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晉江獨家

晉江獨家

雖然醫生說燕秋身上沒有什麽大傷，但到底是被四個輪子的鐵家夥撞倒過，秦燃也怕真的會出什麽事，到時候捅到他爸那裏。

本來前幾年他爸就被請進過局子裏，這幾年一直在跟上頭表現，他要是再搞出這種事，不被打死也要少條腿。

于是，燕秋就這麽在齊慕家住了下來。

齊慕每天都很忙，白天在學校念書，晚上下了課還要做小工，因此為了避免燕秋一個人在家被餓死，秦燃每天放了學都得過去送飯，等齊慕回家了才能離開。

最開始那幾天，燕秋一直有嘗試逃出去，但齊慕擔心他身體沒養好，出去會加重傷勢，每次出門都會‘好心’地把門窗鎖好。

再加上還有秦燃守着，他一次都沒成功。

等身上的傷差不多好了以後，燕秋在齊慕家也住了有一段時間了，但總不能一直這樣，不說要送他回家，至少得知道他從哪裏來，要去哪兒，要幹什麽。

如果是一般人，問一問也就說了，偏偏燕秋不會說話，連表達自己的意思也不會，所以往後的一段時間，秦燃除了管燕秋的吃飯問題，還擔任起了‘老師’的責任——教燕秋說話。

但要知道，一個從來沒有學過知識，宛如白紙的人，想要教會他說話，必然是一件很艱難的事。

教的人艱難，學的人也艱難，很長一段時間，都會看到這兩個人，一個教得抓耳撓腮，恨不得把自己的頭給對方安上，而另一個則是聽得懵懵懂懂，周圍一有動靜，注意力就會轉移，壓根兒聽不進去。

在齊慕家住到小半年的時候，學校放寒假，齊慕因為要去一趟外地，秦燃又嫌每天來他家麻煩，就在附近另租了一套房子。

這個決定對于燕秋來說無疑是一種噩耗，或許是因為第一印象就不好，相比起待人溫和的齊慕，秦燃簡直就是個一點就會燒起來的火團，可怕得很。

尤其是在經歷了學說話那件事後，他對秦燃的恐懼感提升了不止一倍。

他真的很不明白，為什麽秦燃要教他那些東西，他一點都不能理解。

只是，不管他理不理解，同不同意，秦燃也還是租好了房子，讓他搬出了齊慕的家。

和齊慕租的那個小房子不一樣，新租的房子很大，所有家具都是新的，牆面貼了很好看的牆紙，正對着進門的地方是一扇窗戶，窗臺上種了一排多肉。

房間有人提前打掃過，很幹淨，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燕秋站在門口，都有些不敢進去。

這個地方太漂亮了。

秦燃看他一副呆樣，在他頭上重重敲了一下：“發什麽呆呢，進來。”

燕秋還是不敢動，秦燃‘啧’了一聲，上前擡手勾攬住他的肩膀：“讓你進來磨蹭什麽。”

他被秦燃帶進房間，寒冬的冷風全被關在了門外，屋裏很暖和，像是有個小火爐在烘烤一樣，秦燃幫他脫了外套和鞋子，房間裏鋪了地毯，腳掌踩在上面軟軟的，很舒服。

看見他眼底閃過驚奇，秦燃打心底裏覺得這個人沒見過世面，同時又升起一股優越感來。

就這麽個小破房子，跟他家簡直不能比，當初之所以會租這裏，也是因為這附近也就這個看起來還算不錯，結果沒想到這個人居然還挺喜歡的。

“這裏所有房間都鋪了地毯，所以以後在家不許穿鞋，不然全給我搞髒了，平時要是覺得冷就用暖爐捂着，到時候感冒了還得去醫院，至于飯嘛，我每天都會過來，到時候給你帶，反正你呢什麽都不用管，就給我好好學說話就行了，學會了趕緊走……”

秦燃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都是些有的沒的要求，燕秋聽懂了一部分，有些說太快沒記住，他也不敢問，就一個勁點頭。

不過就算秦燃說了一大堆要求，也無濟于事。

他自己心裏對燕秋有成見，覺得這個人太蠢，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他，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會跟這種人打交道。

因此，燕秋剛搬出來的那段時間着實是吃了不少苦，動不動就要忍受秦燃的脾氣。

學校放寒假，秦燃的時間有一大把，他每天都會來出租屋，拿着教科書教燕秋說話，一遍一遍跟他示範口型，怎麽發音。

“你就這麽跟着我學，嘴巴張開，舌頭抵住下牙齒，舌根去碰上颚……”

燕秋張着嘴，費勁學着，臉都漲紅了，也還是不對，氣得秦燃擡手就在他頭上敲了一下：“你特麽的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多少遍了。”

