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大軍還朝
大軍還朝
“殿下,我是您的臣民,我将會輔佐您開啓盛世。我亦會是您最信賴的忠臣。”
是夜,鄭栩輾轉反側,夜不能寐,腦海裏全萦繞着周鄰河的這句話。
那個時候,他望着自己,那雙眼睛裏,是對自己最大的誠摯,會發光,會發熱。他說得如此懇切,他連一句其他的話都說不出來。就這樣稀裏糊塗的接受了,無條件的相信他。或許這個世界上,也唯有周鄰河能讓他無條件的去選擇信任,不帶一絲猶豫。
只他不能明白,自己本該是高興的,得到周家的支持問鼎大殿,便是多了一分的勝算,可是他究竟又在遺憾什麽?好像,也沒有那麽願意去接受周鄰河對自己的虔誠。
不明白,想不明白自己,亦看不明白周鄰河這個人。
是他的身份還是這個人獨立的思想,明明是他厭惡的,後來卻一點一點的去接近他,去發現他。
在皇宮時,周鄰河是被他極力厭惡的存在,他的肆無忌憚他的嚣張跋扈,都是那般惹人讨厭,他曾想過,周鄰河就是狗仗人勢的東西,若是沒有貴妃,他什麽都不是。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默默地給自己送了好些年的燈籠,盡管被自己誤會,卻仍舊那般孤傲的保持緘默。
他一邊當着惡人,一邊卻給別人的世界裏點燈。
他很矛盾,矛盾他的給予與迫害,都是施加給一個人身上,直到後來,才明白了這一切的初衷。
在國子監時,他又那般與衆不同,他表現得不似這個年紀會呈現的性格,不再像是皇宮裏的那個纨绔少年。在後山時他的故事盡管是他閱盡天下典籍都從未聽說的,充滿奇妙與不真實,可有些又似乎是冰山一角的反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構想,可若是,那他的思想便超乎尋常人,天馬行空。
他的聰慧好似就只是在那裏會被發掘,是連先生都誇誇其談的,連他都望其項背。
或許就是國子監的相處,讓他知道他曾經的跋扈只是故作纨绔,是為一種保護的手段,如今想着,卻莫名的心疼。
他也是一介高門子弟,父親曾是天下兵馬元帥,是萬人敬仰的存在,母親亦是大家閨秀。明明該是無憂無慮的一生,為所欲為,卻也在自己懂事之時就給自己換了張面孔,去迎合別人。那個時候的自己在幹嘛?在發洩自己的委屈,在指責自己的境遇,在難過,在抱頭痛哭;周鄰河呢,他已經在為他的家族生存而努力了,他在走向光,盡管自己成為別人口裏的不堪,自己本身就是一個風雨飄搖的存在,卻還見不得別人的雨雪風霜。
元府,後門處,一輛輛低調樸素的小轎抵達後又相繼離開,脫去了官袍的朝中大臣們此時一個個尋常打扮,會晤在此,這批人皆是以元老為首的簇擁鄭栩上位的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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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陛下嚴禁結黨營私,可私底下,又禁得了誰?
“聽聞陛下意在監察司另設左右都禦史作為輔佐殿下的禦史長官。”
這群人裏,不光只是在朝中活躍,後宮裏亦是有他們的眼睛處處盯着,防着。如今,半點消息都不曾放出來,他們便先聽聞了,那這個聽聞的出處,也就不那麽重要了。
“那可有說提拔何人?”
監察司如今是一塊平步青雲的踏腳板,誰不争先恐後?如今陛下另設左右都禦史,無疑也是在鄭栩挑左膀右臂,但若是臂膀還好,若是絆腳石就是另一番話了。他們這些人,無一不是指着鄭栩了,因此能成為監察司的都禦史,大好前程指日可待。
“聽聞陛下中意曾大人,恐是不假,另有未知。”
被提及的曾權臉上是掩不住的笑,如今他是禮部尚書,雖說與都禦史的級別是差不多的,但是,和未來的天子近臣比起來,都禦史更吸引人。
“恭喜曾大人了。”聖旨未下,但恭喜的話已經落下來了,能在此時被傳出來,便是八九不離十了。曾權連連免了謝,心裏越發的有滋味起來,似乎他都能看到曾家成為京城數一數二的權貴了。
“只是不知,另一位禦史是定的何人?”
