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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陳滄抓住他想扒自己衣服的手,妥協:“剛才忘了沒帶衣服,我回宿舍洗,可以吧。”

秉持着自己被惡心,也得惡心回去的态度。時堯板着臉,拼命想揪他的前襟,冷漠無情:“不可以。”

“怎麽,你怕被我看光啊?”他拿對方刺激自己的話怼陳滄。

誰知男人沒臉沒皮,控制住他胡亂揮舞的手,将他堵在牆角,不卑不亢:“是啊,我怕得很。”

“我不管。”時堯憋着氣,直視男人的眼睛,“今天你要是不洗,我們的協議就作廢……不,我每個月只給你五千塊。”

聞言,陳滄似乎是笑了下,不過速度太快,幾乎微不可見。随即竟然聽話地放下手,當着時堯的面解着衣扣。

時堯心道:哈,他果然猜得沒錯,陳滄就是見錢眼開的性格。

他睜着眼,目不轉睛地盯着男人的動作。能看清陳滄骨節分明的手,緩慢在紐扣上滑動,時間仿佛也被拉得很長,讓一切都變成慢鏡頭。因移動時而突顯的手筋,在纖長指節的襯托下,更顯得色氣。

差點把給時堯的鼻血給看出來。

在即将窺探到內部風格的前一秒,他狼狽地轉過身。

“你快點洗,我去外面等你。”

言罷,就落荒而逃。

而陳滄,手下動作微頓,看着男生倉皇跑路的背影,輕輕彎了彎唇。

解開的衣扣被盡數系上,兜裏的手裏響了一聲,陳滄取出來看。視線觸及定時的日歷提醒後,笑意散盡。

心情頓時跌入谷底,他興致缺缺地給某個固定銀行賬戶,打去一筆錢。為避免時堯挑刺,又在淋浴間內多耽擱了陣,這才不慌不忙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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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堯正在淋浴室門口,跟隊裏的朋友插科打诨,嘴角咧開,笑容洋溢。

有那麽一瞬間,陳滄仿佛回到高中那年。他的腳步未停,來的時堯身旁,順手幫人理了下略顯淩亂的前發、

“你們比賽都好好打啊……陳滄!”時堯收斂笑意,怒目直視在自己頭上動土的某人,不輕不重地打他胳膊一下,警告。

“少跟我動手動腳的。”

“麻煩你時刻牢記,我們的階級層別。”眼看周圍人都基本走散,他小聲說道。随後突然從衣兜裏變出一張銀行卡,塞到陳滄的手心,“自己收好,以後每個月我就把錢打這張卡上。”

說完,他像是生怕對方反悔似的,再次強調:“以後不準再去那什麽酒吧了,聽到沒?”

陳滄将銀行卡放在掌心緊握,笑了笑:“好的,主人。”

“……閉嘴。”聽見對方面無表情地喊出那兩個字,時堯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連對視都不敢,作勢就要往宿舍的方向走。

風聲裏隐約傳來兩人的對話。

“不去我家?”

“去你家做什麽?”

“完成協議第四條。”

“……”

“那什麽時候去?”

“你再嚷嚷試試?”

-

比賽當天,時堯幾人難得起了個大早。觀衆不知從什麽時候就得到消息,帶着花生瓜子礦泉水迅速将籃球場坐滿。

這壯觀場面,就連時堯都不解:“什麽情況?”

“堯哥,你還是低估你的影響力了哈。”吳斯年站在場邊,笑着放下自己的背包,繼續道,“而且聽說今天跟我們對陣的土木,裏面也有個帥哥。”

時堯心不在焉地點了兩下頭,完全不在意什麽帥哥不帥哥的,相比之下,還是贏得比賽更加重要。他随手将自己的東西扔給陳滄保管,就聽身後一道陌生男音。

“時堯。”

他轉過頭,看見了穿着白色T恤的高大男生。對方很顯然是土木隊的,因為當他走來時,場外還不停有迷弟迷妹歡呼雀躍,幾乎不用分辨,時堯就能确定,這人就是吳斯年口中那個帥哥。

他說:“沒想到你也考來圻大了。”

饒是時堯挖空記憶,也沒跟任何名字對上號,只能問:“你是?”

“尹灼,跟你一個高中的,比你大一屆。不過我高二上學期就轉學了,不知道你還記得我嗎?”男生微笑道。

就算是當了三年的同班同學他都不一定記得清楚,更何況是上一屆的校友。但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時堯還是禮貌地伸出手:“你好。”

尹灼的目光瞥向男生伸出來的白皙手掌,眸光微動。然而指尖相觸僅僅一秒,時堯就被陳滄往後拽,撞進他的懷裏。

“你又犯什麽病?”他猝不及防,被撞之後疼得不輕,沒忍住罵他。絲毫沒注意到,兩個男人的視線交錯。

陳滄目光冷硬,迎面來自尹灼的打量。兩人之間氣氛古怪,仿佛有無形的硝煙彌漫開來。

不過很快,尹灼就率先收回目光,對着時堯友好道:“馬上比賽了,一起去熱熱身?”

