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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聞鈞一頭熱血沖回房間,剛跑到衣櫃面前就後悔了。
他剛剛表現的也太明顯太誇張了點,那麽大的反應,不說和他朝夕相處的季蘭枝,就算是換成任意一個陌生人也能看得出來。
他心情忐忑地從衣櫃裏拿出折疊整齊的雪白裏衣,回後院的腳步卻頓在原地,始終無法踏出那一步。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暖池中的季蘭枝像是已經從征愣中回神了一般,有些無語又有些生氣地喊道:“臭小子!跑什麽,讓你給師兄拿個衣服溜這麽快做什麽?!”
聞鈞沒敢回答。
他總不能說,是因為看到師兄沐浴的樣子太過激動,所以才落荒而逃吧?
若是真說了,恐怕今晚得被季蘭枝攆出去。
懷中抱着那充滿了藥香的雪白裏衣,聞鈞深吸一口氣,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層層疊疊的衣料蓋住的蠢蠢欲動的地方,額前青筋直跳,運起靈力強行壓下後,才故作輕松自然地重新回到了後院。
季蘭枝趴在池邊,桃花眼微微眯起,正打量着他。
“剛剛你跑什麽?”
聞鈞視線飄忽,沒敢往季蘭枝那裏望,嗫嚅了片刻後,為了他今晚能夠順利暖床,扯了個小謊:“跑去給師兄拿衣服。”
他說着又怕季蘭枝追問,立刻道:“師兄需要我幫忙更衣嗎?”
季蘭枝:“……”
他有手有腳的,不至于穿個衣服還要讓師弟幫忙。
再說了,他現在渾身上下一/絲/不/挂,難不成要當着聞鈞的面赤身裸/體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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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有些太傷風害俗了。
季蘭枝趕緊沖他擺手:“你把衣服放這兒,去卧房裏等我。”
聞鈞松了口氣,将幹淨衣服放在池邊。
這一彎腰,便同季蘭枝離得極近,餘光往前一瞥,那雙沾着水珠微微發粉的唇瓣便立即映入眼簾。
唇軟齒白,依稀還能從微張的唇縫中窺見那殷紅濕潤的小舌。
聞鈞喉結動了動,不動聲色地起身,啞着嗓子道:“師兄…那我先進去了,有事你就喊我。”
季蘭枝随意“嗯”了一聲:“知道啦,你進去吧。”
聞鈞離開後院後,季蘭枝才從池中起身,淡紫色的靈力升騰,将身上殘留的水珠蒸幹。
雪白的裏衣掩住了被泡的發粉的皮膚,他伸了個懶腰,看着已然黑沉下來的天,忽然便覺得有些發困。
不過現在時間還早,季蘭枝打算看會兒話本再睡。
他扭頭瞅了一眼書架上剛被放下的那本霸道師弟強制愛(修真版),回卧房的步子頓了頓。
說起來,剛剛他沐浴,聞鈞突然落荒而逃的場景…是不是有點眼熟啊…???
……
季蘭枝進屋時,聞鈞已經準備好了外套站在床邊等他了。
卧房不比暖池,一回到室內,溫度便瞬間降下來了,裹上那件絨毛外袍,季蘭枝的目光便被那一摞新書給吸引了過去。
他眼睛一亮,小跑着來到了木桌跟前,邊看邊翻動起來,嘴中念念有詞:“哇——這幾本質量看起來還挺高的嘛,居然還有插圖,畫工不錯,他們還真有商業頭腦啊…”
聞鈞拿着绾發的桃木簪,十分無奈地走到季蘭枝身邊:“師兄,頭發還散着呢。”
“散着就散着呗。”季蘭枝從那摞新書裏抽了一本自己最感興趣的,随後便扭頭去看他。
“師兄頭發散着不好看嗎?”
那張臉近在咫尺。
燭火微光,發絲如瀑,美人如玉。
沒有人可以對這張臉說出“不好看”三個字。
喉頭攢動間,聞鈞握緊了那只桃木簪。
半晌,他看着面前那張帶着調侃的臉,聲音微啞,答道:“師兄怎麽都好看。”
“那不就得了。”季蘭枝哼笑一聲,從他手中去接那只桃木簪,卻發現那簪子被對方攥的死緊,這一拿竟未曾拿出來。
擡頭一看,便見聞鈞盯着虛空之中的一個點發着呆,也不知正在想着什麽。
季蘭枝擡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疑惑道:“聞鈞,師弟?”
