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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月時間匆匆而過,天依舊冷,但漫山遍野的積雪已經化的差不多了,再過一段時間,又會是一年初春将至。
前幾日無相谷來信,藺蒼已經出了谷,正北上朝渡月宗而來。
季蘭枝便提前整理了常穿的衣服常看的話本,雖然大多是聞鈞幫他理的,但好歹在藺蒼入宗之前準備好了。
即将離開宗門,渡月仙尊雖然嘴上說着要讓季蘭枝出去闖闖看看,但随着時間臨近,焦躁不安的十分明顯。
從前隔一日一次的傳訊,如今已經變作了一日一次,偶爾跟着傳訊符一起飛來的,還有些保命的小法器。
季蘭枝看着桌上多的能擺成一圈的法器,哭笑不得:“看起來,師尊真的很怕我死在外面。”
“師兄不要亂說。”正整理着衣櫃的聞鈞回頭,不贊同地看了季蘭枝一眼。
季蘭枝撐着臉,彎起眼沖他笑了笑:“我就是随口一說。”
季蘭枝口中經常冒出一些聞鈞聽不太懂或是驚世駭俗的話,雖然知道他這個“死”真的只是用作感嘆,聞鈞卻還是很不願意從季蘭枝口中聽到這個字。
說話間,一張紙符嗖地飛到了蒼雪居的窗外,見窗戶沒開,咚咚撞了兩下。
“今日師尊是怎麽了,這不是剛傳完訊嗎…”季蘭枝嘀咕着撐起窗戶,不知是不是渡月仙尊靈力給的太充足了,那張紙符活潑的很,在他身邊飛了幾圈都沒停,季蘭枝好懸才抓到。
随着紙符被撕成兩半,渡月仙尊的聲音也随之傳來:
[藺蒼已至玉鸾峰。]
原來傳來第二次訊息的緣故竟是因為這個。
季蘭枝站起身,朝聞鈞道:“走吧,藺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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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相谷金丹以上的弟子一月之前便幾乎都離開了宗門,藺蒼此次前來渡月宗,乃只身前往。
領路弟子帶着他來到玉鸾峰頂,渡月仙尊已然在重仙居門口等着他了。
藺蒼生得一張冷清俊秀的臉,性子也如同他的面貌一般,冷淡疏離。
見到渡月仙尊時,他站在山階之下,行了個弟子禮:“師叔,藺蒼來遲了。”
無相谷與渡月宗分隔兩地,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加上醫者仁心,路上遇到些病重之人他便總會停下腳步替人查看,一來二去便多耽誤了一天。
渡月仙尊對此不甚在意,輕笑着招呼他往房中走:“多一天少一天有何要緊?外頭冷,進來說話。”
正廳中鑲嵌着火珠,将整個屋子都烘托的暖洋洋一片,從外面一進去便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溫度的變化。
藺蒼跟在渡月仙尊後頭,還沒開口,後者手中便金光一閃,遞給他一枚光彩溫潤的白玉。
這是一枚在寒潭中浸泡了千年的藥玉,當年渡月仙尊中了火毒,藥王尊便将這枚藥玉暫時存放在了渡月仙尊身上,以助他壓制火毒。
如今渡月仙尊臻至化境,火毒已然從體內徹底拔除,這藥玉便趁此機會讓藺蒼帶回,送還給藥王尊。
藺蒼接過藥玉放入錦盒,随渡月仙尊一同落了坐。
渡月仙尊道:“我已傳訊出去,蘭枝和我那小徒弟聞鈞還在路上,過不了一會兒便到了。”
季蘭枝要同自己一起南下的事,一月之前藺蒼便已知曉。
他百年前也曾跟随藥王尊來過渡月宗,兩人同為首徒,自然是見過面的。
他那時同藥王尊學醫救人,已有不小的成就,一眼便能看出季蘭枝寒氣入體,病入骨髓,若不是澤川真君醫術高明,自身修為又高能夠壓制,換成任何一個普通人可能早就一命嗚呼魂歸西天了。
那是藺蒼第一次同季蘭枝見面,那人分明咳的半死,卻還是只穿着薄薄一件弟子服,站在外頭紋絲不動。
出于藥修的習慣,藺蒼提醒了對方兩句,若寒氣入體,無論春夏秋冬,最好都穿得暖和點,避免受了風刺激體內寒氣,導致病情加重。
而後…便被不留情面地刺了一頓。
諸如說他多管閑事,愛賣弄學識等等,總之扣在他頭上的每一頂帽子,都并非藺蒼所想。
後來季蘭枝回了房間,只留下藺蒼一人呆愣地站在院外,怎麽也想不通為何自己好心提醒會惹得那人這般氣惱。
也就是這一次見面以後,藺蒼對季蘭枝的印象降到谷底,後來便再也沒見過。
這次南下,若非渡月仙尊親自囑托,他是萬萬不願再與此人接觸的。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渡月仙尊笑着解釋道:“蘭枝他…對比從前變了許多,你不必擔心南下後的相處問題。”
變了許多…
藺蒼對此并未太過相信。
一個人的性格再怎麽變化,也不會相差多少,可能渡月仙尊口中的變化就是…比以前要禮貌一些?
剛準備開口回答,門外隔着老遠便傳來了一聲帶着雀躍的喊聲:“師尊——我們來啦!”
這聲音剛落下,另外一道陌生的少年嗓音便緊跟着響起:“師兄,你走慢點,小心嗆風。”
“沒風啊,今天哪兒有風…咳…咳咳…!”