沒有必要跟個陌生人,甚至是即将成為自己對手的人熱身吧。

時堯剛想拒絕,就察覺到手臂處加重的力道。他裝作不察,客氣地說:“還是等會兒球場上見吧。”

待尹灼走遠,他才轉過身,掐着陳滄的胳膊猛揪,直直給人掐出好幾個紅印,嘴裏還不住嘟囔着:“捏我是吧。”

陳滄任由他撒氣,只是餘光一直停留在尹灼遠去的背影,久久沒有收回。

“在場上記得多提防剛才那個人。”他緊盯住時堯的眼睛,突然說。

時堯動作一頓,擡眸問詢:“認識?”

能讓陳滄這種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冰窟窿都記住,這家夥到底得有多特殊。

他放棄思考,果斷點頭:“我知道了。”

臨上場前,時堯多多注意了下對手。

發現土木隊伍裏,竟然有兩個熟人。

——是曾經加入籃球社,後來被社長除名的張成和李文。

兩人此刻目光不善,緊盯着時堯的方向,大約正在密謀些什麽。

但時堯并未将這倆放在眼裏,僅僅聽從陳滄囑咐,把尹灼當成實力強勁的對手,在布防時着重強調。

他的擔心不無道理,因為在最初開球時,對方就展現出專業球員的素質。

被尹灼從手裏搶走球後,時堯毫不意外,但他并未自亂陣腳,當即調轉方向朝着對方追去。

橡膠操場不斷響起球鞋摩擦的聲音,速度與汗水相互碰撞,将場外的拉拉隊的激烈的吶喊聲都吞沒。

在尹灼手裏丢了不少分後,時堯雙手撐在膝蓋上,重重喘氣。

27:22。

表面上看,土木和計科的分差不大,但僅僅上半場,就拉開不小的差距,十足說明土木隊的實力确實強勁。

其實時堯清楚,他更擅長的是三分球,可為了防控尹灼,不得已把自己安排在近攻的位置上,導致頻頻失分。

因而下半場,他決定和吳斯年調換位置,成功搶下好幾個籃板球。

時堯很少能從同齡人身上感受到壓迫感,陳滄算一個,球場上的尹灼也不容小觑。

早就在死對頭那裏吃過虧,他不可能犯第二次蠢,直愣愣地往對手胸膛上撞。以假動作晃過尹灼之後,時堯原地起跳,投了一記完美的三分球。

全場沸騰。

眼看分差不斷縮小,時堯下意識扭頭,朝向陳滄的方向看去一眼。

恰好對上男人目不轉睛的視線。

他得意似的挑眉,換來陳滄嘴角微乎其微的上翹弧度。

就在時堯輕松運球,行至籃下之前,他突然察覺到從右側方來的風。

張成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身後,用他那粗壯的胳膊,向時堯的後背狠狠撞去——

時堯眉頭一皺,準備向前躲開,卻發現李文竟也從側面來襲,兩人呈包圍狀将他控制在其中,難以脫身。

躲,球會落到他們手裏。

不躲,會受傷。

分明處于這種危急關頭,時堯竟然還有閑心地衡量了下兩種方案的可行性。

就在所有人理所當然地以為他會躲開時,時堯擡起手腕,喊了聲:“吳斯年。”

多年好友的條件反射下,吳斯年下意識看向他,兩人默契地在空氣中完成了傳球。接到球之後,他并未多待,急速奔馳籃下,完美拿下兩分。

44:45

土木:計科

哨音吹響,計科險勝。

這大概是力挽狂瀾後理應贏得掌聲的時刻,可除卻最開始的歡呼過後,所有人都想着籃球場中心圍過去。

原因無他。

時堯摔倒在了地上。

張成和李文的夾擊,令他在抛出籃球的瞬間,重心不穩,讓有心人鑽了空子。後背被胳膊肘重創,腦袋迎面撞上籃球架,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他眼前甚至有幾秒鐘的眩暈,耳道內嗡鳴不斷,腿部酸軟,在即将後腦着地的前一刻,陳滄接住了他。

時堯只覺得眼冒金星,腦袋疼得要炸開來,眼前清明的剎那間,他正對上陳滄擔憂的目光。

見他醒來,男人似乎松了口氣,緊接着又是一番川劇變臉,臉色黑如鍋底。

不知道為什麽,看見他臉色,時堯心裏發毛,下意識開玩笑活躍氣氛:“本來就笨,這麽一撞我真成傻子了。”

