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32章

自從苗先生開始繼續煉制新藥後,便開始不斷有丹藥從皇城運送去了其他鎮子。

皇城的百姓也度過了風平浪靜的半月。

然而半月以後,原本像是已經徹底結束了一般的疫病卻又再次席卷了整個皇城。

皇帝愁的幾宿幾宿沒睡着覺,苗先生被叫來丹曦殿的次數也比平常多了好幾倍。

“苗先生,丹藥進度如何了?今日士兵來報,城裏又死了許多人,再這樣下去,恐怕過不了多久皇城之中便要屍橫遍野了!”

看着殿上那滿眼着急的皇帝,苗先生眼中流露出為難之色:“陛下,在下靈力有限,這段時間日夜不停地煉藥,也只練出了兩顆靈丹來。新藥還有些庫存,不如暫且發放下去,再拖拖時間。”

皇帝道:“苗先生,新藥雖能壓制疫病,可長此以往,只會如同現在的皇城一般重蹈覆轍,沒有靈丹治療,疫病只會不斷反複。朕願花重金購買先生的靈丹丹方,是要靈石還是法器,請苗先生開口,朕一定盡力滿足!”

苗先生堅決道:“陛下,我說過,丹方是散修的命,我斷不會用任何東西去交換。凡間之事我本不應插手,還請陛下莫要再逼我。”

“苗先生…”聽後半句話,皇帝怕再說下去對方當場撂挑子不幹了,只好軟了語氣,好聲好氣地問道:“難道除了這樣拖下去,便無其他辦法了嗎?”

丹曦殿中寂靜了一瞬,苗先生擡起頭,語氣凜然:“陛下,靈丹難練的原因,是因對靈力要求極高,以我的修為,半月煉制兩顆已是咬牙硬撐,若是要生産夠一定數量的靈丹也不是不行,但是…”

“但是什麽?”皇帝連忙道:“苗先生不必猶豫,如今疫病橫行,民不聊生,若是皇室能幫得上忙,朕一定傾囊相助。”

苗先生道:“陛下愛民如子,既然陛下都這麽說了,那我便向陛下說句實話,古籍所記載的陣法之中,有一陣名為聚靈陣,陣眼處需放置一尊上古法器作為靈力支撐,再以陣法為媒介,将靈力灌入布陣人身體之中,以借此陣的靈力,便能突破身體極限,批量煉制靈丹。”

皇帝眼睛一亮,問道:“有此方法,苗先生為何不早點告知于朕?”

苗先生解釋道:“陛下有所不知,此陣雖能短時間內提高人的修為靈力,可對布陣人靈脈傷害極大,一點錯處便能要人性命。原先我以為,新藥能夠壓制疫病,也能為我煉制靈丹拖延更多時間,可如今我才發現,疫病受制時間遠比我預想的要短,皇城之中百姓因疫病複發而死,也有我的一份責任。”

“今日我願意說出這個方法,便是打算以身入陣,彌補這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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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微微動容:“苗先生…”

苗先生又道:“陛下,聚靈陣随時可用,但在下為難之處便在于,聚靈陣缺少上古法器作為陣眼。說來慚愧,在下雖是修士,可只是一介散修,身上法器雖有不少,但卻都是最為普通的法器,成不了陣。陣眼之事,還需陛下相助。”

聽到“上古法器”四個字,皇帝愣了愣,不知是想到了什麽,遲疑着問道:“苗先生,這陣眼要求真的如此苛刻嗎,必須是要上古法器才能成陣?”