聽到這兩道聲音,渡月仙尊眸中笑意更甚:“這次來的還挺快,估計是在宗內呆的太無聊了,急着同你一起下山。”
藺蒼眼睑微擡,訝異地望向門口,一時間對自己方才的想法有些動搖起來。
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雖然已經百年未曾聽過,但卻與自己印象中的季蘭枝相去甚遠。
難道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個人這樣多嗎?
不多時,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地從山階處拐進了正廳。
季蘭枝規規矩矩地穿着一件厚實的紫裘大氅,渾身上下除了臉以外,沒有露出一點皮膚在外頭。
若仔細看還能瞧見,他其中一只手正塞在旁邊高一些的少年的袖中,乍一看像是在牽手,可再看上幾眼便能發現,他這分明是在暖手。
百年前的季蘭枝,分明還是正年輕的時候,可渾身上下卻充滿了一股頹氣,明知自己身體不好,卻還是不聽勸告地吹着風,似乎十分痛恨自己這副病體,洩憤似的自我摧殘。
哪裏像是面前這人…仿佛憑空換了個靈魂似的。
藺蒼看着季蘭枝,季蘭枝自然也看到了他。
沒見到藺蒼本人時,季蘭枝對他僅僅只有原著中藥王尊親傳弟子的印象,可真到見了面,看到那張冷清俊秀的臉時他才猛然間從記憶深處的犄角旮旯中翻出了和對方的初見場景。
好心提醒的藺蒼,以及…油鹽不進突然罵人的“自己。”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尴尬。
季蘭枝輕咳一聲:“許久不見。”
藺蒼也答:“許久不見。”
對此,渡月仙尊很是滿意。
藺蒼已然在谷中耽誤了些時間,為确保南下順利,今日過了午時便要下山。
兩個徒弟突然要離開他的庇佑,此次會面無疑是南下前的最後一次,渡月仙尊忍不住操心道:“下午便要下山了,你們東西都帶齊了嗎?換洗衣物,藥品法器,還有為師上午送去給你的那個靈器,可都裝好了?”
季蘭枝拍了拍聞鈞的肩膀:“都是師弟收拾的,萬無一失,師尊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那便好。”聽到東西都是聞鈞整理的,渡月仙尊眉頭松了松,又道:“連宿說,風禦那孩子要回家探親,與你們一道。他修為不錯,路上也算有個照應。”
畢竟他們這一行雖然都是兩大宗門的佼佼者,可一個是不擅長打架的藥修,一個是走一步喘三下的病秧子,若沒有林風禦,若是真遇到什麽危險,恐怕真正能正面對敵的也只有聞鈞一個。
此行以渡月宗為起點,終點為最南邊無根海旁的一個小村莊,随後兩撥人分道揚镳,藺蒼回無相谷,而季蘭枝聞鈞則原路返回渡月宗。
沒在玉鸾峰停留多久,午時剛過,宗內的巨型飛舟便載着幾人往山下而去。
路過明心峰時,季蘭枝趴在飛舟邊緣,往下看了一眼。
試劍坪上只能見到零散的幾個練劍切磋的弟子,恐怕只能等到三年後再招新,明心峰才會再次熱鬧起來。
飛舟有靈力催動,結界覆蓋住了整個舟身,也擋住了迎面刮來的寒風。
沒過多久,便停在了山腳下平坦空曠的草地上。
不知是不是在宗門內呆的太久了,這才剛到山腳,季蘭枝便覺得好像山下的空氣都要比山上更清新些。
一行人中,林風禦要回家探親,季蘭枝純粹是跟着藺蒼一起看看南方各地風土人情,順帶幫幫忙,而聞鈞則是為了照顧師兄。
算起來,真正有事做的其實只有藺蒼一人。
作為隊伍主心骨的藺蒼在下山後便介紹起此行的第一步:“過了這片樹林,再過條河,便至春水鎮,我來時聽聞,這幾日鎮中出現了幾個感染了疫病的人。”
“疫病?”走在隊伍中間的林風禦步子一頓,忙問道:“可是身上起紫色疹子,眼白發紅,時常嘔血不止的疫病?”
藺蒼有些驚訝地看向他:“正是。你在渡月宗內未曾下過山,如何得知?”
林風禦道:“我此次回家探親,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親人所在城中出現了疫病,傳訊時他們告知我的。”
藺蒼問道:“那你可知,是何時出現的?”
林風禦:“一月之前,那時還沒幾個人感染,誰知…”
誰知本以為在冬季天寒地凍時不易傳播的病菌,才僅僅只過了一月,竟然都傳到春水鎮來了。
“事不宜遲。”既然藺蒼南下是為了救人,那麽前去查看病因就是頭等大事,季蘭枝提議道:“此處距離春水鎮還有十幾裏路,不如直接禦劍前去,也好節省些時間。”
藺蒼點頭:“好。”
這病蔓延的悄無聲息,若不快些找到源頭,對于脆弱的凡人來說,恐怕挺不過這個冬天。
幾人相繼取出佩劍,唯有季蘭枝還站在原地,似乎還在努力地與佩劍交流。
林風禦問道:“季師兄,如何?”
季蘭枝又無語又無奈:“它說外面太冷,不想出來。”
林風禦從未見過季蘭枝拔劍,怎麽也想不到季師兄的佩劍竟然是這樣一種性格,哭笑不得的同時又試探着道:“既然不願出來,不如師兄與我…”
“師兄與我共乘。”
聞鈞打斷了林風禦的話,拉着季蘭枝踩在了激動的直發顫的千鈞身上。
“這種事,便不必勞煩林師兄了。”
林風禦解釋:“其實也并不是很勞煩…”
話沒說完,聞鈞已經攬着季蘭枝的腰準備起飛了。
林風禦看着後者腰上的那只大手,心頭不禁又冒出了一絲難以忽略的違和感。
只是共乘一劍而已,需要摟的這麽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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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