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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時堯知道，這件事定然與陳滄無關，對方總不可能把手伸到網線上。其實自己不該把氣撒在陳滄身上，可一旦碰見這家夥，他總是沒那麽冷靜。

尤其是在看見男人身後行李箱的瞬間，眼神微變。

他也确認過，輔導員确實在班級群裏發了消息，說他們工作失誤，漏掉了一個同學的住宿信息，現在重新安排。

失戀帶來的疲憊感席卷而來，他側了側身子，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麽狼狽。

時堯揉揉太陽穴：“這都快兩周了，你才想起來自己沒地兒住？”

看見他泛紅的眼睑，陳滄腳步停滞，有些不自在地将拉杆箱手柄攥緊。

“再說了，宿舍這麽多，你非得要來我們這裏？”大概是被分手令他情緒上頭，見人只是一味的沉默，時堯近乎口不擇言，“怎麽，暗戀我啊？”

“這不是，只有我們421剩了間空床位嗎？”令人窒息的氛圍裏，吳斯年艱難地插了句話。

時堯：“……”

他瞪了眼不給自己面子的好友，吳斯年頓時眼觀鼻鼻觀心。

緘默多時的陳滄終于開了金口：“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時堯足足回味了三秒，才理解對方這句話，是在回應他“暗戀我啊”的挖苦。

真就是一臉讨打相。

跟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時堯終于洩氣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用後腦勺對着陳滄，生悶氣。

“我平時不會經常住宿舍。”片刻後，陳滄的手指在拉杆箱上輕敲一下，給對方吃了顆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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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堯“哼”了一聲，懶洋洋地撩開眼簾道：“那樣最好。”

這場鬧劇終于停歇，吳斯年和安陽面面相觑，紛紛無聲地松了一口氣。

陳滄在原地站立幾秒，終于掠過時堯身後，去往宿舍內唯一空着的床位。

窸窸窣窣的動靜響起，仍在來回翻看自己與C聊天記錄的時堯，突然意識到不對。

剩下的那張床就位于他的下方，從今往後，他豈不是要跟這家夥做上下鋪了？

時堯幾乎想把陳滄的後腦勺盯出個洞來，後者卻置若罔聞，神色如常地鋪床，根本不受影響。

好在他鋪完床後就徑直離開宿舍，讓凝滞的氣氛稍微緩和了些。

房門重新關閉，時堯收回眼神，繼續盯着C的頭像發呆。

起初被陳滄要來宿舍的事影響，他并沒有多大的感慨，現在後知後覺，突然有些難過起來。

雖說只是網戀，放在大多數人眼裏估計都會嗤之以鼻，可時堯對C是真的動了心的。

兩人相識于一場誤會。

高一時，因為成績下滑嚴重，時堯他爸給他找了個家教。不料他在添加微信號時輸錯了字母，恰好加到C的微信。

當初時堯添加了幾次好友都沒能成功，也沒想過是自己的問題，只以為對方沒有收到消息。索性重新編輯了條申請，再仔仔細細将自己的個人信息放上。

【time】：張老師您好，我是時堯，周末在您這裏補習數學和物理。

這一次，對方終于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可惜第一句話就是澄清。

【C】：你加錯人了，我不姓張。

偏偏當時的時堯完全理解錯了他的意思，以為是他爸記錯了家教老師的姓氏，傻愣愣地回複道。

【time】：不好意思老師，請問您貴姓？

【C】：……

于是，時堯看着C的昵稱反複顯示正在輸入中，過了會兒又恢複如初。

【C】：算了，把你最近的試卷發給我看看。

于是時堯沒再糾結姓氏，就這麽雲裏霧裏地上着家教。

直到他爸問他，為什麽一直沒加家教老師的好友。時堯這才頓悟，原來自己鬧了個大烏龍。

而那時候，經過C的輔導，他的成績已然穩定下來，對方也有繼續為他補課的打算，兩人便就此成為固定搭檔。

後來C對時堯坦白，其實自己跟他同齡，讓時堯考慮是否繼續補習。

時堯被這個消息打得措手不及，或許那正是動心的開始。不過真正确定，是在偶然間，看到C發在朋友圈的真人照片。

對方有着一頭黑色的長直發，那張冷漠臉在合照中顯得格外突出，極具攻擊性的美感，幾乎在瞬間就抓住時堯的心髒。

他把圖片保存在自己的相冊，連C本人都不知道，因為她第二天就删掉了那條朋友圈，仿佛一切只是個意外。

時堯将自己的感情藏在心底，直到某天，C突然給他打來微信電話。

時堯還記得，電話那頭是呼嘯而過的風，以及淺淡的呼吸音。

隔着未知的距離，僅一個通話，就将兩人迅速纏繞在一起。

C沒有說話，就這麽簡單地沉默着。

時堯大概是沖動了，或許也有C給自己打電話的激動在。他貿然開口表白，下一刻就意識到不妙，等待來自對方的淩遲。

電話裏的聲音似乎有幾秒鐘的停頓，緊接着通話被直接挂斷。

聽着被中斷的提示音，時堯隐隐有些後悔。那時的他想，要是自己再等一等，再成熟些，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

