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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時堯也是過了很久才想明白，這般另類打扮，C竟然也真的能認出他。

大概是心髒跳動的聲響太大，将其他的所有動靜掩蓋。以至于時堯根本沒想起，自己從來沒給C發過照片，對方卻還是僅憑一眼就能把他找到。

人群如潮水般退去，原本的擁擠場地在短時間之內變為空曠。仿佛剛才的種種，只不過是因為他太思念，而在腦內創造出的關于C的美夢。

“請問……你是遙遙嗎？”

身後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女音，大概擔心打擾而顯得有些遲疑。時堯轉過頭去，發現出聲的人竟然是先前加了自己好友的女生，兩人都穿着日常的服裝，模樣甜美。

C姐帶走了大部分人流，可她們二人竟然到現在都還沒走。

不僅如此，她們對他的稱呼也有些奇怪。他愣了愣，不知道如何開口，就聽對方繼續道：“我是蛋炒飯不加蔥哈，她是利威爾夫人。動漫社群，你還記得嗎？”

剛才C來得太突然，他甚至沒來得及去給新加的好友修改備注。聞言，時堯下意識看了眼手機，這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參加個漫展，居然也能碰到熟人。

這還沒完，他随之意識到，自己這身打扮突兀，頓時心虛又惶恐。何況前不久他并未想過僞裝，直接當着她們的面開了口，男生的身份恐怕早已無法隐藏。

要是她們不小心跟C說漏了嘴，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會落空。

時堯抿緊唇瓣，猶豫再三，終于還是妥協般伸出手去：“學姐好。”

倆女生對視一眼，噗嗤笑出了聲。

“不要這麽緊張。”蛋炒飯不加蔥哈輕輕拍開他的手，算作友好地打招呼，随即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道，“沒關系，我們會幫你保守秘密的哦。”

“謝謝。”看她們不像是說話不算數的人，時堯松了口氣，誠懇地說。

“時間還早，我們帶你去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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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情難卻，他只能答應下來。

蛋炒飯不加蔥哈邊走邊感慨：“C對你真好，我可從來沒有見過他跟人合照。”

正心亂如麻着，時堯忍不住問：“學姐，既然你們都知道他真實的身份，為什麽剛才會跟我介紹她叫C姐？”

若非他對C是個女裝大佬這件事早已心知肚明，剛才說不定會大吃一驚。

“嗯……其實C一直對自己的私人信息隐藏得很好，我們也是跟他混熟了才知道他的身份。不過，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男生男扮女裝。也算是為了保護他吧，在學校內，認識C的人都會主動幫他遮掩。”

蛋炒飯不加蔥哈認真地說：“所以遙遙，如果可以的話，以後在學校裏也麻煩你幫他瞞着些，只管叫他學姐就好啦。”

這請求實在算不得為難，但時堯內心卻極其複雜。他沒想到就算知道對方是在欺騙，她們也願意作為朋友的身份幫C的打掩護。C這種人，竟然也會有這麽一群不求回報，幫他遮掩身份，對他好的人。

