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廢人仙君

廢人仙君

“所以，你為什麽要幫她顯形？”

玄清水指了指女鬼，後者不由往後瑟縮。

“你管得着麽。”池光翻了個白眼，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你怎麽知道我要幫她顯形？你看見了？！”

玄清水點頭，為了“照顧”仙君的面子，特意補充道：“從你施法到被人打出來，都看見了。”

聽她這麽直白地說出來，池光惱羞成怒：“本仙君才不會被人打出來！當時我是怕那老頭氣瘋，自己跑出來的！”

“哦。”玄清水挑了挑眉頭，她可什麽都看見了。

“哦什麽？你什麽意思！”

玄清水誠懇搖頭：“沒什麽，只是在想，仙君你法力高強，被凡人襲擊的時候……嗯，怎麽沒用法術擋一擋？”

“區區凡人，本仙君應付他們還用得着法術？哼！”

還嘴硬？玄清水忍着笑，強行贊美道：“仙君果然道德高尚。”

目光卻瞥向對方的身體，心想寒姜仙君果然沒騙她，讨厭仙君的靈氣還真竭盡到連法術都使不出來了。

怎麽辦？莫名有點爽！

等到池光看過來的時候，玄清水又一本正經地看向年輕女鬼，銳利的目光在她滿是血污的臉上停留半晌，玄清水皺了皺眉頭。

“你？”

在白無常審視的目光下，女鬼瑟瑟發抖，強忍着逃離的沖動，一雙清亮的眼睛在凝結的額發後仍擋不住心中畏懼。

“大人有什麽吩咐……”

這話在女鬼生前看來，絕壁是中二漫中才會有的，但看着白無常轉眼就從一個紙紮人變成貌美女子，女鬼心裏激動摻雜着敬畏，迷迷糊糊就這樣說了出來。

池光立即不滿道：“憑什麽我是大師，她就是大人？”

女鬼傻呆呆地“啊”了一聲，說不出話來，只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轉，露出了一個委屈的表情。

玄清水彎了彎嘴角：

“可能是因為仙君你從天界來，而我是地府直接主事的吧。這小鬼在人間逗留的時間不足百年，見識少也正常。”

“你說得也有道理。”池光仙君煞有介事地點頭，這模樣看得玄清水心裏好笑，目光一轉落在神色懵懂的女鬼，她揚起的嘴角又落了下來，沉思半天才緩緩開口：

“你有姐妹嗎？”

“我有個姐姐。”女鬼驚訝，“大人怎麽會知道？”

“你跟她接觸過吧，按照地府條例，魂魄離體後不得在凡間逗留，更不能接觸生人，否則那人便會鬼氣纏身。”

聞言，女鬼本來慘白的臉立時激動起來，她着急地問道：“那我姐姐她怎麽樣了？”

“現在還沒事，不過你再跟在她身邊，情況就不好說了。”

女鬼沉默了，死氣沉沉的眸子中滲出了一點血紅。

玄清水也不說話，只靜靜等着對方先開口。

最終，只聽女鬼輕輕問道：“大人是要帶我走嗎？”

“是，我來帶你投胎轉世。”

女鬼又沉默了一陣，明明已經沒有了呼吸，但空氣中仿佛響起了一聲嘆息。

“謝謝大人。”

女鬼朝着玄清水走去，遍布血污的長裙無風自動，她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感激的笑容，最終卻還是失敗了。

人和鬼，果然已經不同了。

她在這人世間飄蕩了四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忍受着孤獨與寂寞，到最後，還是無法再出現在家人面前。

女孩眼角含淚，清麗的面容布滿苦澀，玄清水一剎那心頭動容，考慮了一秒要不要施個法，讓女鬼先去完成她未了的心願再回來，然而下一秒便打消了自己的念頭。

她在地府任職已不知有多少年，見慣了人間百态，這種事情只多不少，不過如常罷了。

旁邊忽然伸出一只修長的手攔住女鬼，池光仙君皺着眉頭，瞪了女鬼一眼：

“什麽意思？你還想不想完成你的心願了？”

“想。”女鬼下意識道，随即又垂下眼簾，苦笑一聲，“可是我現在已經是鬼了，我……”

“我什麽我。”池光眼尾微挑，“是你說想再見家人一面，本仙君才決定幫你完成心願的，你現在才知道自己是鬼了？”

說完看向玄清水，不客氣道：“這只鬼是本仙君罩着的，你要帶她走，怎麽也得問問我的意見吧？”