苗先生嘆了口氣,點頭道:“陛下,若非此陣要求苛刻,對身體傷害巨大,我也不至于拖到現在才肯吐露一二…”

“……”

皇帝默了默,旋即低聲道:“朕知道了,今日便先談到這裏,苗先生這幾日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看了一眼皇帝變幻莫測的神色,苗先生也沒強求,拱手行禮道:“那在下便回去繼續煉藥了。”

皇帝沒再回答,随着苗先生離開的腳步聲逐漸變小,丹曦殿陷入了久久寂靜之中。

……

“又有人被擡走了…”

這一次疫病的反撲似乎比從前更加嚴重,從客棧樓上往下看,街道之上已經能看到許多蓋着白布的屍體被人擡走。

季蘭枝趴在窗戶上,嗅到了一絲不尋常之色:“最近死的人也太多了,比疫病最泛濫的時候還要誇張。”

“病情無法操控。”聞鈞低聲道:“但魔修操控魔氣,易如反掌。”

……

“陛下,除了皇城以外,其他各地疫病也再次反撲了!”

“陛下!上午新死百姓百名有餘,長樂街上的屍體已經快擺不下了!”

“陛下,外來民衆吵着要進城領藥,已經在門口鬧起來了!”

“陛下…”

噩耗如同狂風驟雨,不斷從宮外傳來。

一朝反撲,猶如天譴。

皇帝坐在龍椅之上,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他看着座下頭也不敢擡的士兵,啞聲問道:“苗先生那兒如何?”

士兵将頭垂的更低了:“陛下,苗先生昨日徹夜煉丹,靈力透支過度暈過去了。”

“……”

皇帝閉了閉眼睛,長嘆出一口氣。

“待明日苗先生醒了便告訴他,陣眼,朕已經找到了。”

士兵不知道陣眼是什麽,但他卻知道,那必然是能救萬民于水火的重要物件。

重重朝王座之上的人磕了個頭,士兵高聲答道:“是!”

……

這幾日,死人的速度逐漸減緩了下來,但新染上病的人卻多了許多。

新藥庫存告罄,宮牆樓下每日都有許多頭戴白布的民衆跪成了一排求藥,整個皇城都透露着一股山雨欲來的壓抑感。

林風禦看着樓下跪在死去親人身邊痛哭的小女孩,用力地握緊了拳頭。

藺蒼見狀,擡起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別沖動,已經等了這麽久,不要在最後關頭打草驚蛇。”

看着皇宮的方向,林風禦咬牙切齒:“我真恨不得一劍捅死他!”

藺蒼道:“我已傳信給了無相谷在外弟子,待我們活捉了苗先生,屆時他們會第一時間分散救人。”

能壓制魔氣的草藥有許多,這段時間無相谷弟子已經用藺蒼寫的丹方煉制出了許多備用丹藥,只等着苗先生開始行動的那一刻能以最快的速度救人。

但要徹底拔除染病之人體內的魔氣,必須得活捉苗先生,從他口中挖出來。

以及,苗先生到底用了什麽辦法,讓他竟然察覺不出染病之人體內的魔氣。

為何別的鎮子染病的人有人神智盡失,狀若走火入魔,可皇城卻始終不見一個有相同症狀的人。

這件事的謎團有太多,他們此時能做的,唯有等待。

很快,宮中便傳來了安撫民心的消息。

苗先生因不忍再看百姓接連病死,明日便要在玉漱閣中引陣煉丹,不顧自身安危也要救萬民于水火。

消息一出便即刻傳遍了整個皇城,一夜之間,随處都可以聽見希望苗先生煉丹順利的祈禱聲。

聽着樓下士兵所傳出的消息,季蘭枝垂下眼眸,關上了客棧窗戶。

他想,明日苗先生便會開始行動了。

……

第二天寅時,天還未亮,四個等候已久的身影準時出現在了玉漱閣旁的拐角旁。

從昨天開始,玉漱閣便被士兵牢牢把守了起來,其中不乏還有投靠了皇室的散修。

那四名散修大多都為金丹期修為,只有一人是元嬰期。

他們分別鎮守着玉漱閣的四方角落,表情嚴肅地盯着玉漱閣樓頂。

季蘭枝見狀趕緊從乾坤袋中掏出了淩雲罩将聞鈞套了進去。

聞鈞:“師兄?”

