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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他的出現無疑在整個教室內掀起軒然大波，臺上的教授并不古板，見狀，同樣笑着鼓掌：“有趣。”

大概老師的稱贊給了學生們更放肆的勇氣，紛紛拍手拍桌，吹着口哨歡呼。更有甚者，那狂放的笑聲能穿透地板，将每層樓的課程都打斷。

時堯一整個尬住，默默抓住兩邊裙擺，快步走進教室。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今天的打扮究竟是為了給誰撐腰，然而直到在吳斯年和安陽中間的空位坐下，時堯也沒有分任何眼神給前排的某個人。

與其不同的是，早在看見時堯的瞬間，陳滄的眼睛沒有一刻舍得從時堯的身上移開。像是優秀的獵手終于發現獵物的致命弱點，随時準備一擊命中。

時堯努力無視掉周圍的目光，就聽吳斯年笑道：“牛逼啊我堯哥。你還說你讨厭陳滄。”

他跟安陽對視一眼，兩人會心一笑：“是我們不懂潮流了。”

時堯：“……”

想說點什麽辯解，偏偏身上穿着的女裝，令他所有的解釋都化作口嫌體正直，最後只能硬着頭皮開口：“我只是、只是看不下去這麽多人欺負一個人！我樂于助人不行啊？”

吳斯年心領神會地比了個“OK”的手勢，點頭：“了解。”

時堯：“。”

愛咋咋地吧。

他不是沒有察覺到陳滄投射而來的灼熱視線，不過一直選擇無視，自顧自地翻弄課本，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實則連老師教的知識，都半點進不了腦子裏。

哪怕初時的熱潮消退不少，許多人的注意力依舊沒有從時堯身上移開。也許是想作為貼吧爆料的鐵證，甚至偶爾有人正大光明地拿出手機拍照，完全不給臺上的教授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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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捱到下課，等待已久的同班同學們躍躍欲試，紛紛站起身，似乎想要向時堯的座位靠近，恐怕沒誰不想采訪下他此刻的心情。

時堯用右手擋臉，雖說早有心理準備，還是被這陣仗梗得不清。

就在他考慮自己要不要去衛生間避避難，等上課後再返回時，前排安靜許久的男人突然有了動靜。

陳滄将背包甩在身後，從位置上起身，朝着唯一的目标地點行進。

或許是因為大家都能猜到，今天時堯的舉動到底是為了誰。因而處于風暴中心的主角只要有稍微一丁點的變化，便會迅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們看見陳滄走到時堯的面前，後者似乎正因為自己穿女裝過分高調而略微讪讪。未曾反應過來，熟悉的氣息就已然逼近。

時堯還有些懵，才剛掀起眼簾，就正對上男人晦暗不明的視線。

周圍逐漸有了唏噓聲，可衆目睽睽之下，陳滄卻拉住他的手腕往外走。

想說話，四周的起哄音竟然愈發熱烈，時堯只能把臨到嘴邊的“放手”咽入腹中，頭一次如此乖巧地跟在陳滄的身後。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就算走出教室，走出教學樓，陳滄的步伐依舊沒有停止。

時堯只能一次次說服自己，可能是因為教室附近有熟人，可能是因為這棟教學樓有熟人，所以不能停下來溝通。

可直到他們走出學校，陳滄随手攔了輛出租車，再将他輕輕推進車內後，時堯終于有些反應過來了。

他偏頭看向從另一側鑽進來的陳滄，無聲地問他，你要帶我去哪兒？

但陳滄不回答，只是對着司機師傅道：“去汀江瀾。”

汀江瀾？

那不是陳滄在校外的房子嗎？

距離圻大不足三公裏的距離，卻要選擇打車這種對于陳滄來說算得上奢華的方式，怎麽看都像是迫不及待……

時堯突然意識到什麽，也許是腦袋一空，下意識伸手放在門把手處。還沒來得及打開，雙手就先被握住。男人不容置疑地眼神瞥來，強勢性地将他壓制在原位。

司機通過後視鏡看見了這一幕，或許是嗅到絲毫不同尋常的氣息。盡管自己也人單勢薄，依然大聲喊道：“搞什麽，想當街拐賣啊，還不趕緊把人放開，不然我報警了啊！”

眼見司機的誤會越來越深，在跟陳滄互相“打鬧”的途中，時堯甚至抽空開口解釋：“不是師傅，我是男的。”

司機：“？”

他疑惑地回頭，看了眼後座穿着裙子，嘴裏卻發出正常男音的時堯，随即大驚失色地發動了車，竟也不再問了。

下了車，時堯被人拽着繼續往前走。距離那棟樓盤越近，他的心裏打鼓得越發激烈。所有的慌張都化作強壯鎮定，故意不耐煩道：“你到底要幹什麽？”