聞鈞被他一晃,立刻從呆愣中清醒過來。
季蘭枝輕皺着眉頭,眯起眼睛盯着他緩緩道:“你今天…好奇怪,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沒…”聞鈞暗罵自己竟然這樣都能看呆,故作平靜地補救道:“我能有什麽事瞞着師兄,只是今日同千鈞滴血認主時耗費了些精力,現在有些疲憊。”
“真的嗎…”季蘭枝遲疑地看着他。
聞鈞面不改色:“真的。”
季蘭枝牽起他的手帶着他往床邊走:“你不是說今晚要給我暖床嗎,既然你累了,不如早點睡?”
聞鈞任他拉着,說:“我睡了,那師兄呢?”
“師兄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季蘭枝自覺地窩進床榻最裏面,給自己蓋蓋好被子,舒舒服服地靠在了聞鈞給他做的靠枕上,随後攤開手,拍了拍身旁空着的那個位置。
“不是要暖床,快來快來。”
師兄就在跟前,聞鈞臨上床前卻猶豫了,随後便問出了一個顯得自己十分癡呆的問題:“那…我要脫衣服嗎?”
季蘭枝瞅了一眼他身上厚實的冬季弟子服:“……你要是實在想穿衣服睡覺,師兄也不會阻止你。”
“……”聞鈞才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問了一個多麽令人發笑的問題。
他脫下了外袍:“師兄…我是打坐習慣了。”不是故意問蠢問題的。
打坐只需要往床榻上一坐,一晚上便過去了。
但若是要睡覺的話,自然是只穿薄薄的一件裏衣最為舒服。
在季蘭枝的目光中,聞鈞有些僵硬地掀開被子,坐到了他身旁,肩膀摩擦間,在聞鈞心口留下了一連串細小的漣漪。
不知是不是兩人挨在一起的緣故,季蘭枝身上的藥香似乎更加明顯了。
那清苦的藥香中又混合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香味,像只小勾子,引得人不由自主想要探尋,越靠越近。
等到聞鈞回神之時,他距離季蘭枝的距離不過咫尺。
後者察覺到了他的氣息,将手中話本往他面前送了送,善解人意道:“你也想看?那一起吧。”
聞鈞:“……”
聞鈞乖巧:“謝謝師兄。”
其實他對話本本身并沒有興趣,但季蘭枝看的津津有味,慢慢地聞鈞靠在那裏,便也跟着看進去了一點。
他很驚訝地發現,這本書的背景竟然是無妄魔域。
看角色身份,原型的取材似乎還是上魔域的某位城主。
話本魔域也有,但寫的內容大多數都是一些能讓中州修士面紅耳赤直呼傷風敗俗的香豔內容,正經書少之又少。
而季蘭枝看的這本書,講述的卻是那位強大的魔族城主與中州某宗貌美弟子的愛恨糾葛。
兩人因為立場原因你追我逃,被迫分離,在經歷了一系列虐戀情深中,最終達成了幸福結局。
話本不長,但寫的相當精彩,季蘭枝意猶未盡地合上書頁時,時間都還沒到他固定入睡的那個點。
聞鈞陪他看了全程,季蘭枝有了能讨論劇情的人,興致十分高漲:“看遣詞造句,這書的作者好像是個新人,但寫的好生老練。”
特別是人物塑造,有他前世那些狗血電視劇她逃他追他們都插翅難飛的味兒了。
他還在回味劇情,聞鈞卻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問道:“師兄不覺得,一個出生自名門正派的弟子,卻和魔族城主修成正果,是一件罔顧人倫的事情嗎?”
“嗯?”話題轉變的有些快,季蘭枝十分明顯地一愣:“為何這麽說?”
聞鈞看着他的眼睛,低聲道:“中州修士都聞魔色變,更別說與魔族之人戀愛。”
“原來是因為這個啊。”季蘭枝松了口氣,笑着解釋道:“大多數人确實仇視魔族,但在我看來,還是得分人吧,并非所有魔族都遭人憎惡,就像不是所有中州修士都是好人一樣。”
“再說了,這只是個話本故事而已。”
聞鈞問到了自己想問的,心中惴惴,立即便追問道:“那師兄…不覺得人修與魔修戀愛結契不合規矩嗎?”