季蘭枝指了指其中那個元嬰期修士:“他修為比你高一點點,先躲躲好別被發現了。”

現在正是昨日傳言之中煉丹即将開始的時間,因此守衛比任何時候都要嚴密。

聞鈞:“……”

回山後他就去突破。

不多時,皇帝與王後來到了玉漱閣樓下,現場嘩啦啦跪了一片。

寅時剛到,太陽還沒出來,整個皇城的上空依然籠罩着一層濃稠的黑暗。

他們所在的位置離玉漱閣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可季蘭枝卻還是靠靈獸出色的視力看見了皇帝手中緊緊捧着的錦盒。

直覺告訴他,那錦盒中裝的東西很重要。

季蘭枝連忙拍了拍林風禦的肩膀,低聲問道:“林師弟,你父皇手裏捧着個盒子,你可知那是什麽?”

林風禦聞言一愣,透過茫茫夜色,定睛一看才發現,他父皇手中還真緊緊捧着個盒子。

作為站在凡間權力巅峰的帝王,他父皇平常所處位置,都是受人敬仰的那一方,可此時此刻,他看向那方錦盒之時,眼神之中竟透露着一絲…尊敬?

季蘭枝問道:“雖然不知為何陛下要帶着那盒子來到玉漱閣,但肯定和苗先生所謂的布陣煉丹脫不開關系。林師弟,你是林氏皇族的二皇子,可知那盒子裏裝的到底是何物?”

林風禦沉默片刻,搖了搖頭:“季師兄有所不知,我很早便離家拜入了渡月宗,雖是皇子,但對于皇室如今的了解可能還不如丹曦殿門口的侍衛多。

我唯一能确定的是,能讓父皇露出那種神色的東西,盒中之物應當與林氏皇族的傳承有關。可家族傳承至今,一些皇族秘辛只有在接過皇位以後才能知曉,所以盒中之物到底是什麽,我并不知道。”

季蘭枝喃喃道:“若真與皇族傳承有關,今天卻帶到了玉漱閣,難不成是要…”

話音未落,皇帝便擡起步子,一步一步朝玉漱閣上走去。

随着父皇的身影離閣樓越來越近,林風禦的手也慢慢放在了佩劍之上。

然而什麽也沒發生。

皇帝全須全尾地從玉漱閣上走了下來,可再看他的手,那錦盒卻已不見蹤影。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那燃着昏暗燭火的閣樓。

下一秒,閣樓之中金光大盛,一個巨大的陣法穿過閣樓的牆壁,驟然出現在了虛空之中。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飛速旋轉的陣法虛影微微一顫,逐漸變小,唯有玉漱閣中依然閃爍着金光。

遠遠望去,竟像是漆黑的夜空之中挂着顆耀眼的太陽一般。

看着那個陣法,季蘭枝心中不禁浮現出一絲疑惑。

苗先生說要以身入陣,以陣法之力加成自身,煉丹救萬民于水火,原本他以為這只是一個借口,可如今看來…難道他說的竟是真的?

“是傳送陣。”

突兀的聲音響起,幾人不約而同地回頭。

聞鈞已然收起了淩雲罩,千鈞出鞘,蓄勢待發。

“我去阻止他。”

順着便翻身踏上千鈞,凜冽的劍光劃破夜空,聞鈞化作一道流光,飛快向玉漱閣疾馳而去。

他走的太突然,季蘭枝急道:“聞鈞!”

靈力裹挾着聞鈞的聲音,從天邊而來:“師兄不許來。”

季蘭枝:“……”

季蘭枝:“臭小子看不起誰呢!”

“我也去。”

嗖的一聲,林風禦也随之消失在了這個拐角。

兩道人影略過天空,瞬間便引起了閣樓之下士兵的注意,那四名散修對視一眼,剛準備拔劍迎敵,便聽後來的那個人影高聲喊道:“父皇母後,是我!”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皇帝與王後登時瞪大了眼睛:“風禦?!你不是回渡月宗了嗎!”

