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心酸

心酸

雨夜過後，幾人緊趕慢趕，在第二天晚上到了烏州。

“我們今天先在這裏休整一下，明日再去夏府，”

“好，”

東水實行的是州郡縣制，其他州下面都下轄幾個郡，但是烏州就是一個州，一個州就一個軍事基地，防禦其他國家和游牧民族的侵擾。

之前北邊被那些少數民族占據的時候，這裏經常發生戰亂，尤其是冬季，他們沒有過冬物資，沒有糧食，就越過兩國的邊防線，從其他州郡搶。

這裏時常發生戰争，突破烏州就代表進入了東水領土，皇上自然不允許，在這裏駐紮了十幾萬大軍。

後來北慶建立後，邊境安寧，皇上就陸續把軍隊調到其他地方，這裏只剩下幾萬常駐軍。

陸藹騎在馬上環視四周，烏州分為內城和外城，內城住的是普通百姓和一些達官貴人，外城住的是軍隊和流放的犯人。

他們此時落腳的地方就是內城，夏府在外城。

烏州遠沒有盛京繁華熱鬧，街市上很少有店鋪，街上也很少有行人，灰撲撲的，有種肅穆謹慎感。

幾人找了家望着比較幹淨的客棧走進去。

“店家，要四間房。”

門口進門櫃臺後面，穿着灰青短衣、頭發花白的中年男人擡頭看向陸藹一行人。陸藹站在商昱斜後面，悄悄打量掌櫃。

掌櫃目光從他們身上掠過，等發現他們身上都帶着武器時，渾身一下緊繃起來，腮幫子動了動，眼神一瞬間尖銳起來，有種狠厲感，恍惚間陸藹感受到鋪天蓋地的血腥味。

陸藹再細看，掌櫃眼神平靜為他們辦理入住，收錢。

陸藹這才看到男人臉上有一道從眉尾劃至嘴邊的疤痕，褐色和白色的肉翻卷出來，不像刀劃的，有點像鈍器磨的，有種洩憤的意味。

收完錢，交代幾句，掌櫃朝後面喊了句，一個穿着短衣下褲的年輕男人出來帶他們上樓。

兩層的酒樓，沒什麽人，很安靜，上樓，店員指着右邊連着的一排四間房，“這是你們的房間，客人有什麽需要可以找我，我叫張二。”

張二說完就走了，

“先去洗漱整頓，”

陸藹選了間商昱隔壁的房間，沒一會，張二帶着人來敲門，“客人，送熱水。”

陸藹開門讓他們進來，站在一側觀察三人，他從進入這家店就覺得不舒服，似乎有什麽人在窺視他們，店裏有種焦灼的氛圍，但四處又很平和。

幾人倒完誰就走了，低頭垂眸，不看不聽，舉止讓人很舒服，只是身形有些高大。

洗漱好後，陸藹換上衣袍，往商昱房間去。

商昱剛穿上裏衣，外面就響起敲門聲，他系上腰間的帶子，披上衣袍，去開門。

陸藹舉着手剛準備再敲一次，就見門從裏拉開，商昱的身影出現，渾身帶着水汽，眉眼間霧氣氲愠，長發随意披散，還在往下滴水。

“小心着涼了。”

陸藹瞥了眼，眼睛像是被什麽刺了似的，連忙移開視線，擡手推着人往屋裏去。

商昱往屋裏去，沒聽見腳步聲，扭頭就見陸藹背對着他，雙手放在門上，肩膀提着，不知道在幹什麽。

“你在幹什麽？”

陸藹深呼吸幾次，壓下悸動的心跳，才轉身走過去。

“我剛才觀察了一下，這家店的每個人都很警惕，特別是看到佩刀的玄甲衛時，門口掌櫃渾身肌肉緊繃，像是随時要發起攻擊似的。”

陸藹分析店家奇怪的地方，半響沒聽到商昱的聲音，視線一移，才發現他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

“怎麽？我臉上有東西嗎？”

陸藹擡手擦了擦臉，疑惑地望向商昱，這裏的人大多數穿着灰青色的短袍，他為了降低存在感，也換上短袍，頭發一絲不茍地梳起，用一塊青布系着，和商昱坐着一起，像他的書童似的。

“突然想起你年小我一歲。”

