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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蠱雕,其聲如嬰啼,生于雷澤。
陸行淵也沒想到它會突然來這一出,連忙把它從懷裏抓出來,揪着他給舒長老行禮,歉意道:“師尊,你還好嗎?”
疾風這一口雷看着效果驚人,但從陸行淵的感知來看,威力不大。雷霆入它的口,就是被它當成食物,狂暴之力應該已經進了它的肚子。
疾風縮成一團,尾巴垂在半空中,一掃一掃,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弱小無助又可憐。
舒長老抹去臉上的焦黑,兩條卷曲的眉毛倒豎,怒道:“白澤!”
他聲音洪亮,這是被氣的不輕。陸行淵自知理虧,沒有多言。
旁邊的人在他的爆喝中回過神來,看着他眼下的窘态,來客想笑又不敢笑,和他相熟的秦長老秦回卻不給面子。
秦回給舒言丢了個除塵術,散去他和狐貍那一身的焦黑,倒豎的狐貍毛恢複如常,只是有些輕微的卷曲。
“舒老頭,你自己大意可怪不得你徒弟。我瞧着這雕不錯,雷屬性可是很少見,便宜你了。”秦回摸着自己的胡子,因為舒言吃癟,他笑的見牙不見眼。
禦獸宗的妖獸派別是私下形成的,和宗門規定無關。妖獸結契講究一個契合,徒弟剛入門時,什麽都不知道,又怎麽能确定?
只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偏好,當徒弟的能夠和師尊偏好一致再好不過。
不行也不能強求。
“你要是真的不喜歡他換了契獸,不如讓給我?”秦回的眼神在疾風的身上看了又看,他的契獸是鳥禽,說不定會和陸行淵更有共同話題。
他明着讨要,哪怕舒言眼底都要噴出怒火了,他還是一臉笑意。
陸行淵不覺得自己有這樣大的魅力,能讓一個剛見面的長老拉攏,對方的意思更像是故意激一激舒言。
果不其然,對方話音剛落,舒言就扔給陸行淵一塊玉牌,道:“看在它有條尾巴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今年的弟子大會,你最好想清楚應該拿個什麽樣的成績給我看。”
舒言當初看中了狼,也看中了人。這狼實在找不回來,他還有個像樣的徒弟在,總不至于兩頭空。
陸行淵的神識在玉牌上一掃,這是弟子大會的通行證,記載了參賽者名字和排名。陸行淵沒有參加過,所以排名是空的。
舒言拿着這塊玉牌兩年了,現在才等來它的主人。
陸行淵拜師是權宜之計,但對舒言而言,卻是真的養了個徒弟。他不曾懷疑他的用心,還給他準備好了一切。
哪怕被放了兩年的鴿子,見面又被徒弟的契約獸噴了一口雷,他也沒有氣急敗壞到要把這個半路撿來的徒弟逐出師門的意思。
陸行淵心情複雜,擡手行禮:“弟子一定不會讓師尊失望。 ”
他能做的,大概就是讓舒言面子上好看一點。
舒言并不懷疑陸行淵的實力,他這會兒還在氣頭上,但是周圍人太多了,不适合教訓徒弟,他冷哼一聲,丢了句讓陸行淵晚上去找他,就騎着狐貍離開了。
陸行淵初來乍到,對這個二級宗門完全不熟,不過他身邊跟着程修,怎麽想都丢不了
衆人目送舒言離開,經此一鬧,陸行淵的身份不在是個秘密,就算是沒見過他的人,也能喊出他的名字。
謝遙詫異地看着陸行淵,這幾年他和禦獸宗關系密切,一些趣事私底下還是聽說過。能讓舒言容忍兩年的弟子,确實是有些本事。
不說他本人的形象,就他手上這只雕,就不像是尋常妖獸。
陸行淵給秦回行了個晚輩禮,道:“多謝秦長老出言相助。”
秦回摸着胡子,樂呵呵地站在一旁,擺擺手:“你只是過了眼下這一關,好好準備弟子大會吧!”