“恐不多時便會下旨了。”
他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能夠讓陛下認可,放在監察司,放在那個一步登天的位置上。
這個不多時,便一直拖到大軍還朝,才定了都禦史的人選。
周鄰河曾說要輔佐鄭栩,這句話被他一直記着,這不,連官職都給他親手送上。
“這是什麽意思?”周鄰河看着鄭栩與他身後捧着的青綠色官服與紗帽以及金魚腰佩,他無法去假想這是鄭栩的意思。
“你說過,會輔佐我,監察司少府一職是我為你留的,希望你能來。”鄭栩說的雲淡風輕,可周鄰河內心卻猶如波濤陣陣。他是萬般沒有想到他曾經的一番話不過是在表明立場,卻被鄭栩如此解答,連官職都給他備好了,這般體貼,他該笑麽?
看着鄭栩一臉認真的模樣也不像是開玩笑的。
他是說過要全力輔佐鄭栩的話,但,是會以他的方式去輔佐他,而非是平白無故就拿着他送的官爵去實現他的抱負,這算什麽?變相的要官爵?他不過一介白身,若是要入仕,也是有多種渠道的,哪能就是直接被鄭栩提拔在他身邊出仕。
“我未過府試,如何能直接成為命官?”他無法接受他的饋贈,就像是莫名的被人送了巨額財産一樣,無法心安理得。
“我之舉薦,便可勝任。”
是啊,鄭栩的一句話,就能換得來,只是。周鄰河有些頭疼,他不知道這件事該怎麽去結束他,輔佐他的話也不是白說,的确是有個這個打算,但是,就這樣去監察司這也不是他所預想的計劃。
周鄰河郁悶極了,他這是在讨好嗎?
“你究竟在擔心什麽?是什麽我不能為你做到的嗎?紅奴,我的心意如此明了,我相信你也不會不懂。”他記着周鄰河的好,他想為他做一點事,若少府只是一個開端,那以後,必是與他更多。固然入監察司會給他帶來一些免不了的困擾,可,這也是他最好的選擇。周家,現在不得父皇重視,加之李家有功,周澤不會被重用了,除非李家無人,無人擔得起這個承擔一國存亡的重擔。周鄰河如今年歲漸長,鋒芒已經無法隐藏,他總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貴妃亦有奪嫡之心,若周鄰河不偏不倚還好,但凡他稍稍動了下,就是萬劫不複。于他而言,唯有走進監察司才是最好的選擇,不管是他的黨派還是貴妃一黨亦或者是其他人。
“你答應我的事,我深深記着,這樣,大家都好,不是嗎?”
萬事經不起考量,這一考量,就是顧忌重重。
周鄰河明白了自己真的是無路可走了,他背後是周家,就算不代表周家,他也得站隊啊。
現在是時候了嗎?
外亂已平,內争漸起。
“殿下,容我再想想吧。”
能被鄭栩親手送來的官身,連徐菽都不曾有這樣的待遇,可給了周鄰河,未必就欣然接受得了。
鄭栩的決定,同樣也不是所有人能夠認可的,好比身邊的辛集與孫先生。
孫先生最大的一個反對,監察司本沒有左右都禦史,也無需去另設。可是殿下為了把少府給争取出來給周鄰河,去求的陛下,用左右都禦史去換的這麽一個職位,這樣一來,監察司就被分權,不再由殿下一人主導,做什麽事都會收到掣肘。
“殿下,用一個少府換走左右都禦史,值得嗎?”
他看到了殿下的用心良苦,可周鄰河人卻不接受,值得嗎?
“必是值得的。”
他要的不是現在的周鄰河,不是他背後的周家,不是他的一句輔佐的誠言,他要的是一個全心全意站在他身邊的周鄰河,會給他做燈籠,會看着他眼裏全是信任與星光。
他在陛下面前一跪,換的是什麽?只是少府嗎?亦有陛下對他的失望。若是鄭栩不說,便沒有人知道他為了給周鄰河一個少府的職位,是與人分權才得來的,從此,監察司就不在是他一個人只手遮天。或許,他也只能在監察司止步。
他知道這樣做意味着什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會一點一點消耗陛下以及他的輔臣對他的期待。
他努力了這麽久,忍受了這麽多,要是在這時候功虧一篑,又是誰的錯?
