地飛來的箭矢。

“叮——”

“刺啦——”

陸藹第一次面對這種場景，腦子一片空白，身體卻仿佛已經經歷過千百遍，騰起轉身，懸空揮劍，一把黑色寶劍用得出神入化，在刀槍箭羽中來往自如，原本圍着他的黑色影子不倒地，鮮血汩汩流出，

陸藹落地間隙喘口氣，瞥頭就見五六個黑影正往那輛豪華馬車圍去，拉馬車的馬已經逃竄，馬車安靜地停在樹蔭下，鮮血從窗棂上緩緩流下，

那裏面是長樂公主！

陸藹咬牙，朝商昱看去，

遠處商昱身上都是血，不知道是他的，還是那些黑影的，高高束起的頭發上下飛動，七八個黑影圍着他，一時脫不開身。

陸藹撐着劍，直起身，提一口氣，朝馬車沖過去。

系統的任務不能失敗，否則他回不去，也找不回自己！

而且，那是一條人命。

商昱餘光瞥見陸藹舉動，神情錯愕，黑影見他晃神，閃着紫色光澤的劍朝他揮過去，商昱躲閃不及，一縷黑色發絲飄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