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四站

第四站

陳絮氣呼呼的走了。

秦霄一頭霧水。

他雖然猜不出緣由，但他能感知到陳絮的情緒，确實在惱他，便識趣的沒有追着煩人。

等陳絮離開，才細細思索起來，他方才應該也沒什麽不合适的言辭。

許多問題并非當真無解，只是當局者迷。

秦霄深知這個道理，從不恥于尋求幫助，琢磨了一會兒沒想出結果，便把這事同弟弟講了。

他不在的這幾年，弟弟同陳絮的關系應當是最為親密的，或許會知道點兒什麽。

小落：哥，我覺得絮哥對寶石這類東西不太熱，他想要的可能是一個量身定做的劇本。

這算什麽不能跟他說的事情？他跟陳絮的關系還沒生疏到這個地步吧？

秦霄得出判斷。

弟弟的回複很快，但沒用。

小落：他說可能是因為哥你說的太空了，送星星現在連小學生都哄不住。

小落：你應該送個五百萬。

秦霄知道這個他指的是弟夫。

但是，弟夫也沒用。

他送陳絮的皇冠可不是樣子貨，上面的寶石、鑽石都是精挑細選的，又專門請了人來設計，不論構思還是價值，都不會讓收到禮物的人失望。

陳絮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不可能看不出皇冠的價值。

爸媽那邊秦霄不打算請教，一是因為他們不大靠譜，二來也覺得他跟陳絮的事情不适合拿到他們面前說。

秦霄看了眼時間，在好友列表裏徘徊片刻，選了其中一位醫生。

格林：你那裏現在是淩晨了吧？宵

格林：讓你這麽晚還在記挂着的問題，我猜這是你心上人留給你的吧？

秦霄：過度窺探患者的隐私，并不是一位稱職的醫生該做的事情。

格林：哈哈，宵，你不是我的患者。

格林：你是作為朋友向我求助的，不是麽？

秦霄：如果你沒有想法的話，我可以去問格瑞，他應該還沒休息。

格林：你在小瞧我。

格林：這個問題太簡單了。

格林：對我們國家的人來說，或許有很多原因，但你們華國人，難以啓齒的無非是兩件事，錢和情。

格林：他不是想要你的錢，就是想要你的情。

秦霄的目光定格在最後幾個字，遲遲沒有回應。

而對面還在輸出。

格林：或者，他想要更多的錢，更多的情。

格林：我想我的朋友，你早已有了答案。

秦霄沉默着。

他從未往這個可能性想，但格林的話宛若破開謎障的風刃，将他也刺醒了。

逃避是無法解決問題的，秦霄一直堅信如此，不管什麽情況都在積極的尋求出路。

唯獨在面對陳絮的時候，他成了最懦弱膽小的人。

格林：我想你應當是在向我炫耀，不然我猜你的寶貝現在正在罵你是個木頭。

秦霄站了起來。

他聽完陳絮的話，完全是下意識的接嘴，根本沒往深處想。

他走出幾步，又停住了，轉過身視線在屋子內掃了一圈，坐在了陳絮坐過的椅子上。

秦霄疊着腿搭在桌子，點了支煙。

他得冷靜下來。

他有着無與倫比的耐心，直至達成目的的那一刻，在感情上也當如此。

可煙頭将褲子燙了個洞，焦糊的氣息萦繞在鼻尖，秦霄才發現自己的手在抖。

手機又震動了幾下。

格林：不過我想這些對你都不是問題，你總是那麽強大。

格林：恭喜你，我的朋友。我想我該準備賀禮了，希望當我抵達的時候能趕上你們的婚禮。

格林：霄？

秦霄：感謝你我的朋友，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優秀，邀請你來我的診所是我做過最明智的決定。