周鄰河為着這件事焦頭爛額,系統知他心煩為何。
“其實去監察司就很不錯的,平行時空的周鄰河就是去的監察司後來一路扶搖而上。”
他不是在說那個世界的周鄰河因為步入了監察司而平步青雲,而是在告訴周鄰河,那個世界的周鄰河最終步入了監察司,那麽這個世界上的他,不出意外也會進入監察司,在其他主要條件沒有發生改變的情況下,他們是會走出一樣的路來,因為,周鄰河還是周鄰河。
若是這樣,那他也沒有必要庸人自擾了,反正都是要進監察司,改變不了的事實。“很少聽你提起那個世界的我。”
“畢竟主角是鄭栩嘛,說多了要是你開挂了把這個世界改朝換代怎麽辦?”系統玩笑道,倒是逗笑了周鄰河。
“我?不可能,我沒有那個膽子,能這樣安安穩穩的活着就不錯了。”
“要想好好活着,早點擺脫我,就聽我的,這個監察司你還非去不可。”
“我怎麽感覺你在套路我。”他所走的哪一步不在系統的掌控之中?反正自己無論如何在這個世界線上蹦跶,都會照着原本的故事線走。
“呵呵,豈會。”系統哂笑,生怕被周鄰河追問,但是現在的周鄰河是明白的,有事找不着系統,所以,問他等于白問。
再次見到鄭栩的時候,他坦然的接過了那身青綠色的官服,青綠色,多亮麗的顏色,就好比一顆顆茁壯成長的樹苗,最終會長成參天大樹。就像是一個人最初的顏色,不慘雜任何雜質,蔥綠郁郁,遇風不躁,承恩雨露。
這一刻,他俨然不只是周鄰河,他承接的是一個将來的帝王給他的期許,他的背後亦是承擔着周家,是他想開化盛世的澧朝,是鄭栩。
一失足或成千古恨,但他沒有機會去顧慮了,他只能去改變歷史。改變那個不曾到來卻已經發生了的歷史。
“公子,大人在書房,喚您過去。”
香吟說父親要見他的時候,他其實早已經準備好了。在答應鄭栩的時候就料到了先是父親這一道坎需要自己去邁過,父親或是因自己的這一生,不願他摻和進朝堂紛争之中。只是啊,他這一生,從自己是周鄰河開始,就篤定不能獨善其身了。
果不其然,自己一進書房,父親連頭都沒有回的就闡述了自己的立場。
“這些官場上的事,我已經警告過你了,不需要你去摻和,你還要那個少府做什麽?等會去和殿下請罪,我會替你說辭的。”
周鄰河在他對面坐下,只見翻開的書冊裏密密麻麻的都是批注。明明早已經不再管軍營的事情,卻仍舊看着兵書,每頁都寫上了自己的見解。
“父親,我不是只會在屋檐下躲雨的孩童了,周家好不容易有的今天是您一手打拼出來的,我要做到它在我活着的這段時間裏,屹立不倒。”
其實直到自己從羌國回來,他才明白他來這個世界的意義,不只是完成輔佐鄭栩登基的任務,更是要活成周鄰河,完成他人生該做的事情,才是他的出現的意義。
“笑話,我還活着,要你去做什麽?”