可當他點開與C的聊天界面，費盡心思想要解釋時，對方卻率先發來消息。

【C】：好，我們在一起。

……

回憶碎片閃過腦海，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時堯發了會兒呆，他突然伸手取過手機，再次嘗試給C發送一條消息。

他還在心存僥幸，也許真的是誤觸？

【time】：？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時堯蹭地從椅子上站起，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這行小字。

旁邊的安陽被吓了一跳，猶猶豫豫地開口：“怎麽了？”

吳斯年八卦地湊近，掃了眼時堯的手機屏幕。

“我去，這不是你那網戀……”

時堯涼涼地視線瞥來，吳斯年連忙做了個嘴巴拉拉鏈的動作，示意自己閉嘴，随後扯起一臉茫然的安陽走出宿舍。

室內霎時安靜下來，時堯的眼眶瞬時就濕潤了。

被氣的。

删除他不夠，C竟然還要拉黑，讓他連重新加好友問問原因都沒辦法！

時堯自诩對她挺好，補課那段時間的工資都是按照市場價正常偏高結算。

兩人在一起之後，自然是更加大方，還經常給人送些奢侈品禮物。C都是照單全收，從不拒絕。仔細算算，所有的錢相加甚至可以全款買下遠郊一套房，不料現在的結果給了他當頭一棒。

他收了手機，重新仰坐在椅子上，手臂橫在眼前，看不清神色。整個人的頹态盡顯，能輕易彰顯其極度的不開心。

-

陳滄回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晚上七點，421宿舍安靜得很，就是不見時堯的蹤影。

他往裏走了一兩步，終于在自己的上鋪看見了男生的背影。

時堯的被子蓋過頭頂，将腦袋都悶在裏面，顯得非常頹廢。枕頭邊放着幾顆糖果，應該是那個小個子室友偷偷放的。

陳滄用眼神示意吳斯年。

後者正在吃飯，立馬用手擋住嘴唇，給他做了個口型：失戀了，別問。

他睫毛輕輕一顫，掩下其中細碎的光。陳滄放輕腳步，走到時堯的床位前。

有身高的優勢在，令他能把上鋪的一切盡收眼底。男生背對門躺在裏面，沒發出任何聲響，只有細微的呼吸起伏。

他看上幾眼，突然轉身離開了宿舍。

時堯是挺郁悶的，他總覺得自己最近諸事不順，死對頭搬來他的宿舍不說，談三年的女朋友也跟自己分了手。

一想到C，時堯的眼眶又有些發燙。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被子被人掀開，時堯回過頭看，意外地發現，面前竟然是陳滄那張臭臉。

“下來，吃飯。”看着他，陳滄淡淡地說。

言罷，也不管對方是否搭理自己，直接離開原地，坐回屬于自己的椅子。

時堯一臉懵地探出腦袋，果然在自己的桌上發現了對方剛帶回來的打包盒。

他怎麽知道自己沒吃飯，還這麽好心？

時堯納悶道：“……你下毒啦？”

殊不知，他在說話時帶有輕微的鼻音，讓原本生硬的話語都變得柔軟了些。

哭了？

陳滄想。

話出口卻是這樣的：“你愛吃不吃。”

吃！當然得吃啊！

時堯一把掀開被子，三兩步就從爬梯上跳下來，跑到書桌前站定。

隔着透明塑料蓋，他不用打開就能确定，裏面是自己向來愛吃的菜式。

大腦似乎有過瞬間疑惑，不過很快就被忽略。

真沒想到，他時堯這輩子還能花上陳滄的錢，吃陳滄跑腿送來的飯。

時堯邊單手開蓋，邊劃開手機。

“收款碼給我。”他說。

陳滄收拾書桌的動作一頓，随後輕輕皺了下眉。他倒是沒有拒絕，直接就将收款碼擺在時堯面前。

時堯探過身掃描，輸入轉賬金額，填寫密碼，确認。

而陳滄看着後臺顯示的到賬一百元，以及男生沒心沒肺吃飯的樣子，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飯後，宿舍四人輪流洗漱。

時堯洗完澡才發現自己漏拿了東西，隔着門喊：“吳斯年，幫我拿下毛巾。”

奇怪的是，吳斯年并沒有應聲，就在他準備扭開門時，廁所門卻被人敲響了。

時堯開了個小縫，露出白皙的、帶有水汽的手臂，在門外胡亂抓了抓，觸碰到一只手。

他手心的指節又細又長，完全有別于吳斯年的手掌，時堯只覺得奇奇怪怪，下意識多碰了幾下。

“摸夠了嗎？”陳滄太陽穴猛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