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21章

童绾回憶起自己的前生。

在诏隅裏還是長公主的日子,她得萬千人的寵愛,自己卻彷徨度日,只因身上背負着兩國的婚約。

後來,她嫁給了荊廷州,一位能珍愛她的男子。

與心頭壓抑的不同,她與荊廷州,一同焚香,閑時聽雨,夜時賞杏。

曾經觸手可得的日子,竟在她蒙難時化為千帆華蜜,遙不可及。

又一鞭子落在她身上,她再也嘆不出聲,也自知自己離地府不遠了,唇角微微揚起。

廷州,嫁于你,此生無悔。

廷州,我也随你去了,記得在奈何橋留步等我。

下一世,我們還做夫妻。

頃刻,陷入昏迷。

“停下。”賀蘭律懷一聲下令,獄卒“是”的應了一聲,收起手中的鞭繩,粗鞭上纖毛沾了淋漓鮮血,濕潮的空氣間透散着令人眩暈反胃的血腥味。

尉遲峰難以忍受,極力的咽了咽掩飾着自己的惡心,獄卒卻面容不改,走向前給童绾探氣,片刻後,向賀蘭律懷禀告:“尚有氣息。”

“王上可是要留此女一命。”尉遲峰停在賀蘭律懷身後作揖詢問。

賀蘭律懷背着手,視線留于童绾身上,目色狂妄,嘴邊揚起膽寒的笑:“非也。”

“依王上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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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讓她在此地一命嗚呼,可就浪費了朕的這些時日。”賀蘭律懷踏着步子接近童绾,拿着折起的折扇挑起童绾的下颚,眸裏的陰險不加掩飾,嘴邊陰恻恻笑出聲:“暫且留她幾日,給你七日準備,七日後巳時于丘壇舉行火刑,你去将衆卿傳來,尤其是南黨,讓他們見證鏟除妖女的火刑,讓他們知道自己擁護的賀蘭律揚究竟是個什麽人!”

賀蘭律懷要世人皆知,他同父異母的長兄賀蘭律揚被妖女蠱惑,而他身為一國之君責無旁貸,要以誅殺妖女挽救長兄的決心向天下展示賀蘭律揚的糊塗,展示他為國為民的高尚。

他并不在乎童绾是不是真的妖女,他在乎的是能否讓衆臣對賀蘭律揚失望,繼而擁捧他的統治。

可他不知童绾的身份,更不知七日後的火刑,注定給自己釀成驚天大錯。

“火刑可大可小,還請王上三思。”

“按朕說的辦!”

“是。”尉遲峰傾身接令。

明郦關。

大雪順着風淩空飄落,城樓下的雪堆了有半尺高。

城牆上,值守的守将卻能從遙遠之處邊看見一匹良駒正疾沖赴來。

馬鞍上坐着一名男子,是賀蘭律揚。

他手無寸鐵,手裏執着馬缰,身上披了一件棉裟,順着他的禦馬迎風往後飄揚。

随着他的接近,賀蘭律揚銳氣側漏,直至在樓下城門牽住了缰繩。

樓上的守将低頭查看,唯見地面的士卒舉起長弩逼他停步。

守将又見賀蘭律揚似乎對士卒說了什麽,士卒連忙踩步上樓,對着守将低語,守将不由分說,連忙轉身進了牌樓禀報荊廷州。

牌樓裏,牆壁的燎爐火勢正旺,室內的人聽聞此事,瞠目結舌,居中而坐的荊廷州聞言沉吟,半晌,點頭允了。

賀蘭律揚則手無寸鐵,由守将押着帶進了牌樓。

一入門,門邊站着身早做準備的徐了媖猛地從他背後撲起,兩位押着他的守将知道徐将要出手,連忙松開逃出牌樓免得被誤傷。

至于徐了媖,她用着勁力從賀蘭律揚後背撲向他,腳尖猛踢他的膝後,連掃兩腳,賀蘭律揚似乎被觸及脈絡,愕然雙膝一跪,狼狽的跪在了荊廷州面前。

徐了媖更用起手中的長鞭,将他背在身後的雙手迅疾的困在一塊,竭盡全力捆綁。

而這一切,賀蘭律揚都未有抵抗。

“了媖,誰娶了你,真是三生不幸。”姜逸之連連搖頭,總覺得徐了媖的手法,與暴虐無異。他看向賀蘭律揚,念念有詞:“居然敢只身一人前來,你就不怕死在此地嗎?”