玄清水略微無語。

天界也管，地府也管，現在來了人界，連女鬼都管，這位仙君，太平洋警察都沒你管得寬。

“池光仙君，按理說，這人死了魂魄應歸入地府才是，我只是公事公辦。”

池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玄清水見狀，心內忽然升起了一絲絲不妙的預感。

只聽池光問責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魂魄離體之後，牛頭馬面應該将其勾取到地府，可是她都死了好幾年，卻還在人間飄蕩，這總是你們地府的責任吧？”

玄清水愣了愣，轉頭看向女鬼，後者立刻點點頭，表情很是真誠，看來确實沒有說謊，尴尬了一瞬，她只好說道：

“這确實是地府的失誤，當時的情況……”

“別管當時的情況如何，既然你承認了責任在你們地府，那總得對她負責吧。”池光懶洋洋地說着，斜眼睨了玄清水一眼，不難看出神色得意，他強調道：

“因為你們地府的一個過失，人家可是在人間生生飄蕩了四年，這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是鬼，也造成不小的心理創傷了吧？”

屁個人生地不熟！

玄清水忍不住龇了龇牙，打從心底鄙視了對方一番。

不過池光說的确實在理，女鬼去世那會兒八成是被附近的牛頭馬面漏掉了，所以才沒能及時到地府投胎，又不知怎麽的慢慢從人間吸取了些生氣，神智便又從混沌恢複如初，所以才能在人間停留數年，若是換了別的運氣不好的魂魄，恐怕早就化成一團虛空了。這麽一想，地府确實欠這個姑娘一個交代，或許應該……

等等！

不對，她的思想怎麽跟着這個吃光光跑偏了？

反應過來的玄清水有些無語，瞪了池光一眼，轉而看向女鬼。

“所以，你的想法呢？”

“我……”

女鬼剛遲疑着開口，池光就明目張膽地教唆她糊弄地府鬼差：

“你快跟她提要求，反正現在是她沒理，有本仙君在，她不敢把你怎麽樣。”

玄清水：“……”

可能是池光仙君的鼓（中）勵（二）奏效了，女鬼再次開口雖然言語仍舊不是那麽有底氣，但眼中的猶豫瑟縮已經散去不少，她滿懷希望地開口：

“大人，我……我想在投胎之前，再去看一眼我爸，他為我的事情難過了很長時間，也病了很長時間，我想在徹底離開這裏之前，和他見上一面……可以嗎？”

看着女鬼期盼的眼神，玄清水張了張嘴，還沒發聲，池光已經搶先道：

“有什麽不可以的、。”

說着，飽含威脅意味地掃了玄清水一眼——雖然這眼神在後者看來就是極其中二地瞪了一眼罷了。

玄清水撫額，為天宮有這樣的皇二代而感到深深的無力。

如果說女鬼是農民工，那她就像是拖欠薪金的無良老板，而池光則搖身一變成了仗義執言的律師，怎麽看，她都是個惡人形象。

她朝女鬼擺擺手：

“去可以，不過你在人間逗留四年，比平常魂魄鬼氣更重，還得用法術遮掩一下才行。”

希望成真，女鬼一瞬間不知道該露出怎麽樣的表情，反應過來之後一遍一遍地重複：

“謝謝大人，謝謝……”

本來還準備迎接凡人崇敬的池光仙君立時不滿道：

“喂，憑什麽謝她啊！”

連這個都要争？玄清水失笑，想了想，對女鬼說：

“不必謝我，要謝的話……就謝把我帶過來的好心人吧。”

女鬼不明所以，不過玄清水也沒指望她能明白，搖搖頭。

“去吧。”

女鬼激動地看向池光，後者仰着下巴：“走，咱們回去！”

女鬼忙不疊點頭。

玄清水站在原地，忽然身邊落下一片陰影，她奇怪地擡頭，只見池光走了兩步，又慢慢退了回來。

玄清水疑惑地看着池光，只見對方偏開頭，白皙的耳朵上慢慢浮現出一絲紅暈，視覺效果很是绮麗。

玄清水的目光不由自主被這抹紅暈吸引過去，定定盯着池光的耳垂，心裏忽然升起一種沖動，想捏一下看看會是怎樣的觸感。

正當這個想法在她腦海中愈演愈烈時，池光夾雜着些微羞赧的話傳到玄清水耳中。

“本仙君今日有些乏了，不太想使法術，瘋……咳，白無常，你把她送過去好了。”

玄清水：“……”

差點忘了，讨厭仙君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