秦回還要帶兩位皇子去拜見宗主,沒有久留。謝遙走前對陸行淵抱了抱拳,示好之意不言而明。
陸行淵的視線從謝陵身上掠過,同樣抱拳回禮。
陸行淵在皇朝時和謝遙打過幾次交道,他這次來禦獸宗,也是打的謝遙的主意。謝遙有野心,做事不算離譜,就是背後的勢力差了點,在皇朝不得志。
他的原意是通過禦獸宗接觸謝遙 ,借謝遙的身份進入皇朝,如此一來,一切人脈關系都和陸行淵這個身份不沾邊,就算惹人懷疑,也不會懷疑到這上面。
沒想到謝遙自己送上門來了,這倒是省了他很多麻煩,唯一的問題是他身邊有謝陵。
舒言兩年的堅持讓陸行淵這個身份完美自洽,雖然他不在宗門內,但宗門內處處都有他的傳說。那些好奇的弟子圍上來湊了個熱鬧,陸行淵通過他們,很快地了解了不少禦獸宗的事。
疾風化身拟态窩在陸行淵的肩膀上,它還是第一次看見那麽多的人,緊張的它又想吐雷,翅膀上電弧交錯,噼裏啪啦作響。
陸行淵不經意地拍拍它的背,把它身上的電弧全部壓下去。
夜幕下,山中流光四溢,七彩缤紛。
舒言挽起袖子在給自家的狐貍梳毛,試圖把那些卷曲的毛發扒拉直。狐貍乖巧地蹲着,一雙大耳朵可愛極了。
陸行淵看着就想起小狼,之前離的遠還不覺得,現在靠的那麽近,心裏的思念翻湧,想要見面的沖動變得強烈。
不過眼下不是時候,他還得先過了舒言這一關。
舒言放下手裏的梳子,眼神從疾風身上掃過,就在陸行淵擔心他要說什麽時,舒言指着山頭的另一邊道:“你的院子在那兒,當我的徒弟沒什麽要求,不需要你一日三餐前來問候。有事可以來問我,沒事你愛幹嘛幹嘛。”
舒言養徒弟是放養,他的要求不高,找得到人,還活着就行。
陸行淵看向舒言指的方向,那是早就備下的院子,附近住的都是他的師兄師姐,只不過他們外出歷練沒有回來,偌大的山裏只有他和舒言二人。
沒有想象中的訓斥,陸行淵有些詫異。舒言被他下了面子,他以為他多少會說兩句。
“師尊不生氣了嗎?”陸行淵想了想,問道。
舒言瞪了他一眼,看來還是在生氣,只是沒有拿他發洩而已。
“這東西是蠱雕?”舒言施法擒住疾風,将他從陸行淵的肩上抓到半空。
世間的奇珍異獸,禦獸宗有完整的建檔。舒言專長這方面,有所懷疑不足為奇。
陸行淵沒有隐瞞,他心裏早就編好了一套說辭,就等着舒言發問。
但舒言沒問,他只是說了一句:“紮眼,不過也是你的運氣。回頭讓程修看看,能不能培育出後代。”
陸行淵愣了一下,道:“怕是不太行。”
疾風搞不好是如今大陸僅有的一只蠱雕,它從雷池中孵化後,沒有察覺到任何族人的氣息。它求偶過其他鳥禽,但并沒有後代。顯然就算沒有種族隔離,它的後代也需要雷霆之力才能孵化。
“能不能行是程修的本事,你記得把鳥給他就行。” 程修在培養妖獸這方面的本事不是說說而已,舒言只是覺得可以一試,成敗無所謂。
疾風收斂翅膀,一臉茫然,圓溜溜的眼睛盯着眼前這個弱小的人類。陸行淵壓制了自己的氣息,也壓制了它的氣息,讓它看起來并不強。
舒言把鳥還給陸行淵,夜色下,他神情嚴肅道:“你的氣運我生平少見,但想要留住手裏的東西,光靠氣運還不夠,實力也至關重要。一只荒獸,哪怕還很弱小,也足夠引人眼紅。不認識也就罷了,但要是認出來,你可明白自己将要面對的是什麽?”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個道理再簡單不過。
陸行淵撫摸疾風的羽翼,目光深邃:“我明白。”
異域他鄉的第一晚,陸行淵沒有睡着,他的神識覆蓋整座山峰,察覺到舒言歇下後,他把疾風往小世界一塞,悄無聲息地溜出去。
兩位皇子親臨,掌門親自設宴款待,宴席上,謝遙和宗主相談甚歡,謝陵借口喝多了酒出門透透氣。
他拒絕弟子引路,獨自一人越走越僻靜,很快就到了無人的山間,月上梢頭,繁星滿天。