聞鈞已然來到了閣樓之上,一腳踹開了大門,林風禦見狀只答了一句“說來話長,以後再說”,便跟着聞鈞一起沖了進去。

皇帝見狀連忙制止道:“那是朕的皇兒,幾位請先住手!”

聽到皇帝的喊聲後,那四名散修的身影頓在原地,沒再追擊,目光卻不由得透過被踹開的大門,看向了玉漱閣之中。

閣樓之中金光大盛,傳送陣已經成型。

看着兩個破門而入的不速之客,苗先生站在陣中挑了挑眉:“原來你們一直都在城裏。”

聞鈞沒說話,直接拔劍向他刺來。

苗先生看了眼陣中那個快要傳送成功的錦盒,暗罵一聲,扭身拔劍相迎。

為了護送錦盒離開,只身面對兩人地圍攻,苗先生主動打破了僞裝。

濃郁的黑氣從他的劍刃之上溢出,魔修身份昭然若揭。

聞鈞看出了他的目的,沖林風禦說了聲“拖住他”後,便擡腳想要打斷傳送。

苗先生哪能讓他如願,長劍飛馳而來,直沖聞鈞面門,逼得他不得不擡手接招。

閣中動靜已然驚動了外頭那四名散修,苗先生忍不住咬了咬牙。

他這具身體只有渡妄初期的修為,此時面對兩個元嬰修士尚有一戰之力,可若外面四人對他進行圍攻,那他絕對不是對手。

扭頭望了一眼傳送陣,苗先生身上魔氣突然暴漲。

反正東西已經到手,這具身體廢了便廢了。

他沒了顧忌,渡妄境威壓毫不留情地向兩人直沖而來。

林風禦修為還比聞鈞高一個小層次,面對這正面襲來的威壓身形都不由自主地頓了頓,而聞鈞卻像是沒事人一樣,千鈞帶着無上劍意劈出,逼得苗先生猛地後退兩步,面上登時充滿了驚異之色。

這人區區元嬰,卻能對他的威壓視而不見…

然而現實并沒有太多時間讓他思考,閣外那四名散修已然感受到了那股濃郁的魔氣,沒有過多思考,拔出劍便沖了進去。

閣中劍光不斷,閣下已然随着苗先生的自爆而兵荒馬亂了。

“魔修?!”皇帝瞪大了眼睛,呼吸猛地急促了起來:“你們說,苗先生是魔修?!”

“是。”季蘭枝解釋道:“魔修狡詐,善于察言觀色,我們并沒有第一時間将此事告知陛下,也是怕打草驚蛇。”

凡人對魔修的懼怕是與生俱來的,以皇帝如今的反應來看,佯裝離去之時沒告訴對方苗先生的真實身份是正确的。

聽到了這個事實,皇帝頓時像受了巨大的打擊一般,一下子捂住了心口。

王後急道:“陛下!”

藺蒼趕忙上前,高聲道:“陛下急火攻心了,都散開!”

士兵們嘩啦啦往外退,而閣樓之上的打鬥聲似乎也随着皇帝的倒下而偃旗息鼓了。

被六人圍攻,苗先生一開始便沒想能夠逃的出去,更何況那個叫聞鈞的元嬰期,分明修為比二皇子還低,可真正與他交手之時便能發現,此人真正的實力遠不止于此。

傳送陣的光芒已經熄滅了,苗先生以一擋六,成功拖到了陣法消散。

而他自己也被千鈞捅了個對穿,身受重傷。

聞鈞記着季蘭枝的話,沒有立刻殺了他。

緊緊抓住了苗先生的肩膀,聞鈞帶着他飛身而下,來到了季蘭枝跟前。

季蘭枝見他下來了,立刻便小跑到了他的身邊,擔憂道:“沒受傷吧?”