可這種騙子，真的值得擁有善意嗎？

時堯悄無聲息地握緊拳頭，差點忍不住道出自己曾經被對方欺騙感情的經歷。最終還是忍耐下來，沉默地點頭。

還不可以，他尚未收集到足夠的證據，暫且不能讓C的真面目盡數展露。假如沖動，就會功虧一篑，未免可惜。

見他同意，兩個女生拉着人往展館內走，方才衆星捧月的C早已不見蹤影，他的離去帶走了現場大部分人，如今他們前進的道路還算暢通。

展廳內coser有很多，時堯都沒見過。今天以前，他對動漫的了解，可能止步于小學看的動畫片，因而還算是新奇。

其中不乏有賣谷子和搞簽售的人，各式各樣五花八門，令人眼花缭亂。

過程中，時堯甚至被人拉到臺上展演，他初次面對這場面，不得不模仿其他男男女女，僵硬地擺出特定姿勢拍照。

大概他的女裝扮相實在貌美，一雙桃花眼不用勾勒眼線都足夠吸睛。

加上及腰的長發，和他那雙又長又直且過分白皙的腿，坦白說，就算被人當作女生也毫不違和。

直到時堯開口，圍觀者才像之前兩位女生那般，驚訝地叫嚷要跟他合照。

然而漫展上的女裝大佬不足為奇，大家都只是短瞬的激動，很快便恢複如初。

沒有人在意的角落，有人在暗中注視着一切。

尤其是在看到時堯亮出自己的微信二維碼，供其他人掃取之時，陳滄的指甲都快嵌入掌心。

他的眼底有濃重的情緒歪斜，主人卻在用力壓抑自己，不想讓身份暴露得太早。陳滄克制地轉過身，以背靠牆，深深吐了一口氣，眼神裏滿是殘留的不甘心。

等到時堯最終被衆人放過，時間已過傍晚。他被好客的學姐帶去一起吃晚餐，不止一次被調侃“你真的比女生還受歡迎”。

時堯臉上帶笑，內心只想逃離地球。

飯後，幾人總算各回各家。

天色漸暗，時堯走在路上。其中幾盞路燈忘了修，忽明忽暗。若是放在恐怖片裏，面前無疑會是上好的表演場所。

如果說來的時候，他還抛不下羞恥心，等抵達漫展才敢換衣服。經過一整天的洗禮，時堯已經變得無所顧忌，直接穿着女高中生校服，大搖大擺徜徉在街上。

路上行人不多，且大多都行色匆匆。就算看到他稍顯怪異的打扮，也不會露出任何吃驚的表情。原因無他，如果不仔細看，估計沒有人能知道他是男扮女裝。

時堯哼着歌，不緊不慢地往家裏走。走着走着，他忽然覺得身後有些異樣。

自己影子的範圍莫名擴大了許多，似乎在想方設法與他融合。

奇怪的是，這場景不僅半點不顯得可怖，反而有些滑稽似的。

因為不多時，狀似一只手的影子，從時堯影子的邊緣伸出。動作極慢，仿佛生怕被他撞見般膽怯，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試圖在地面跟他的影子牽手。

實在太荒謬，也太可笑。

時堯腳步停滞，猛然回頭。

可身後空無一物，除卻被風吹過的枯葉沙沙作響，此外寂靜無聲。

他覺得應該是自己疑神疑鬼，于是不以為意，轉過身，繼續往前。

“小妹妹，這麽晚了，一個人去哪兒啊？”忽然，一道男聲從身後響起。那人嗓音嘶啞難聽，仿佛曾經被火燒過喉嚨。

時堯站立原地，眼神微凝。看來他的感覺并未出錯，的确有人在跟蹤自己。

男人終于從陰暗的角落出沒，對方身材瘦小，嘴角挂着邪淫的笑，看見時堯正臉的瞬間，甚至惡心地咽了幾口唾沫。

他擦着時堯的肩膀走出來，甚至故意用自己的剮蹭，企圖通過這種方式，感受“女孩”身體的柔軟程度。

時堯故作鎮定的表情都快繃不住，只覺得渾身難受，但到底還是想看看這人究竟想做什麽。

男人繞着時堯走上一圈，像瘾君子般猛嗅“女孩”身上的香味，惡劣道：“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家啊？”

“……”

時堯徹底忍不住了，心道：哥哥？待會兒爺爺就告訴你，什麽叫祖宗！

他倏地拉下臉，揉了揉手腕。

正準備出手，不知從哪裏竄出個穿着休閑裝的男學生，突然奔至跟蹤狂面前，一拳猛揮上對方的臉。

力道之大，方圓百裏，都只剩下瘦小男人的慘叫聲。

令時堯沒想到的是，來人在一擊命中之後，并未停止。反而拉起跟蹤狂的衣領，再次瘋狂地揮手打了上去。

一拳比一拳力道重，一次較之剛才狠。像是徹底殺紅了眼，全然不顧後果。

血液不斷從瘦小男人的臉頰、額頭滲出，甚至有幾滴，飛濺至打人者的臉頰，進而順延下颌線蔓延。

不說其他人，連時堯都懵了，原本尚在揉手腕的動作都頓住，眼裏只剩下錯愕。

“別打了。”他總算回過神來，上前幾步，拼命伸手拉開對方，見人不為所動，只是一味機械地重複打人的動作，時堯厲喝道，“陳滄！”

或許是這個名字，讓他有了幾分還活在世上的真實感，陳滄的動作終于停下來。手指卻還是痙攣着，堅持抓住跟蹤狂的衣襟，絲毫不肯放松哪怕一寸。

時堯哪裏準他再發瘋，直接上了手。

他任由時堯掰開自己的指節，沉默。

潮濕黏膩的血液由掌心傳遞過來，這感覺并不太美妙。甚至使得時堯的鼻腔，都像是徹底被血腥味包圍，空氣稀薄。

他看着陳滄朝着他的方向緩慢轉過頭，血珠彙聚多時，終于在此刻，恰好從颔部滴落，在地面濺出水滴般的印記。

漂亮的眼睛裏只能盛下面前人的全部，神色偏執而張揚，竟有鮮紅點綴的面容，昳麗中裹挾有邪魅之美。因為過分妖冶，令其看上去幾乎顯得有些恐怖了。

就在他的面前，男人的眼中閃爍着奇異的光澤，嘴角卻稍稍向上勾起。

“吓到你了？”

陳滄笑着，溫柔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