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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時堯不止一次懷疑是自己看錯了，接連幾天，都忍不住偷偷打量那人的眼。

他對男生化妝倒沒什麽厭惡情緒，只是陳滄這個人吧，一旦和化妝品聯系在一起，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驚悚感。

可不論白天黑夜，他再也沒從陳滄的臉上看出絲毫違和。于是時堯很快說服自己，應該是他看錯了。

不過，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陳滄竟然真的說到做到，每天都在宿舍熄燈之前返回，再也沒有晚歸。

時堯得以睡了好幾天安穩覺。

然而，只要想到C對他送的貴重物品來者不拒，以及自己在對方身上傾注的感情。如今竟然還能被騙子删除拉黑，更襯得他想是個冤大頭，時堯抑郁了好幾天。

最開始，他曾經按照C給的地址上門，想要找騙子讨個說法。

結果抵達目的地才發現，那裏竟然只是個快遞代收點。老板平常見得人多，從未認真留意過，對他的詢問自然一問三不知，時堯只能無功而返。

吳斯年勸他：“再怎麽說，人家也幫你補習上了圻大，否則以堯哥你以前那個成績，嘶……吃一塹長一智，就當交智商稅了。”

時堯給了人一個爆栗，好在他家裏還算富裕，投入的金錢不過只是冰山一角。因此倒是很聽話，沒想再繼續追究。

某天晚上，計科和經濟學其中兩個班在操場開了場聯誼會。

所有人的身上都穿着軍訓統一的迷彩服，無法花枝招展。不過女孩們散開頭發，都是個頂個的漂亮，反觀男生這邊，明顯要遜色許多。

除了裏面兩個例外。

座位距離較近的時堯和陳滄，無疑成了最佳的觀察對象。

不為什麽，實在是過于賞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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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堯自然不肯跟陳滄坐在一處，兩人之間還隔着一個吳斯年。

這家夥插在兩個大帥哥中間，竟然半點不覺得如芒在背，反而與有榮焉。

待男生女生都自發圍成一個圈，他清了清嗓子：“那什麽，咱們人多，來玩狼人殺啊！”

時堯對這種游戲向來沒什麽興趣，索性靠在吳斯年背後玩手機，身後不斷傳來歡呼或者哀嚎，他只覺得無聊。

過了會兒，又有活躍的男生唱起歌。星辰密布的夜空下，此刻的操場仿佛也成為它的同類，讓新生點綴其中。

主席臺上開了個大燈，将整片區域映照明亮。特別是時堯的側臉，在餘晖裏，像是山水畫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有人同樣沒有參與活動，只顧坐在原地，看着他的眼睛，目不轉睛。

頭頂被陰影籠罩住，時堯微擡起頭，就見自己面前站着兩個女生。

長發披肩，畫着淡妝，清新秀麗。

雖然已經是肉眼可見的漂亮，但在容貌方面，女孩子要想被社會認可優秀只會難上加難，因而面對時堯還是難免緊張。

見他看過來，其中一個女生用力握了握閨蜜的手臂，鼓足勇氣：“同學，可不可以加個微信？”

聞言，時堯輕怔。

還沒來得及拒絕，肩膀突然被人用力一撞，緊接着，冰冷的水倏地灑在身上，幾乎瞬間就浸濕了襯衫。

他手忙腳亂地站起身，擦拭過程中，這才發現，是陳滄不小心碰倒了水。

“……你是不是故意的？”時堯皺眉。

分明是自己做錯事，陳滄卻滿臉淡定。他不慌不忙地擰緊瓶蓋，臉上未露絲毫懊悔，平靜道：“抱歉。”

實在欠揍得很。

時堯真想用拳頭揍花他的臉。

便見陳滄取出一張紙，試圖往時堯的上身擦去。可還沒來得及接近，後者就扯過他遞來的紙巾，随即連退三步，用身體行動表示敬謝不敏。

擦着擦着，時堯才記起被自己晾在一旁的兩個女生。此時，她們尴尬地站在原地，表情無措。

時堯轉了轉眼珠，腦袋裏靈光乍現。

這家夥故意撞他，難道是為了擋他的桃花？高中壞事還沒做夠，上大學還不肯放過他？

失戀的陰影尚未抹平，時堯原本沒打算跟其他女生再有糾纏，轉念一想——

嘿，我今兒個就要給了！

堅信自己猜想的時堯取出手機，慢吞吞地點開微信二維碼，然後當着對方的面舉起，放在說話女生跟前。

餘光卻偷偷瞥向陳滄。

果不其然，在二維碼被成功掃取的瞬間，身旁人猛地站起身。就算沒有開口，也能感受到其周身的低氣壓。

陳滄的眼睛仿若幽潭，深不見底。

時堯半點不覺恐懼，得意洋洋。

後槽牙被緊咬了下，陳滄深深地看他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現場。

時堯樂滋滋地看着他走遠，心道：氣死你氣死你。

等男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操場，他才收回視線。微鞠躬，做出個抱歉的姿勢：“同學，不好意思。其實我已經有女朋友了，所以不太方便加好友。這樣吧，我請你們喝水，算謝謝你們剛才幫忙。”

-

時堯猜測，陳滄這回當真是氣狠了，就連晚上都沒有回宿舍。

他心裏仿佛出了口惡氣，連高中三年被對方壓制的怨念都消解不少。

一夜無夢，時堯舒服地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奇怪的是，直到教官吹哨集合，陳滄都沒有趕來。