“師兄放心。”聞鈞将苗先生往地上一扔,低聲道:“沒能阻止東西被帶走,只留下了他。”

季蘭枝看着地上白衣被鮮血浸透,狼狽不堪的苗先生,冷聲問道:“所謂的疫病,其實是你做的吧?”

苗先生并未回答,反而十分感興趣地看了他一眼:“我看不透你的修為,原以為你只是一個沒有修為的病秧子,沒想到…你反而是他們之中境界最高的那個。”

恐怕他的屬下跟蹤他們回渡月宗那天便已經被發現了。

林風禦此時也從閣樓之上下來了,他看着昏迷不醒的皇帝,怒火上湧,差點沒忍住再刺苗先生一劍。

他斥道:“卑鄙無恥的魔修!”

季蘭枝道:“渡月宗水牢針對魔修的刑罰無數,你若想少吃點苦,馬上把解藥的丹方交出來。”

苗先生聞言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玩的話,突然之間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在整個玉漱閣樓下回蕩,一聲一聲尤為刺耳。

林風禦:“你笑什麽?!”

苗先生的笑牽動了胸膛上的傷口,大口大口的鮮血從他口中不斷湧出,然而他像是不怕死一般,嗤笑道:“沒有丹方。”

藺蒼猛地回頭:“沒有丹方?!”

“是啊。”苗先生閉上了眼睛,重複了一句:“又不是真的瘟疫,哪兒來的丹方呢?”

聲音漸弱,而後重歸于平靜。

聞鈞垂眸,低聲道:“他自殺了。”

玉漱閣之下,安靜的落針可聞。

士兵們的眼中充滿了絕望。

疫病肆虐,唯一能治愈這場疫病的苗先生不僅是個魔修,還是整個疫病的始作俑者。

如今這個始作俑者死前竟然告訴他們,疫病沒有解藥。

今天以後,染病的人還會痛苦地死去。

最後一絲希冀也被打破了。

***

“陛下…”

“陛下……”

“…陛下,陛下。”

床榻之上,形狀虛弱的皇帝終于在一聲聲呼喚之中睜開了眼睛。

王後坐在床邊,一雙眼睛紅彤彤的,見他醒了,聲音中也忍不住染上了一絲哭腔:“陛下,你終于醒了。”

皇帝睜着眼睛,懵然看着擦着眼淚的王後。

随着昨夜的記憶慢慢回籠,他急切道:“阻止他了嗎?東西拿回來了嗎?”

兩個問題問出,王後的哭聲都頓了頓,她看着床上一夜之間便虛弱的不成樣子的皇帝,根本不敢在這個時候告訴他事情的真相。

看着她支支吾吾的樣子,皇帝那還能不明白其中含義。

他頹唐地閉上眼睛,顫聲道:“朕…朕知道了…”

王後:“陛下…”

皇帝啞聲道:“叫…風禦風和進來。”

“……”

王後捏緊了手帕,小聲道:“好…”

王後走後,沒過多久,房中便響起了兩道匆忙的腳步聲。

兩個人影一前一後地從外面跑了進來。

“父皇!”

“父皇。”

站在林風禦前面的,是林氏皇族的大皇子,林風和。

他看着床上仿佛失了魂魄的父皇,忍不住攥緊了拳頭:“父皇…”

看着他們二人,皇帝輕輕喘了口氣,掙紮着要從床上坐起來。

林風禦趕緊上前搭手,擔憂道:“父皇,有什麽事躺着說也是一樣的。”

皇帝擺了擺手,問道:“昨晚…”

他只說了兩個字,林風禦便低下了頭:“父皇,東西沒能搶回來,對不起。”

皇帝長長嘆了口氣,搖頭道:“怎麽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朕…輕信了魔修。”

“父皇。”林風和問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那被帶走的究竟是何物?”