格林：如果你能不邀請格瑞就更明智了。

秦霄抽空敷衍了他一下。

對于格林的明示，他選擇忽略。

現在他的大腦已經陳絮被占領，再沒有旁的事情能夠踏足。

·

陳絮郁悶之餘，也松了口氣。

現在并不是挑破自己心思的好時候。

耍心機争取來的時間，他還什麽都沒做呢。

哪怕最後不被秦霄接受，也不該這麽糊裏糊塗的了結。

他看着鏡子，輕呼了口氣。

提起工具，給自己化了個淺淡的妝，又将秦霄送他的項鏈和手鏈戴上，調整了一下長度。

襯衣呈v領，項鏈會随着他的動作來回移動，藍色的寶石在領口若隐若現，像若即若離的吻。

頭發也紮起一半，将側臉和脖頸露了出來。

香水則是換了另一款木質的。

輕輕柔柔的，在溫暖的情況下引人放松。

他又對着鏡子試了幾遍自己的笑，才從桌邊起身。

行李已經收拾好了，今天他們要前往下一站。

秦霄的選擇陳絮并不擔心，秦霄并不是會貿然丢下他的人，到現在沒有給他發消息，說明沒有意外情況。

說明他們将一起前往下一站。

陳絮思索着幾個話題，秦霄比從前更難叫人窺探他的想法，一不留神可能就會被秦霄給帶偏了。

他合上行李箱時，忽的瞥見了衣物邊緣露出的一抹紅。

陳絮捏着那一角将沒辨認出的東西拽出來。

四折的紙條，獨特的熏香，讓他一瞬間想起這是什麽東西了。

姻緣簽。

陳絮還記得給他抽到的是上上簽。

簽文如舊，而他再看已是別的想法。

陳絮想了想，把這個簽夾在了手機後面。

而後合上行李箱，準備下樓。

打開房門，陳絮便被吓了一跳，“學長？”

秦霄怎麽在自己的門口？

這變化讓他的心提了起來。

秦霄的手插在口袋裏，未點燃的香煙被他揉成了一團，開口時聲線卻十分平穩，“我做了早飯，來叫你下樓吃。”

“哦。”陳絮松了口氣，“學長，你可以直接發消息跟我說的，不用這麽跑上跑下了。”

“沒關系，我正好沒事兒。”秦霄樂意至極。

而他也并非別無所求。

昨晚一宿沒睡，天還沒亮，他就想來見陳絮了。

該怎麽做他還沒有想法，這是他頭一次對要做的事情沒把握，但他還是想往前走。

秦霄的目光一寸寸掠過陳絮的面容身形，在陳絮脖頸處停了幾秒，“走吧。”

他提着陳絮的行李箱，放在一樓。

陳絮走在他身後，下樓梯才看清餐廳裏的情況。

唐越跟宋意正甜蜜蜜的吃着早飯，腦袋偶爾碰在一起嘀嘀咕咕。

姜懷玉和林旭陽也在吃早飯。

他甜甜的聲音響起，陳絮不由得一頓。

林旭陽放棄了跟秦霄一較高下，今天見秦霄做飯也沒上前說什麽，只欲言又止的看了會兒，便自己到空出來的廚房忙碌去了。

站出來指出秦霄的不對，反被秦霄嘲諷，一次兩次觀衆或許會可憐他，但次數多了便過猶不及。

但他并不是什麽也不做。

空出來的時間正好琢磨一下怎麽拿捏姜懷玉。

林旭陽這麽想着，偏過頭對姜懷玉溫柔一笑，看着姜懷玉紅了臉。

他正要收回目光時，看到了陳絮。

林旭陽只是一愣，便從容的打了招呼，繼續吃飯。

他從姜懷玉這裏得到的價值和成就感遠超于陳絮給他的，對陳絮也沒那麽多留戀了。

九點剛過，節目組便宣布了這一站的結果。

他們前後分了三輛車前往機場。

陳絮朝秦霄的方向側了側，昨晚他睡的不錯，今天絕不會向上一次那樣睡一路了。

“學長，你送我的這個項鏈是在哪兒定制的？我很喜歡，想再定制幾條。”