“滾邊去。”徐了媖心急上頭,用手肘猛的撞向賀蘭律揚,嘴裏痛斥:“快把夫人交出來。”

始終無言的荊廷州卻從賀蘭律揚眼裏讀出了意圖。

能身無一物闖來,怕不是早有準備。

被徐了媖怒喝,賀蘭律揚卻不為所動,而是仰起頭,目光觸及荊廷州,曾經攝人魂魄的異瞳卻暴露了他的虛懦。

良久,被冰雪吹了一路的白唇微微張起,言:“荊廷州,我們做個交易。”

他依舊被綁着跪在地上,七尺之身顯得尤為屈尊。

荊廷州一言不發,他卻知道荊廷州在聽,自己繼續說起:“四日後賀蘭律懷将在殿前行火刑,受刑者,是童绾。”

瞳孔猛然一縮,荊廷州扯起淡漠的嗓音,說道:“因你而起。”

賀蘭律揚被說中,無力的眨眼證實,繼續說了下去:“當務之急是要救出童绾,我已有一計,便是火刑當日入宮圍剿賀蘭律懷,此計可行,還差東風。”

他見荊廷州僵着臉,一副全然不信服的模樣,他念念有詞:“我在明郦關向來控有精銳三千,尚無法抗衡皇室名将,我已知曉你暗中蓄銳八千,全員精銳,若借我一用,圍剿一事綽綽有餘,我勢必将童绾毫發無損送回你身邊。”

“廣元縣一事怎麽算。”荊廷州對他說的話暫且充耳不聞。

賀蘭律揚面色死灰,吐了口氣:“事成後任你處置。”

“王爺,此人陰險狡詐,曾私通李升,不可信分毫。”徐了媖提醒。

“可信。”賀蘭律揚鄭重其事,說:“因為我…”

後面他沒說下去,因為他在乎童绾的感受。

“我呸,大郦人狡猾成性,你,更不用說。”姜逸之伸出一腳,踹倒了他,他潰敗的倒地,又重新跪起,姜逸之又連踹幾腳,他卻掙紮着起身,面向荊廷州說:“直至現在,賀蘭律懷都不知道童绾的身份,她被當做了妖女即将受刑,荊廷州,你會幫我的。”

“借我的兵送你上位,這才是你的目的。”荊廷州縱容着姜逸之的行為,咬着唇張着幾分不屑。

荊廷州一語道破賀蘭律揚的真正目的,他知道賀蘭律揚本趟之行,便是看準了自己不可能将童绾視而不管。

這便是賀蘭律揚真正的陰險之處。

“若能順利救出童绾,只有此策。”賀蘭律揚知道荊廷州也在深思,便透露:“童绾已經恢複記憶,她記起了你,甚至一度在獄中尋死,賀蘭律懷派人監守她,只為了上火刑。”

“什麽?”徐了媖驚愕,荊廷州更是一把擰起他的袖領拉起他人,謾罵:“為何尋死,你是否羞辱了我妻。”

“沒有,她在殿內受了驚吓,醒來記憶停在了大火那日,她以為你已經死了。”話畢,賀蘭律揚神色憔悴,微垂的睫毛下,黯然神傷。

聞言,荊廷州找回了理智,猛地松開了他的衣領,賀蘭律揚退後幾步,又被徐了媖踢了膝後觸及神經瞬間跪下。

片刻後,荊廷州發話:“我出兵幫你,有條件。”

“請講。”

“我為指揮,你的三千精銳必須聽令于我。”荊廷州必須提防他,以免屆時被他害了一把,自己反而深陷大郦。

“可以。”

荊廷州看了他一眼,爾後,看向姜逸之二人,說:“你們先出去。”

“是。”

沒過一會,牌樓裏只剩下兩人。

除了樓外風雪刮嘯,就剩了燎火裏的火星子劈啪作響。

沉默過後,良久,荊廷州眼光睹向跪在自己面前的賀蘭律揚,開口:“我妻失憶是不是你做的。”

“并非,她頭部受過重擊,是失火時導致的。”

“她為什麽會被賀蘭律懷定為妖女。”

此話落地,荊廷州察覺了賀蘭律揚面目微妙的變化,當即揚聲:“說!”

“這段時日我為了與她相處一直将她藏在宮中,賀蘭律懷知曉此事,給她安了個妖女的稱號,借機大肆宣揚向百官宣揚我的無為。”

“也是這段時日,你每日都圖想我妻,始終不向我妻坦白真相,是不是!”

荊廷州一吼,回音震響。

賀蘭律揚無言以對。

“你真下作。”荊廷州呸了一聲。

賀蘭律揚承受了。

從頭至今,他知曉自己是如此不堪。

童绾失憶,他卻私心當頭把她留在身邊,騙着有夫之婦與自己日日相處。

實為不堪,實為荒唐,他,實為下作。

“還望你與童绾相聚時不因此事對她有半分嫌棄。”

“你沒有資格跟我談她。”荊廷州咽了一口氣,到頭來只有心痛,心痛童绾随他來了廣元縣,經履艱難險阻。

“她将這段時日的事情徹底忘了,也是上天對我的懲罰。”賀蘭律揚自嘲,嘴邊勾起一笑。

荊廷州身姿一頓。

世人皆說天命難從,世事無常,有因必有果。

“圍剿一事還有條件。”他背對賀蘭律揚,擡起頭看向火色正旺的燎爐。

“請講。”賀蘭律揚已經猜到了。

“不許靠近童绾半分,更不得向她提起你們這段時間的事。”

“自然。”即使嘴裏這麽說,內心呢,順從又能有幾分。

溫溫,不是,是童绾。

童绾,終究是他這段酸澀的前半生裏,上天施舍于他的一段黃粱美夢。

搞笑版劇情:

童绾:有木有覺得律揚很慘。

賀蘭律揚:我真的很慘(狂點頭)

荊廷州:關我屁事(一把拉走童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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