陳滄看也不看他，自顧自往前，只有鉗制住他的手始終硬如鐵。

他掙紮得太過，以至于連開門都費了番功夫。陳滄将房門關緊并鎖上，黝黑的眼睛死死盯住他的，時堯的心裏突突直跳，下意識就想逃，卻被男人反抓住手腕，抵在門板之上。

吻就這樣落下來。

“陳滄……唔……你瘋了！”洛麗塔徹底限制了他的動作，陳滄得以更方便地掌控時堯，完全難以逃出他的手掌心。

他吻得太重，較之以往瘋狂更多。時堯哪裏見識過這等架勢，起初結結實實被吓了一跳，随之湧上心頭的，就是加倍的憤怒。

只聽“唰”地一聲——

在時堯劇烈的掙紮之下，衣擺猝不及防撕裂開來，露出一截窄腰，白得晃眼。

陳滄終于從魔怔中清醒半分，入目就是男生怒氣沖沖的臉，當即便是一愣。

時堯只覺得火氣燒到頭頂，連臉頰都漲紅，沒有給自己任何喘息的時間，直接上前跟人扭打起來。

陳滄還有些恍惚，被對方鑽到空子，臉上猛挨了好幾拳才回神。

但這次他也沒有任由時堯發洩，大概是今天男生的大膽行為，将他一直以來所有的克制都擊碎。這場架可以算作遲來的發洩，不論原因是什麽。

陳滄尚且收着力，時堯卻發了狠，因此難免會受傷更甚。兩人的臉頰紛紛落彩，可拳頭一個比一個掄得重，毫無遲疑。

足足被騙了三年的火氣，一朝爆發，時堯打紅了眼，像只剛學會走路不久的小老虎，面對威脅時，總會散發些自以為兇悍的威懾氣息。

他的力道竟然慢慢降下來，等陳滄意識到的時候，是一滴淚水砸向地面。

他的動作瞬間停滞，便看見時堯徹底紅了眼眶，分明眼淚都快将眼眶淹沒了，卻還固執地不肯擦。

即使努力裝作平靜，嗓音也無法掩蓋委屈：“我從來沒對你做過多壞的事。”

在時堯開始哽咽的剎那間，所有的情緒都化作心疼這一種。陳滄的心髒像是被針紮了下，上前一步，直接将男生抱進懷裏，手輕輕撫了撫他的腦袋。

這次，時堯沒有拒絕他的安慰。額頭抵在陳滄的肩膀處，只剩下濃厚的鼻音。

他一拳砸向男人的胸膛，明明在哭，卻表現得異常兇狠：“我真的很讨厭你。”

如今的陳滄，已然能夠分辨對方口中的“讨厭”是真是假。如果真的恨他，在他正處于風暴口之際，時堯絕不可能穿上女裝站出來，代替他受其他人的眼神批判。

陳滄悶哼一聲，承受住這重拳，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對不起。”他說，“是我錯了。”

回應他的，是時堯的沉默，還有逐漸被浸濕的胸口。

半晌，他從陳滄的肩膀擡起頭，也不去看對方。胡亂用手背将臉頰殘留的淚水抹去，裝模作樣地偏過腦袋，故作鎮定。

殊不知，因為剛才激烈的吻，他的嘴唇略微顯得有些紅腫，配合上眼尾的紅，是平日裏必定無法看見的光景。他的裙子甚至被撕裂，在腰處松松垮垮地墜着，有種淩亂異常的美。

“鬧夠了沒，我要走了。”時堯不想被追問其他，索性先發制人。

反正從今往後，他都不想再跟陳滄有任何的關系。

穿女裝進學校這件事情，是他為對方做的最後一次妥協。

他是犯賤。

哪怕現在知道陳滄就是自己心心念念已久的C，也舍不得對他太狠。與其鬧得無法收場，倒不如從今往後彼此陌路，總歸是能顯得他不那麽舔狗。

“為什麽要走，你明明也喜歡我，我們難道不能在一起嗎？”陳滄皺眉。

被他糾纏得煩了，時堯不管不顧地說：“別開玩笑了，男人和男人之間能在一起嗎？不要以為今天我穿裙子是為了幫你，我只是看不下去他們以多欺少，換做其他人，我同樣會幫忙。”

“你以為你有什麽特別之處？”

“可是我喜歡你。”聽到他的話，陳滄看着他的眼睛，認真道，“從三年前開始，我就一直喜歡你。”

三年前……

他喜歡我？

時堯有些怔神，不過異樣的感覺一經升起就被主人迅速掐滅。

不可能的。

時堯突然從骨子裏開始戰栗，逼迫他回憶起被自己遺忘的與C的曾經。

他打開陳滄伸來的手，哪怕聞言心髒仍在不斷擂鼓，卻不看他，只是嘴硬：“你以為我會被你騙第二次嗎？”

心髒跳動得太快，幾乎要從胸腔中蹦出來。不想受情緒感染，于是時堯先發制人：“夠了，我們就到此結束吧。”

從今天開始，從前的種種，就當作他沖昏頭腦做的一場黃粱夢。

陳滄想攔住他，手機鈴聲卻在此時響起。男人突然冷靜下來，看着時堯快步走到門口，但臨至門前驟然停下腳步。

他的裙子在剛才的打鬥中撕碎，嘴唇亦紅腫着，活像是經歷了一番不太好的對待。哪怕再無所顧忌，也不能頂着這身打扮出門，影響市容。

“你現在敢走出去嗎？”停滞原地的時堯聽見陳滄淡定的嗓音，不禁後槽牙都咬緊了，轉過身，無比憤怒地看着他。

鈴聲依然在響，便見陳滄睨着他，繼續道：“至少要等我接完電話。”

“你快點接。”時堯直接打斷他的話，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事到如今，他再也不想再管任何禮節，因而氣沖沖地來到陳滄的卧室門前，按下把手。

他只是想為自己找一身簡單的衣服替換，也不管現在兩人的糟糕關系，自己穿上陳滄的貼身衣物出門是否過度暧昧，宣洩憤怒般固執。

卻在打開的瞬間，被面前的無數女裙晃花了眼。女裝自然不會是重點，吸引人目光的，無疑是四周粘貼的、數不勝數的——他的照片。

最中間的穿衣鏡映出時堯震驚的臉，他這才發現，自己一時氣惱下沒注意，竟然不小心打開了陳滄常年緊鎖的書房門。

與此同時，在陳滄的手中，被打開的揚聲器裏，男生尖銳而慌張的嗓音響起。

“紀遙早就知道你是男人，他一直都在哄騙你！我也可以為你穿裙子，陳滄，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