時堯的身後留下一個空缺，上午時間過半，對方才姍姍來遲。

眼看過幾天就是軍訓彙演，其他方隊都在抓緊時間訓練，偏偏他們少了一人。教官對他遲到的行為十分不滿，直接懲罰他原地做五十個俯卧撐，外加站軍姿一小時。

陳滄連一句解釋都沒有，趴在地上做起了俯卧撐。

時堯冷眼旁觀，甚至有些幸災樂禍地覺得他活該。

烈日高懸，氣溫逐漸上升，教官讓其他人休息，陳滄仍需要罰站。

做完俯卧撐的臉上，泛着一層薄紅，此時微微喘着粗氣，接受來自陽光的炙烤，惹得附近方隊的男生女生移不開眼。

時堯買了根冰棍叼嘴裏，随手把另外兩支抛給吳斯年和安陽，問：“他怎麽還在那兒”

吳斯年看向他手指的方向，陳滄還站在原位。在這個時間段，幾乎所有的方隊都在調整休息，因而他一人尤其明顯。

這天氣就算待在太陽底下十分鐘都受不了，很難想象，對方是怎麽堅持到現在的。

“教官不是讓他站軍姿嗎，估計不想惹事吧。”吳斯年咬了口冰棍，“哎，你說陳滄是不是太老實了，教官都沒在，他還乖乖罰什麽站啊……堯哥，你別找事！”

話音未落，時堯就擦着吳斯年的肩膀，朝着陳滄的方向走去。

汗液凝成水珠，從陳滄的側臉滑落，懸挂在下颔，搖搖欲墜。即便如此，他依舊站得筆直，像一棵挺拔的松。

時堯吊兒郎當地走到男人面前，圍繞陳滄轉了一圈。

随後炫耀似的，緩慢地舔了舔冰棍。

本不予理會，卻在看見他一閃而過的粉紅舌尖時，眼神微沉，陳滄的喉結無意識滾動了下。

誰知時堯像是成功抓住他的把柄似的，把冰棍杵在陳滄面前，挑釁道：“是不是很想吃啊？”

“可惜了，某些人是吃不到咯。”

陳滄看他兩眼，突然微俯下.身張口，直接将時堯遞來的冰棍咬掉大半。

時堯：？

時堯傻在原地。

看着手中只剩下殘骸的冰棍，他目瞪口呆。偏偏始作俑者面不改色，甚至還在從容地咀嚼口中的冰塊。

“我才吃了一口！啊啊啊！”時堯總算回過神來，像瘋了般撲上去，掐住陳滄的脖子搖晃，“吐出來，你給我吐出來！”

陳滄一邊扯開他的手，一邊像他剛才對他做的那樣張開嘴，示意自己早就吞得一幹二淨，半點不剩。

氣得時堯沒了鎮定，當場跟人扭打起來。

看着那邊的熱鬧，吳斯年搖搖頭，咬着冰棍唏噓不已：“好gay。”

身旁猝不及防響起一陣咳嗽，他回頭，見安陽咳得臉都紅了，趕緊幫人拍拍背：“沒事兒吧”

安陽連連擺手，等平複好呼吸，才遮掩似的用手扇了扇風。

經過冰棍被咬之事，時堯對陳滄自然市場更加看不順眼，經常找茬，讓教官代為教訓他。

陳滄從容應對，精準反擊。

沒成想，兩人這一鬥就是整個軍訓。

等到軍訓彙演完成，圻大新生軍訓也到此結束，陳滄和時堯兩個名字也在新生中出了名。只要一提起他們，就是那兩個愛打架的小學雞帥哥。

周五早八第一節課是高數，來得早，吳斯年搶了個第二排，順便給室友占了兩個位子，時堯坐在他的右邊。

陳滄到教室的時候，人已經很多了。教授在講臺電腦上拷PPT，只有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空着。

這是大學生之間的約定俗成，畢竟沒有哪位勇士願意頂着教授嚴肅的目光，半點不分心地上完兩節小課。

不過，大概陳滄就是那個例外，時堯眼睜睜地看着他走向第一排，面不改色在自己的前方坐下。

時堯瞬間就不困了，原本因遭受重創而歪斜的身子即刻坐正。瞧瞧四周彙聚的眼神，有男有女，有佩服也有欽慕。

看看，這逼都裝到課堂上了。

想想最近先是被分手，而後又跟死對頭住進同一間宿舍。

難不成陳滄的功力，真的已經提升到能隔山打牛了？

他正糟心着，自然不會想讓陳滄好過，睨着男人挺直的後背，時堯真想揪他一下。

高冷學神在教室痛喊出聲，那畫面肯定非常好看。

這樣想着，他也這麽做了。時堯伸出手去，準備好好教訓這個看不順眼的宿敵，然而在接觸到的前一秒，陳滄突然轉過了身。

他正拿着一沓卷子，手背恰好落入時堯的掌心。

兩人都是微愣。

在冰涼感傳遞至掌心時，時堯猛地縮回手，掩飾性地幹咳幾聲。

陳滄的指節微不可見地輕顫了下，面上卻沒露出絲毫異樣。

“測試卷。”他将手中的東西往前遞了遞，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