周澤氣得拍桌,筆被拍成了兩截,墨水濺在胸前他雪白的衣服上,刺眼又狼狽。
“父親,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在你被放權的時候,在鄭炤出生的時候,在遇見鄭栩的時候,在他答應鄭栩表明立場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只有往前走,只有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只有去依附別人;在這個朝堂裏摸爬滾打的人,誰又能真正做到獨善其身,不偏不倚;要麽居功至偉,要麽成王敗寇。
“你想好了,進來了,就沒有能幹幹淨淨出去的人。”
在這個名利場,除了活着走到最後,能幹幹淨淨的走到結束的人少之又少。到那時,誰身上不背着幾句罵名。
“我知道,但是,紅奴已經做好準備了。”
一将功成萬骨枯,活着,就好。
大軍還朝的那天,黑壓壓的百姓占滿了街道兩邊,任何時候都比不上英雄的歸來。
那裏有他們渴望的親人,有他們敬佩的英雄,有澧朝的希望。
前面的那幾個将領裏,周鄰河認識幾個,有大将軍李晁,夏寂,李文意。
他們騎着戰馬,腰佩長劍,手持長戟,一身铠甲,頭盔上的紅纓在風中揚起,今日格外的紅,讓周鄰河想起曾經的國旗。
街邊的百姓無不為他們吶喊狂歡,人聲鼎沸,勝過年夜。
“天佑二十年,随軍關北上,驅狄胡,護我朝安,今,衣冠已整,民心肅立,特此有候,爾等有功:金領将軍李晁,居功至偉,朕心得慰,特封一等定北侯;左将軍夏寂,年少有為,賜京左府邸,是為監察司左都禦史;李氏幺子李文意,臨危受命,子承父業,特封五品典儀。望爾等效之。欽此!”
被人久等的左都禦史,任誰都沒有想到會給了一個武官,而且是李家部下的才從軍回朝的年輕氣盛的武職軍官,任誰都覺得夏寂擔不起這個官職。
對的都禦史虎視眈眈的人是覺得對夏寂的任命是張冠李戴,武官任文職,他能在監察司做什麽?訓練下屬嗎?
多麽嘲諷的話,皆來自都不到便妒忌的人。
可周鄰河卻不這樣想,他對夏寂感到可惜,他是見過夏寂帶兵能力的,在軍中也頗有威望。
一介将才,夏寂,就這樣用一頂功勳的帽子被扣在了京城。
名聲好聽,是給了他監察司都禦史的官位,所有人都眼紅的官職,只是對于一個征戰沙場,志在軍營的人來說,無異于是折了鷹的翅膀。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為何被防備,是他的年輕氣盛嗎還是如大将的骁勇,亦或者是,身為了李晁的信屬。
鄭宿棠很會幹這回事。
李文意他不能動了,李家已經沒有什麽人了,滿門忠烈啊,他多動一根手指就是帝王多疑。唯有把李晁的這個左膀右臂給拿下,他才能高枕無憂。
別人在前面為他浴血奮戰,他卸磨殺驢。
看來,他也不是誰都信任,說不定李晁就是下個周澤。
天家重情義,有點懸,自古異姓王都長久不過兩代,何況是任由你威望高過天家。
大軍歸來,除了論功行賞,還有就是年夜時的朝賀。
年夜前的最後一天,周鄰河一如既往的去了監察司,卻遇到了去任職的夏寂,脫去了堅硬的铠甲,穿着暗紅色的的交領官服,外面罩着一層黑色的紗衣,衣服是老氣,但是人卻顯得精神抖擻。也多了幾分書卷氣,少了幾分殺氣。
他牽着馬,明明遠遠的地就見到了周鄰河,卻是慢條斯理的走近了才說話。
他深邃的瞳孔注視着對面的人,穿着修身齊襟青綠色官服,掐得腰身細得跟柳一樣,紗帽之下面龐紅潤,眉清目秀。不由得讓他想起一句話:公子貌冠玉,引世居無雙。
這哪裏還是他見過的在大雁城流落街頭的髒兮兮的小乞丐。若不是一樣的眼睛,他真的會相信,這根本就是毫無關系的兩個人。
“周潤發,好久不見。”還是周潤發,明明已經知道他的身份,可是他認識的人是周潤發。
“夏寂。”不再是夏将軍,而是夏大人。只是,他就算穿着這一身官服卻改不了他眉目間的肅殺與威壓。
再見時,各懷心事,各樣的心緒,卻同朝為官,相輔相成。
“我該想到的,你是周家人,只是你與傳聞中大相徑庭。”
“有什麽不一樣,我不還是我嗎?”
傳聞中的周鄰河是什麽樣的人?不可一世,敢于鄭栩鬥法,嚣張無禮,跋扈任性的纨绔小輩。他認識的周鄰河,是在大雁城裏一身破爛的小乞丐,是不懼一切,一往無前,深入敵穴救國救難的少年英雄,盡管無人識得英雄名,卻留下英雄跡。而他現在看到的周鄰河,是一身青綠色的官服,襯得人高風亮節,遺世獨立,秀而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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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