秦燃下手有點重，燕秋捂着頭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有些怕他。

“就這麽點東西，來來回回多少遍了，就是學不會，你不會真是傻子吧。”

秦燃把書往桌上一摔，看樣子是真的生氣了。

燕秋心裏一下就慌了，雖然他對秦燃沒有太多好感，但這段時間他也确實是在用心照顧自己，每天冒着雪來，又頂着寒風走，實在不容易。

“嗚嗚……”

他抓住秦燃的手，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想讓秦燃別生氣，秦燃心裏憋着火，一把甩開了。

甩開的力氣有點大，燕秋的手撞在桌角上。

“啊……”燕秋抱着手，痛得眼淚都出來了。

手和桌子碰撞時發出的‘嘭’的一聲，也把秦燃吓一跳，下意識想問他嚴不嚴重，又有些放不下面子，畢竟剛才還在生氣呢。

燕秋彎腰坐在凳子上，捂着被撞疼的那只手，眼眶濕漉漉的，看上去像只受驚的小動物。

“你，你沒事拉我幹什麽。”秦燃底氣不足，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于是別別扭扭拉起燕秋的手看：

因為常年營養不良，燕秋的手指很細很瘦，上面還有以前的舊傷，哪怕在秦燃他們的照顧下養了小半年，也還是沒有好全，上面布滿了青青紫紫的傷痕。

捏着那只小手，秦燃突然感覺有些不是滋味兒，難得放輕聲音問：“還痛嗎？”

燕秋紅着眼不說話。

秦燃默默把燕秋的手看了又看，其實除了那些舊傷外，什麽也沒有，畢竟只是撞了一下桌子，能怎麽樣呢。

只不過因為這茬，秦燃也沒心情再教燕秋什麽了，平時會待到六七點才回家，那天也早早就走了。

而那天晚上，燕秋的心情都是忐忑的。

他想着昨天他确實也有不對的地方，那些東西秦燃教過他很多遍了，偏偏他怎麽也學不會，秦燃生氣也是應該的。

第二天，燕秋一大早就在出租屋裏等着秦燃，想着等他來了，自己一定認認真真跟他學。

然而時間一點點過去，一直到中午，他也沒看見秦燃的身影。

肚子餓得咕咕叫，但房間裏除了昨天中午吃剩的剩飯，其他什麽都沒有。

人在餓的時候哪裏還能顧得上別的，更何況以前在狼山的時候只有生肉可以吃。

燕秋狼吞虎咽地吃着，被冰凍過的米飯硬邦邦的，咽下去的時候刮得嗓子疼，他沒在意，吃完飯後又接連喝了好幾杯涼水。

窗外又開始下雪了，這裏的冬天雪鋪天蓋地的，燕秋趴在窗臺上看着，想起了以前和小白它們一起在狼山的日子。

也不知道小白現在在哪，還好嗎，之前他聽秦燃他們說，只要他能學會說話，就可以放他走，可是如果他一直都學不會的話，怎麽去找小白呢。

想到這裏，他連忙跑回房間，拿出平時秦燃教他發音的書。

他看不懂上面的字，只能根據記憶，和書上的發音例圖，一點點照着做。

“ni……n……”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照着書上的例圖發音，練習的次數多了，還真的有點樣子了。

“ni，ni你，你，好……”

“你，好……”

燕秋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等意識到自己剛才真的說出那兩個字後，心裏又驚又喜，他習慣性站起來，想和身邊的人分享，四處張望一圈才想起，秦燃還沒有來。

昨天秦燃那麽生氣，要是知道他學會了，應該能消氣吧，燕秋心道。

付出的努力得到收獲，學習起來也就更有勁了，燕秋一邊抱着書看，一邊時不時跑去窗臺，看秦燃來沒來。

由于中午只吃了點剩飯，到下午的時候，燕秋又開始感覺到餓了，不僅如此，腹部還傳來隐隐刺痛，痛得他直皺眉，連坐都坐不住了，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

這種感覺他以前也有過，是吃了不幹淨壞掉的生肉，還有從雪地裏挖出來，帶着冰碴兒的食物。

“哈……啊……”燕秋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冬天太陽落得比夏天早，當窗戶外面徹底沒有亮光的時候，燕秋已經疼得意識都有點模糊了。

貼身的衣服全部被汗打濕透了，房間裏沒開燈，黑漆漆的，他蜷縮在沙發的一角昏昏欲睡，好像睡着了就沒那麽疼了。

隔壁的鄰居好像在做晚飯了，飯香飄進屋子裏，燕秋也沒有想吃東西的欲望了，只是緊緊捂着肚子。

好疼啊，他是不是快要死了。

為什麽秦燃還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