陳滄的臉色更難看了。

時堯臉上的笑意微斂,他都纡尊降貴貶低自己了,這人怎麽還是這幅死樣子。

于是揪住陳滄的衣襟站起身,小聲道:“少給臉不要臉啊。”

見他沒事,圍觀群衆總算開啓遲來的議論。

“我去,土木是今年的強隊啊,居然輸了。”

“沒事,輸一局小組賽而已,影響不大,後面還有淘汰賽。”

安陽擠了好半天,終于擠進個腦袋,看見時堯摔倒,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沒成想,對方不僅啥事沒有,還有心情開玩笑,頓時把淚水給憋了回去。

他上上下下把室友檢查了一遍,終于在時堯無奈的眼神中放下心來。

“我早就防備着他們呢,就撞了下,沒受傷。”

後背傷處突然被人戳了下,時堯忍住差點脫口而出的痛呼,憤怒地扭頭,看向始作俑者陳滄。

男人表情淡淡,對他的話語不置可否。

吳斯年的臉上沒有露出絲毫贏球的喜悅,憤憤不平:“在學校裏面都打髒球?”

大家這才想起,導致時堯受傷的人是土木隊的其中兩個人。

一時間,連觀衆都義憤填膺了。

“什麽垃圾貨色,滾出圻大!”

“就比個賽,手段怎麽這麽下作呢?”

“怎麽大學裏還有流氓,好歹也是上完九年義務制教育的人,臉都不要了。”

張成和李文霎時成了衆矢之的,接受來自現場所有人的圍攻。

很好笑的,兩人面上不僅沒有露出絲毫愧疚情緒,反而得意洋洋,把我是兇手四個字光明正大地寫在了臉上。

時堯必不可能吃下這暗虧,很快,負責的老師也趕了過來,了解清楚情況後,真誠表示會盡快給他一個答複。

同學間的小打小鬧和故意傷人這兩件事,存在本質上的差別,現在就看校方怎麽處理。

正準備離開,時堯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被陳滄以公主抱的姿勢抱了起來。

這動靜實在算不上小,很輕易就吸引周圍人的視線,當即大聲起哄。

時堯的耳根頓時紅成番薯,恨不得把臉埋進陳滄的胸口。一面飛快拍打男人的手臂:“快放我下來!”

後者本不想理會,注意到周圍揶揄的視線,才勉強将時堯扛了肩上。

時堯:“……”

這兩種姿勢也沒有多大區別啊。

陳滄才不管他心裏那些怨念,扛着室友就往外走。

有人叫住了他們。

尹灼滿臉歉意地站在時堯面前:“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們是這種人,你的傷怎麽樣,很嚴重嗎?”

“沒事沒事。”時堯只能以俯視的角度,盡量給予對方禮貌地回應。大約是連尹灼都感覺到尴尬,他才湊近陳滄的耳朵,咬牙切齒,“大哥,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來。”

陳滄不情不願地讓他的腳落地。

站在時堯的角度,尹灼不過跟他第一次見面,張成和李文所為與之無關,替人道歉更是無稽之談,因此心裏自然沒什麽芥蒂。

将兩人親密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尹灼面不改色,保持微笑:“加個好友吧?”

“我現在是籃球校隊成員,如果以後有機會,可以幫你內推,就當給你賠罪了。”

聞言,陳滄攥着時堯的手臂明顯用力,使得後者吃痛,輕輕怼了怼他,這才放松。

他并未察覺出不對,只是客氣地推诿:“不用,我想進的話會靠自己。”

尹灼笑意微頓,眼神掃過明顯警惕的時堯,瞥向他身側站着的男人。

陳滄面不改色,只挂着那張常年冰冷的臉,根本不顧對面人打量的表情,仿若在看空氣。

氣氛僵得可怕。

倒是把時堯弄糊塗了,他仰起頭想看陳滄的表情,卻被人捂住眼睛。

也不知道兩人進行了怎樣一番眼神交戰,當時堯從他手裏掙脫之時,面前早就沒有了尹灼的身影。

張望片刻,他納悶道:“人呢?”

手腕卻再次被人緊握,他只能看見陳滄的眼眸裏自己的倒影,聽見對方問:“你想加他好友?”

分明沒夾雜額外的情緒,但時堯莫名從這句話中聽出一絲威脅。

就說這家夥看着他跟人交談,半天不吭聲,合計在這兒等他呢?

“大哥……”時堯無奈地閉眼,莫名其妙,“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盡管他這麽說,陳滄也不太信,眼睛緊緊盯着男生,似乎想從對方臉上看出絲毫說謊的痕跡。他反複用指腹摩擦時堯的腕部,直磨得發紅發燙,也不罷休。

若是被他人看見,估計還會以為是什麽金絲雀強取豪奪文學。

直到時堯實在受不了,徑直拽過男人的手臂,硬邦邦道:“回家!”

哎。

世界上,應該沒有比他更沒威信的金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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