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Chapter21

Chapter 21

她思忖着，蔚然已帶着小橋走進了走進了她的家裏，她趕忙快步跟上。

小橋的爸爸躺在床上其實睡的并不是很安穩，他大概早已聽到了小橋和蔚然在外面的談話，待他們進門後便艱難地想要起身，他的下肢似乎是癱瘓了，所以即便是平常人一個簡單的動作對于他來說都是分外的吃力。

小橋趕緊上前，将爸爸攙扶起來，并在他的背後墊了個枕頭，好讓他靠的舒服一些。

“爸爸，這是我學校的老師。”小橋向爸爸介紹，蔚然和風筝也趕忙向他打了一個招呼。

“爸爸，蔚老師可是從北京來的呢！”小橋有些驕傲地說着。

“是嘛。”

與風筝想象中略有不同，小橋的爸爸看起來就是一位極其樸實的中年男人，他的眼神落在小橋的身上時，會有些許的溫柔。他的爸爸應該還是很愛小橋的吧，她這麽猜想。

“您身上的傷養的怎麽樣了？”蔚然開口與小橋的爸爸寒暄起來。

“還能怎麽樣，說是下輩子沒指望了。”

“不要放棄，現在醫學很發達，興許過幾年會有轉機的。”

“唉……家裏窮，有轉機也未必看得起。”小橋爸爸的語氣很是無奈。

“小橋爸爸，您應該知道，知識是可以改變命運的。”蔚然的話讓小橋爸爸有些沒有聽明白，蔚然進一步解釋道，“您不應該讓小橋辍學的，她很聰明，學習能力很強，将來是會有大出息的。”

小橋的爸爸沉默了，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小橋的繼母帶着她的弟弟回來了，聽說她的繼母只有三十歲左右的年齡，容顏卻看起來有些蒼老，不知道的會以為她有四十歲左右。她身材看起來很健壯，大抵是因為平日裏多幹一些力氣活，膚色有些黑，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臉上和脖子上都已經生了皺紋，衣服穿的也比較随意，典型的村婦模樣，面相卻有些兇。

看到家裏來了學校的人，她起初還挺熱情的，問了很多關于兒子在學校的事情，可聽到蔚然和風筝此行的目的是為了勸說他們不要讓小橋辍學，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消失了：“她要去上學，誰照顧她爸？我還要去打工呢，我不打工，這家裏吃什麽喝什麽？什麽讀書不讀書的，都不是我們這種家庭要操心的事情，你們快些走吧！”

“您應該長遠地考慮一下，小橋她肯定能考上大學的，以後她有出息了，你們也跟着享福啊！”風筝争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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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學？你看看我們家現在的情況，考慮的了那麽多年以後的事情嗎？她要是去上學，她爸爸就得死在床上了！”

“可是你們這樣，毀掉的是她的未來啊！”風筝有些着急了。一旁的小橋忍不住哭了起來，她拉住她的繼母，“媽媽，我不想辍學，媽媽，我求求你讓我上學吧！”

看到小橋哭，風筝也跟着難過起來，指責小橋的繼母，“既然需要有一個人照顧小橋爸爸，家裏也只能供一個人上學，為什麽要讓小橋辍學而不是弟弟辍學，小橋是學校裏學習最好的學生，是最有可能考上大學的！”

風筝的這一番争辯多少帶入了自己的感情，小橋的媽媽聽到這番話，有些詫異，但更多的是氣憤，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讓自己的兒子辍學，讓小橋辍學，理由冠冕堂皇，真實的原因又有誰不知道呢？可是，從來都沒有人敢這麽直接的指出來。

她伸手推了風筝一把，“我家的事情要你管？我說不讓她上學她就不能上學，你們閑吃蘿蔔淡操心！”

氣氛一下子緊張到了極點，小橋哭的更兇了，她攔在風筝的面前，生怕繼母和風筝他們起了争執，一面輕輕地将風筝往外推，“風老師，不用管我，我不上學沒有關系的。”

而小橋的那個弟弟，俨然也已經将蔚然和風筝當作了敵人，撿起地上的木頭就往風筝這邊扔了過來。

風筝正欲與小橋繼母繼續争辯，蔚然一把拉住了她，示意她不要再說了，自己則對小橋繼母說，“我們不是來和您吵架的，我們是來幫忙的，我們一起想一想這件事還有什麽其他的辦法好嗎？”

小橋的繼母卻像是一只被激怒的老虎，完全不聽蔚然在說些什麽，大喊大叫：“幫忙？你們能幫娃她爸把腿治好嗎？能幫我家賺錢嗎？不需要你們幫忙，你們快走！”

