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游玩

游玩

商昱嘴角的笑容又上揚了些。他的出生和存在，對許多人來說都是危機。無數人祈求他，讓他安分守己，居于宮廷，少見人。

他還記得少時李霜妃望他的眼神充滿了疼愛和愧疚，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那些疼愛蒙上了摻雜了陰翳，蒙上了塵埃。

他變成了威脅李霜妃和郦王的存在，是懸在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頭上随時會掉下來的一把劍。

一開始的愧疚早就變味，他成了累贅和不該。

這些年他小心翼翼，生怕什麽時候身份被揭穿了，那時死的人不只是他，還有無數人。可是在那後宮裏，就算他再小心，還是有無數陰謀詭計湧向他。

李霜妃想不到他為什麽那麽得到皇上喜歡。

但是為了郦王，她小心翼翼與自己相處，可是偶爾眼裏洩露的怨怼終究将兩人越推越遠。

直到後來再一次陰謀朝他而來，他差點喪命，而在探查中，他發現李霜妃早就知道這次投毒，可是她冷眼看自己走向了死亡之路。

商昱明白，自此以後，他在這個世上再沒有親人了。

郦王對他情感也複雜，他們本是雙生子，其中一個本不該存在這個皇宮，或者說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可是後來，一人光明正大的活着，參與皇家鬥争，可能最終成為那個勝利者，登上最高位置；而另一個，則隐瞞身份，活着都是奢望。

郦王知道自己擁有的一切，有一半是屬于宮裏的弟弟，可是他舍棄不了。

他只能自欺欺人活着，逃避現實，以為自己不争不搶，活得平庸和普通，就能消解對弟弟的愧疚。

卻不想，他因為自己的軟弱和不争而喪命。

這皇宮就是座吃人不見血的魔窟。善良只會讓自己死得更悄無聲息，幫助更是不存在，只有利益交換才是正确生存之道。

而陸藹是他見過最奇怪的一個人，雖然身份低微，卻不會自怨自艾，活得比誰都積極善良。

那場刺殺是商昱半推半就，世家和他皆有參與，那是一場演給世人看的戲。

他沒想到那危險的環境下，陸藹不僅沒跑，還奮力去救長樂公主，雖然始料不及，但商昱相信在那種情況下，陸藹能舍命去救一個不相幹的人，必然不是什麽沒良心之人。

他當然也知道事後陸藹想起馬車的構造和細節，會産生懷疑。可這也是商昱想看的局面，他想看這人怎麽選擇。

還好，陸藹選擇站向他這一邊。

“你也注意安危。”陸藹叮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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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家的事猶如一滴水落入油鍋，攪得整個盛京動蕩不安。

金家在這種情況下，反倒是最安靜的，只是進出靈王府的人越來越多，對外宣稱是在給靈王嫡子尋老師，

“找老師？”

“給皇長孫找老師？他才三歲不到，找什麽老師，這金家的手是伸得越來越長。”

商昱嗤笑兩句，不多關注，金家的心思昭然若揭，想越過皇子直接扶持皇長孫，這要看幾位皇子同不同意了，都不需要他動手，其他幾位皇子會收拾。

“金家那人找着了嗎？”

商昱望向辛夷，辛夷搖頭。

辛夷為玄甲衛的首領，能力不弱，但就這一個人搜尋了一個多月，還沒什麽結果。

商昱思襯片刻，決定自己去找。

他猜金家大概找到早些年為李霜妃接生的人，那個人應該不知道全部真相，但也知道點東西。

金家目前将人藏起來，想也知道，等時機成熟，這将是扼殺商昱的一把利器。

商昱眼裏狠厲一閃而過，辛夷垂頭。

傍晚，陸藹剛從書房出來，就見商昱已經在餐桌前等他了。

“晚上一起去玩。”

商昱笑得奸詐，陸藹瞟了一眼，知道晚上沒什麽好事，但這人邀請，他也不能拒絕，

“好啊，”

夜幕降臨，街市上已經陷入一片寧靜，只有臨江邊一條街市上，燈火璀璨，人聲喧嚣，絲竹悅耳。

陸藹穿着一身藏藍衣袍，頭發高高束起。路過小攤，瞥見有鏡子，他都跳到人家攤前，攬鏡自顧，欣賞商昱給他化的新臉。

攤主原本期待他買些什麽，見他動作，長長嘆了口氣，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陸藹聽到攤主的嘆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鼻尖，剛好瞧見攤上的發簪，簡簡單單的木頭削制而成，有各種圖形，陸藹掃了幾眼，撿起一根，“多少錢？”

“二十文，”

攤主見陸藹拿起發簪，神情一喜，仔細打量陸藹一圈，吐出一個自認合适的價格。

陸藹點頭，他不怎麽了解物價，但發簪他實在喜歡，也不糾結，伸手摸錢袋，片刻，神情呆滞地看向攤子。

“我忘記帶錢袋了，下次再來買吧。”

陸家讓原主替嫁，嫁妝這種門面東西當然也不少，雖然替換過，沒什麽好貨，但其中金銀已經足夠陸藹一輩子當鹹魚了。

攤主憐憫地看向陸藹，沒想到這人不僅腦子有問題，人還窮，這樣一以後怎麽找媳婦哦。

“給，”

商昱原是站在一側看，見陸藹摩挲發簪，神情尴尬，摸出自己錢袋遞給他。

“啊，謝謝，”

陸藹朝商昱笑了笑，接過錢袋，商昱錢袋裏沒有銅錢，都是碎銀，攤主不好找，陸藹又拿了根望着是攤上最貴的玉簪，攤主才找開了銅錢。

兩根簪子收入手中，陸藹将錢袋還給商昱，摸着簪子，神情有些微妙。

他原想送人，現在還怎麽送。

河邊實在熱鬧，火樹銀花，雜耍戲曲，游船放燈，朝中的陰雲耽誤不了底層人民的生活，大家都帶着一股韌勁，在好好經營自己的生活。

“我們真的只是出來玩？”

兩人游過半條街，商昱神情閑适，姿态從容，似乎真的只是來游玩，陸藹也摸不清他的想法。

“你以為呢？”

商昱斜睨陸藹，橘黃的燭光照在他臉上，眼裏閃着細碎的光，一身天青衣袍，手裏拿着一把折扇，似笑非笑的模樣，有點纨绔子弟風範了。

陸藹摸着指尖的發簪，伸手遞給商昱，

“剛才瞧着适合你，沒成想沒帶錢袋，”

發簪是普通的桃木，尾端雕刻成兩片樹葉交疊的模樣，瑩潤光滑，和商昱平日用的比不上，

商昱望向陸藹，半響，接過發簪，藏入袖中，沒多問什麽，

河邊有人在放花燈，兩人站在橋上看，承載着祝福的花燈順着河流一路向下流，放花燈的人閉眼許願。

“走吧，”商昱收起折扇，轉身大步離去。

“去哪？”陸藹跟上。

“當然去做事，不然你以為真的來玩。”

商昱含笑的聲音從前面傳來，陸藹露出個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就知道這人約他，準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