商昱臉上突然出現一種不想承認但是必須承認這是事實的表情，

陸藹忍不住笑了，随意道，“一個數字而已，能代表什麽？”

陸藹上輩子的年齡可比現在的大多了，他已經工作好幾年了，在他的時代，商昱剛上大學。

不過，陸藹瞅瞅商昱，這人那麽聰明，如果生活在他那個時代，上的肯定是超常少年班，要麽繼續深造，要麽早就成為某個領域的青年天才了。

“好了，說正事，別亂想。”

陸藹壓下商昱想支棱起來的想法，一板一正分析這個客棧的怪異處。

“北慶沒成立之前，這裏全民皆兵，掌櫃上過戰場，其他店員也當過兵，對陌生人都抱有一定的警惕性，特別是帶有武器的。”

商昱已經來烏州好幾次了，對這裏情況有個大致了解，只是之前一來就直接去的外城，倒沒機會在內城待。

“那掌櫃的警惕已經不像是因為我們是陌生人，而像是他們有什麽秘密，怕別人發現。”

陸藹對人的情緒比較敏感，剛才他們一進來，那掌櫃雖然面色正常，但是渾身的排斥很強烈。而且陸藹覺得，那掌櫃已經識出商昱他們的身份，所以才那麽警惕。

商昱皺眉，他之前來過幾次烏州，外城的人都很警惕，每個人都随身攜帶武器，一聲號令就上戰場。

所以他覺得掌櫃的警惕是正常的，可是如今他們住的是內城，而且烏州近兩年沒什麽太大的戰争，掌櫃确實反應過度了。

“你還看出什麽？”

商昱拿着一塊細葛布擦拭頭發，他對某些事習以為常，陸藹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能看到一些他忽略的東西。

“人，這個客棧遠不如表面那麽平靜。”

商昱點頭，這個他也感覺到了，但是客棧沒做什麽，這個地方又不是他的府邸，他倒不怎麽在乎，如果陸藹說的是真的，這個客棧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商昱可得好好查查了，

烏州身為東水北方第一道防線，和其他國家直接交流，一個不慎，就容易混進其他國家的探子。

“我晚上去查看一下，待會用餐的時候，你仔細看看，不過，別讓掌櫃發現了，他警惕性很強。”

商昱将葛布放下，低頭理衣服的領子，房間燭火并不怎麽亮，昏暗的環境給一切都籠罩上一層朦胧的光，

陸藹眼神不受控制落在商昱身上，按理說，到目前為止，他們并沒有過多的接觸，但是熟悉的感覺從靈魂深處流露出，兩人不由自主就走近了。

感受帶旁人人的注視，商昱整理衣袍的動作停下來，扭頭看去，就見陸藹雙目專注地望着他，眼裏是毫不掩飾的缱绻情義，商昱指尖顫抖一瞬，心髒有些鼓漲，鼻尖還有些酸澀，

似乎他等這一刻等了好久……好久。

腦子裏一瞬間湧現一些場面，兵荒馬亂中鮮血混着眼淚流下，他慌亂地四處找尋，卻沒找到最重要的那個人。

陸藹看到商昱眼神飄忽一些，眼睛咻地紅了，還有眼淚漫上來，

“怎麽了？”

“眼睛是進沙子了，還是被風吹着了？”

陸藹掏出手帕遞給商昱，見他一眨眼，淚珠都挂着睫毛上，睜大眼睛疑惑地望着自己，陸藹話語卡主，喉結可疑地滾動一下，眼神游離，“你快擦擦，眼睛難不難受？”

好可愛！

好漂亮！

陸藹心裏刷起一排排彈幕，怎麽會有人長得那麽好看，睫毛好長，眼睛好漂亮，皮膚好白，鎖骨可以養魚了吧，脖子也好好看，不知道咬一口會不會留下印子。

商昱感覺到眼睛裏的眼淚，本就尴尬，現在見陸藹用詭異的目光盯着他，心裏就更慌了，起身就想離開，

“走了，”

“啊哦哦，好的，好的，等等……等等，”

陸藹回過神來，壓下心底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果然混跡網絡太久了，想法逐漸變态了。

“嗯？”

商昱扭頭，表面已經恢複一本正經的模樣，陸藹走過去，給他拉了拉衣領，将他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