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Chapter20

Chapter 20

第二天,風筝早早起床,收拾妥當,蔚然将他介紹給了一起支教的同學們,大家都顯得很熱情,并沒有過多的詢問什麽問題,這讓她感到很放松。這支支教的隊伍是蔚然在學校時一手組織起來的,從大一到大四的學生都有,來自北京不同學校的不同專業,除了經常參加活動的幾個人以外,很多也是第一次來支教,本就不怎麽熟悉的一群人,對于風筝的加入自然也不會有什麽排斥。大學不同于中學,同學們之間的相處更為包容,更為随意,這樣的氣氛風筝很喜歡。

大巴車漸漸駛離市區,風筝看着車窗外兀自出神,活着,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這是她這兩天感觸最多的事情,這個社會很不公平,有些人每天只需要考慮怎麽樣吃,怎麽樣喝,怎麽樣玩,怎麽樣樂,而像她這樣沒有依靠的人,所有一切考慮的基點都是——怎麽樣活下去。可她經歷了這樣多的事情,盡管她才只有十八歲,卻已經懂得了面對這個現實,承認生活對自己的不公,然後用自己的努力去改變這個現狀,并且放下一些偏執的、負面的情緒,至少,在這樣不公平的社會中,每個人擁有快樂的權利卻是相等的。有錢,并不一定快樂,而她沒錢,也并不一定不快樂。想到這裏,她長舒了一口氣,微微揚了揚嘴角,抛下那些對前方未知生活的擔憂與恐懼,給自己一點力量。

她的旁邊坐的是蔚然,問她,“想什麽呢?”

她恍然,笑着搖了搖頭,“胡亂想想。”

“你年紀不大,想法卻不少。”

“證明我勤于思考。”

蔚然被她逗笑了,“這麽解釋倒也有些道理。”

風筝眨了眨眼睛,沖蔚然一笑。

兩個人座位中間突然出現了一張臉,這張臉當然就是林寒的了,他滴溜溜地轉着眼睛,瞥瞥蔚然,又瞥瞥風筝,“你們說什麽呢?”

“沒說什麽。”蔚然推開他的腦袋。

“沒說什麽風筝幹嘛抛媚眼呢?”

“什麽啊!誰抛媚眼了?”風筝不滿道。

“那這樣,這樣,不是抛媚眼是什麽?”林寒故意學着風筝的動作。風筝反而被他這鬧趣的樣子逗笑了,賞了他一句,“無聊。”便別開頭去看窗外的風景。

耳邊,是林寒不滿的抗議以及蔚然對她的維護,她微笑着聽着,這一刻覺得很輕松。

支教的日子簡單而美好,盡管山區條件艱苦,但風筝覺得自己好像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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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呼吸着新鮮的空氣,看着山裏孩子們對知識的渴望,做着一些力所能及能夠幫助到別人的事情,聽着蔚然一行人分享着各自的大學生活,遠離了從前家庭的矛盾,朋友的勾心,風筝暫且忘記了煩惱,實實在在地感覺到了自己活着的意義,一日日變得開心起來。

蔚然看着這個不愛說話的小姑娘臉上漸漸有了笑容,心裏十分滿足。可她到底藏着什麽樣的心事呢?他好奇着,卻一點也不着急,兩個月,來日方長呢。

風筝當時不知道,那時候她時常坐在高處望着遠方出神時,蔚然就站在她的背後,一樣默默地注視着她。這樣的畫面後來被一位擅長畫畫的支教同學畫了下來,多年後這名同學成名,這幅畫被挂在畫展上供賞出售,蔚然還以高價買了回來,現在就挂在他們兩個人共同的家裏。

他們支教的山村很窮,适齡兒童辍學是很常見的事情,有一名叫小橋的女孩子引起了風筝的注意,同風筝的經歷很相像,小橋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便去世了,小橋有一個弟弟,同父異母,父親娶了新媽媽回來之後,小橋的生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爸爸對自己越來越嫌棄,即便小小的她幾乎承擔了家裏所有的家務活,但她始終還是多餘的那一個。

可是小橋很勤奮,在學校一直表現很好,她也很聰明,學東西很快,在那個生活條件和學習條件都很有限的山村,她是少有的英語發音極其标準的孩子。支教的同學們都很喜歡她。可是,後來她還是辍學了。

風筝和蔚然一起去她的家裏看她,希望勸說她的父母讓她繼續上學。

她的家裏破敗不堪,雜亂無章,父親與繼母常年在外打工,家裏大多時候只有她和弟弟兩個人,繼母偶爾回來,給他們留下一些錢,處理一些事情,短暫的逗留幾天後,便會繼續離開。小橋就像是這個家裏的管家一樣,在父母不在的時候照顧着自己的弟弟,也不過只有十歲的她,要給弟弟做飯、洗衣服、打掃和收拾家裏,偶爾還要幫姨媽家去做一些農活。

這次繼母回來,讓小橋辍學在家,因為爸爸在工地幹活受了傷,躺在家裏無法繼續打工掙錢,并且還需要有人照料生活,家裏現在的情況根本無法同時供她和弟弟兩個人一起上學。

風筝遠遠地就看見了小橋的家,簡陋的磚草房,難以想象在寒冬是否能夠真的遮風避雨,房間內除了基本的生活用品,其餘什麽都沒有了,因為家裏常年只有兩個孩子,收拾得也不甚幹淨。小橋坐在家門口洗菜,背對着他們哼着小曲,風筝真喜歡小橋的個性,面對如此艱難的生活,卻始終樂觀開朗。

“小橋。”蔚然叫了她一聲,她回過頭來,看見蔚然和風筝,驚訝極了。

“蔚老師,風老師,你們怎麽來了?”她将小手在身上的衣服上随意地抹了一把,笑容滿面地跑過來拉他們的手。

“爸爸媽媽在家嗎?”蔚然問。

“媽媽和弟弟去姨媽家了,一會兒就回來了,爸爸在屋裏睡覺,你們要在我家吃飯嗎?一會兒我多炖幾個菜。”

“不用了。”蔚然蹲下來,目光與小橋保持在一個水平線上,“你告訴老師,你為什麽不去學校了?”

好像戳到了小橋的傷心事,她忽然斂起了笑容,将頭低下,“媽媽說,爸爸受傷了,需要人照顧,而且家裏沒有錢供我和弟弟兩個人上學,弟弟是男孩子,不上學以後找不到媳婦。”

“可是你沒有告訴媽媽,現在學校不收學費,沒有很高的花費嗎?”

“媽媽說,學校要交生活費,而且,去學校就沒有人照顧爸爸了。”

其實,學校的生活費并不高,可是對于這樣一個貧窮的家庭來說,蔚然不敢妄自評論,他無法斷定這些錢對于這樣的家庭來說意味着什麽。況且,小橋的父親無人照料,對于這樣的一個家庭來說,的确是一件比較棘手的事情。

“那你還想上學嗎?”他接着問。

“想,當然想!”小橋擡起頭,她的眼睛複又燃起了火焰似的有神。

“那我們一會兒和你爸爸媽媽再說說,好嗎?”

“媽媽不會答應的。”她有些沮喪。

“試試才知道。”蔚然笑着安慰她。

風筝站在一旁看着蔚然,她覺得蔚然迷人極了,這種迷人,并不僅僅局限于一個男生外表上的優秀,而是發自內心的,蔚然就像是一個行走的太陽,走到哪裏,都将他身上的能量傳遞到哪裏,讓周圍的人都感到暖融融地,他好像有一種魔力,能夠驅逐人們心中的寒冬,先是她,而後又是小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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