忽然,月下晃過一道人影,一只手扣在謝陵的手腕上。謝陵垂首,還沒看個真切,就被人攬入懷中,熟悉的氣息從四面八方圍過來,急促的呼吸聲就在耳邊。
謝陵緊繃的神經放松,擡手回應這個擁抱。
三年闊別,一朝重逢,所有的思念都融化在這個相擁中,心跳聲交織,不知道是誰亂了心弦。
袅袅月色,潑了銀霜,染了秋色。
“師尊,你什麽時候回來的?”陸行淵坐在草地上,謝陵躺下枕着他的大腿,仰頭看着陸行淵。月色下,他的皮毛鍍上銀霜,越發漂亮。
“也就這兩日。”陸行淵解釋自己前來的目的,他比魔族先行,是避免移動目标太大,外人盯的緊,不方便脫身。
“師尊想進皇朝,找我不是更好嗎?為什麽要借謝遙的勢?”謝陵被謝道義叫回去,現在他就是一衆皇子中的香饽饽,塞個人進去輕而易舉。一想到陸行淵迂回作戰,而不是和他聯手,謝陵的目光就黯淡下來。
“謝遙和我非親非故,找他是避免遭人懷疑。”陸行淵輕揉他的耳朵,道:“謝道義嘴上偏袒你,心裏還是對你多有防備,你身邊要是多出來一個人,和你親密無間,很容易招人懷疑。”
陸行淵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這個決定,走謝陵的關系是條捷徑,但被懷疑的幾率很高。
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謝陵嘴角浮現一抹笑意,這一次重逢,他和陸行淵之間沒有前世的隔閡,沒有誤會的猜忌,有的是坦白後的攜手并進。
謝陵的目光凝視着陸行淵的面具,直接坐起來靠過去,手掌扣在面具上:“我聽他們說你毀容了?”
陸行淵握住他的手,苦笑道:“是啊,所以你要有心理準備。”
謝陵心裏一緊:“是回去的路上遇到伏擊?”
感受到掌心手腕的僵硬,陸行淵眼底掠過笑意。他沒有回答,而是握着謝陵的手,讓他把面具取下來。
謝陵緊張的不敢眨眼,随着面具一點點移動,陸行淵完好無損的臉逐漸暴露在他眼前。深邃的眉眼下,那雙原本漆黑的眼睛泛起一層赤色,漂亮,迷人,攝人心魄。
謝陵呼吸一滞,意識到被陸行淵騙了,他臉上的擔憂褪去,浮現一抹怒色,可是很快他又展顏笑了起來,摟着陸行淵的脖子,狼尾在身後搖晃。
陸行淵以前從來不會和他開玩笑,現在卻學會了。這是不是說明他師尊在他面前,沒有以前那麽緊繃嚴肅?
“你故意的。”謝陵嗔道,忽然發現陸行淵身上有些不太一樣,他視線上移,看見了陸行淵的魔角。
陸行淵往他面前湊,摟着他的腰道:“我想給你個驚喜,所以在夢裏沒有提過。”
謝陵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只漂亮的魔角,心裏情不自禁地伸出想要握住的沖動,而他這樣想,身體也就這樣做了。傳遞到手心的是冰冷的金屬質感,他的動作讓陸行淵身體一僵。
陸行淵剛想制止,謝陵的手就摸上沒有硬化的角尖,柔韌還帶着細絨。一股酥麻感從角尖傳過來,陸行淵呼吸急促。
他偏了偏頭,略顯狼狽地躲開了謝陵的手,板起臉道:“不能摸。”
謝陵垂眸,眼神亮如星辰,他像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甩了甩尾巴,人畜無害道:“我給師尊摸尾巴,師尊給我摸摸角?”
陸行淵紅了耳朵,一頭埋在謝陵的肩上,這不是能不能交換的問題。
他的角,自己摸的時候沒有什麽感覺,可是謝陵伸手觸碰,就會變得格外敏感,讓他無所适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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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