皇帝回憶起了幾天前與那魔修的談話,顫聲道:“不久前,疫病反撲,朕叫來了苗先生,想重金購買他的丹方……”

“苗先生說,古籍中記載有一陣法,名為聚靈陣,需要上古法器作為陣眼,通過陣法為媒介,将靈力灌輸進入他身體當中,這樣一來,他便能借助陣法的力量,批量煉制靈丹。”

林風禦喃喃道:“所以,那盒子裏裝的,就是…”

“是林氏皇族先祖傳下來的上古法器,名為龍涎鐘。”

皇帝說到這兒,放在兩側的手忍不住用力,指甲深深嵌進了肉裏:“林氏先祖乃是一位飛升上界的大能,自他飛升以後,便給後人留下了自己的本命法器龍涎鐘,自那以後,龍涎鐘便世世代代保佑着林氏一族,直至今日。”

林氏皇族傳承至今,因為龍涎鐘的保佑,有仙緣之人數不勝數,但大多數人都與皇帝王後一樣,仙緣極淺,修到築基便頂天了。

而每一代人中,都會出一個天賦極佳的修道苗子,以繼承林氏先祖的衣缽。

這一代裏的這個苗子,便是林風禦。

皇帝道:“原本這件事為皇族秘辛,要等到風和繼承皇位以後朕才會告訴他,可是…如今龍涎鐘被搶,朕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便只能将這件事提前告知于你們。”

他說着抓住了林風禦的手,眼中已然被自責地淚水浸滿:“風禦,父皇無能,原本你能無後顧之憂地回山修道,可林氏皇族不能沒有龍涎鐘…”

“父皇。”林風禦聞言追問道:“聽您這麽說,難道我能追的回龍涎鐘嗎?”

皇帝艱難地點着頭:“龍涎鐘上有先祖留下的法印,那魔修若要化龍涎鐘為己用,沒有每代皇帝口口相傳的法決是斷然無法打開的。”

“那法印雖傳承了下來,可只認過先祖一個主人,林氏後輩雖能依靠血脈關系感應到法器位置,但對修為要求極為苛刻,只有修為達到渡妄之境,才能勉強與法印産生感應。可父皇無能,終其一生也只能停留在築基期…”

“渡妄境…”林風禦卡在元嬰已有數十年未曾突破,師尊說他道心未定,還不到時候。

元嬰與渡妄雖只差一個境界,但想要突破,卻難如登天。

多少萬劍峰天賦異禀的師兄師姐只因道心未定四個字,卡在元嬰數百年之久。

重壓之下,想要突破何其艱難。

可看着面前父皇一瞬間蒼老下來的臉,林風禦想也沒想便應道:“好!”

皇帝:“風禦…”

林風禦答應道:“父皇,我會盡全力修煉,盡早找到龍涎鐘。”

“好…”皇帝顫抖着身體,落下淚來:“好…好孩子,辛苦你了。”

他拍了拍林風禦的肩膀,又看向了一旁面色痛苦的林風和。

“風和,父皇做了一個錯誤的決策,已無顏再坐在這個位置上。你這幾年勤學苦練朕都看在眼裏,疫病之事解決以後,朕便…傳位于你。”

林風和瞪大了眼睛:“父皇,不可!”

“沒什麽不可的,若沒這場風波,原本也該到你繼承皇位的時候了…”皇帝擺擺手,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朕輕信魔修,丢了祖宗的傳承,朕…”

林風禦不忍再看他這樣自我苛責下去,出聲打斷了他的話:“父皇,無相谷弟子已經帶着丹藥分散去了各個染了病的村莊城鎮,如今病情已經穩定了下來。”

“魔修狡詐,以天下百姓性命為要挾,布了這樣大一場棋局,您是為了您的子民着想才交出的龍涎鐘,若是先祖還在,定然也不會怪您。”

放在身側的拳頭漸漸握緊,林風禦的眼瞳之中充滿了堅毅之色。

“父皇,三年之內,我一定會将龍涎鐘帶回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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