“分人嘛,分人。”季蘭枝道:“和好魔戀愛結契,就算是天道也不會覺得不合規矩吧?”
聞鈞短暫地頓了一下:“所以師兄認為,方才話本中那個城主是好魔?”
季蘭枝回答道:“是啊,從不濫殺無辜,約束城中魔修,關鍵時刻還救過中州修士,怎麽能算是壞魔呢?”
他說到這裏,猛然間反應過來,聞鈞問了他這麽多關于魔族與人族戀愛是否不合規矩的問題,難道是因為聞鈞打心底裏厭惡魔族,所以在看到這個話本時心裏不舒服,所以才如此發問的?
不過細想來也正常,很少有中州修士會對魔族有好臉色,只不過他看過原著,從上帝視角看過許多作者塑造的所謂“好魔。”
他并非中州大陸的原住民,比起旁人對魔族根深蒂固的偏見,他則一直站在中立的角度看待這個問題。
不以族群劃分善惡,端看個人脾性。
季蘭枝湊近了看向聞鈞:“師弟,你很排斥魔族嗎?”
“不算吧…”聞鈞自己上輩子就是魔修,他亦知魔修如人修一樣,有好有壞。
只不過魔域對魔修的管轄并沒有中州大陸那樣嚴格,所以從表面上看過去,魔修之中行徑惡劣者似乎格外多,以至于在中州大陸臭名遠揚。
他說不算。
季蘭枝沒忍住屈指彈了他腦門,輕哼一聲:“那你剛剛還一直問那些問題,我還以為你很讨厭魔族呢。”
聞鈞也知道自己方才說的那些話很容易讓人誤會,但他真正想知道的只不過是季蘭枝對魔族的看法與态度。
如今季蘭枝已然表态,聞鈞只覺得渾身都好似輕松了不少。
至少師兄并不像其他修士一樣,對魔族有着與生俱來的仇視心理。
興許…未來若是暴露了身份,他們之間也不會走向無可挽回的境地。
一瞬間,聞鈞有種靈臺通明,神清氣爽的感覺。
他像往常一樣捂着被彈了的額頭,十分娴熟地轉移話題:“那在師兄看來,如今的無妄魔域有誰是好魔,誰是壞魔?”
季蘭枝知道他在轉移話題,但也沒拆穿他,想了想回答道:“兩大域主就是很好的例子啊。”
“雖然玄燭尊者已然隕落,但他很明顯是好魔,可惜好魔不長命。”
猝不及防被誇了,聞鈞一下子便愣在了那裏。
半晌,他才壓抑着嘴角不斷揚起的笑意,真心實意地附和道:“師兄說的對。”
他确實是一個和人修戀愛結契都合乎規矩的好魔。
“哈……”說了這麽久的話,季蘭枝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将話本放到一旁。
聞鈞接過他脫下的外袍,看着師兄眼角沁出的淚花,溫聲道:“師兄要睡了嗎?”
“嗯。”季蘭枝揉了揉眼睛,放下枕頭後慢吞吞躺了下去。
他睡覺時喜歡将被子拉的蓋住下巴,一張臉小而白,躺在那兒看向某個人時,專注又有些異樣的乖巧。
這讓聞鈞不由得想起了對方變成小狐貍時的模樣,也是這樣望着自己,只不過如今師兄的眼中少了那份屬于狐貍崽子的緊張與警惕,望向他時是全盤的信任。
聞鈞一顆心軟到不行,他下床挂好外袍,又熄了燭燈,季蘭枝便在床上催他了:“快回來,你一走被窩涼的好快。”
季蘭枝體弱又體寒,冬天人形睡覺被窩暖不起來是常事,但聞鈞正好與他相反,因為他們蓋的是同一張被子,看個話本的功夫,整個被窩便從對方那邊開始傳來暖意,連帶着季蘭枝也跟着暖和了起來。
随着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聞鈞重新躺回了床上。
他回來後,沒過多久熱氣也跟着回來了。
黑暗中,季蘭枝看着對方臉龐的輪廓,真心實意地誇道:“你暖床暖的真好。”
聞鈞:“。”
聞鈞:“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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