“砰——”的一聲，小橋的爸爸将手邊的水杯摔在了地上，他突然嚎啕大哭起來，“都怪我！都怪我不争氣！自己傷成這個樣子沒有辦法再給家裏賺錢，連自己都照顧不了自己，拖累了孩子拖累了這個家啊！我還不如去死——”

他說着，就将頭朝牆上用力的磕去。

風筝和蔚然吓了一條，趕忙跑上前去制止了他，卻被小橋的繼母一把拉開了。小橋抱着她的爸爸，哭着說，“爸爸，你不要這樣……你沒有拖累我，也沒有拖累這個家……爸爸……”

“老天爺啊！這日子沒法過了！”那邊小橋的爸爸才剛剛安靜下來，小橋的繼母卻突然坐在了地上哭喊起來，她像是一個潑婦一樣，使勁兒地踢着她的腿，哭道，“我這是什麽命啊！嫁得窮也就算了，男人還癱在了床上，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嗚嗚嗚……”

“你要是嫌棄我，你就走好了！我不攔着你！”小橋的爸爸氣道。

小橋的繼母卻不說話，只坐在地上，抱着他的兒子撒潑似的哭。

巨大的聲響和動靜吸引了左鄰右舍的鄰居，有熟識他們家的鄰居大姐趕忙跑了進來，一面勸說小橋的爸爸，一面勸說小橋的繼母，那大姐看起來很是熱心，将風筝和蔚然拉到了一邊，“你們先走吧，自從他家出了事，隔三差五都要鬧這麽一場，你們在這也沒什麽用，先回去吧。”

蔚然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拉着風筝離開了小橋的家。

路上，風筝覺得很抱歉，如果不是她說話太沖動，事情可能也不會鬧成這樣，她跟在蔚然的身後，在泥濘的山野小路上踩着他的腳步，心中很是不安。

蔚然突然頓住，風筝沒留意，一腦袋撞在了蔚然的背上，趕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看見。”

“沒事，想什麽呢？”蔚然轉過來，看風筝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問道。

“在想剛才小橋家的事情。”

“哦？”

“我不該說話那麽沖動，真是對不起，我幫倒忙了吧？”

“嗬，怎麽還在想那件事，沒事，這事不怪你。”蔚然爽朗一笑，轉身又繼續邁步向前走，“不過，你很少關心別人的事情，但你對小橋好像很特別。”

“我很喜歡她。”

“這倒是，她是個很讨人喜歡的孩子。但除了這一點之外，應該還有其他的理由吧？”

風筝沉默了一會兒，說真的，她并不反感蔚然的追問，反而再一次對蔚然驚人的洞察力和聰慧感到驚訝，于是她也問道：“你怎麽知道還有其他的理由？”

“那麽說，确實是有了？”

“是的，但你要告訴我你是怎麽發現的。”

蔚然看了一眼風筝，她正瞪着一雙圓圓大大的眼睛十分認真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在他看來，像是清晨的露珠，不受一點玷污，晶亮、透明，落在花瓣之上，純淨極了。

他覺得這個小姑娘十分有趣，于是笑着說：“恕我直言，你不是一個很合群的人，所以也應該不是一個很容易喜歡別人的人。”

風筝也笑了，“你的推斷有些武斷。”

蔚然全然不在乎，“可我的推斷是正确的。”

“好吧。”

“現在你該告訴我了。”

“因為她和我很像，”風筝低下頭，蔚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從側面看見她又長又黑的睫毛一上一下，有規律的閉合着，“我也成長在一個單親家庭中，我爸爸很偏向我的繼母和弟弟，我和他們的關系不怎麽好。”

“那麽你之前說你的爸爸媽媽都死了，是騙人的喽？”

風筝嘆了一口氣，“他們活着，可對我而言和死了沒什麽差別。”

“這麽說來，你是和你爸爸一起長大的，那你媽媽呢？”

“她有了新的家庭，還有了新的孩子。”

“你們很少聯系嗎？”

風筝駐足，擡頭望向蔚然，微笑着說，“并不是所有的母親都會把孩子記在心上，也不是所有的母愛都是無私偉大的，不是嗎？”

蔚然默然，凝視了風筝良久，寫故事的人好像本能就會對有故事的人有些許好感，而這個故事讓他着迷時這樣的好感就更強烈了，風筝身上的故事其實并不是什麽有趣的故事，蔚然也對這樣瑣碎的家長裏短并不多好奇，可不知怎的，他對這個有故事的女孩越來越好奇，可他卻并不性急，一本有趣的書，慢慢咀嚼每一個字，用一輩子的時間翻完，才更有意思，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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