秦霄的視線下意識看向他的脖子。

陳絮的外形很好，當年學舞蹈時老師就稱贊過。

脖頸細長，左右兩側的肌肉鮮明，像是突出來的骨，被玉白的肌膚包裹着，瑩潤動人。

銀色的鏈子從後頸綿延出來，落在鎖骨與胸骨的交接處，項鏈的長度顯然是十分松弛的，但寶石貼合的皮膚卻微微泛紅。

秦霄下意識的分析，他約的定制是北歐某個古遠的奢侈品牌，不會在寶石打磨環節出現硌人這種失誤。

而他拿到手之後，也曾細細盤過許久。

他看着随陳絮動作而蕩起來的羽毛和墜落的寶石，猜測應該或許是因為撞擊。

可這個力道能将那塊皮膚撞成紅色麽？

秦霄不得而知。

只覺得那一點紅色十分勾人，讓他很難不去主意，而他又回想起了項鏈在自己手中的時候，他的指腹曾碰觸過其中的任何一處。

現在，被自己摸的連紋路都能記住的項鏈，正戴在陳絮脖子上。

正随着從陳絮的動作襯衣外鑽進去。

陳絮疑惑的叫着不回應的人，“學長？”

秦霄目光上移，落在他茫然的臉上，不确定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話說的極慢，像是咬着的字一點點往外走，“你要是喜歡的話，我下次再送你。”

陳絮沒有直接拒絕，而是糾結的問，“啊……那會不會太讓學長你破費了？”

“還不至于。”秦霄随口道，“不過——”

他關了麥，擡手隔空點了下陳絮的項鏈，跟陳絮挨着，用氣音道，“之前忘記告訴你了，項鏈在我手裏有幾年了，我摸過幾次，你不會嫌髒吧？”

陳絮擡手碰了下項鏈，又飛快松開手指，耳根紅了起來。

“不會。”

他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偷偷去看秦霄。

秦霄正低頭點着手機，似乎是在給人發消息。

陳絮便沒有打擾。

只是他沒想到秦霄從車上忙到飛機上，一路都沒停。

飛機上關了直播，陳絮便大膽了些，“學長，你遇到很棘手的事情了麽？”

“嗯……算是吧。”秦霄想了想。

陳絮只是挑了個話題開啓，沒想到他會這麽回答，驚訝了一下，才道，“我能幫上你麽？”

“不用，我能解決。”秦霄說話的時候，還在回着消息。

陳絮看他實在忙碌，失落的坐正身體。

秦霄突然開口，“是醫院的事情。”

“我來參加節目之前，醫院已經定好地址在改造了，今天在跟他們确認進度和改造情況。”

“嗯嗯。”陳絮點點頭。

秦霄又說，“有什麽想說的說吧，這不算太重要的事，分心顧一下你還是沒問題的。”

他都這麽說了，陳絮不願放過這個機會，試探開口，“學長，你怎麽會想要開醫院啊？”

秦霄，“剛好認識了幾位醫生。”

陳絮好奇，“這幾年認識的麽？”

秦霄沒有隐瞞，“基本都是。因為一些原因在跟他們打交道，關系還算可以，就邀請他們來這邊發展了。”

陳絮從他的寥寥幾句中窺出秦霄失蹤時的生活，并非想象中的落魄，讓他放心不少。

“學長你真厲害。”陳絮崇拜的看着他，“好像沒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秦霄的手指停了，“不算厲害，我也是做過很多準備，思考過很久。”

他笑了下，話音一轉，“畢竟我這個年紀回去讀書已經有點兒晚了，總要想辦法給自己謀個事業，方便讨老婆。”

陳絮手指抓着搭在腿上的毛毯，“學長，你好像很着急談戀愛？是有喜歡的人了麽？”

秦霄反問他，“你有麽？”

陳絮，“我不想說。”

秦霄便道，“我也不想說。”

陳絮擡起頭，瞪大的眼睛看着他。

驚憤之後，試圖分辨秦霄話裏代表的意思。

但秦霄哪裏是他能看懂的。

當年不是，現在依舊。

“不說就算了。”陳絮賭氣一般的嘟囔着。

“也不是一點兒都不能說。”秦霄又放出話來，“不過老規矩，交換。”

陳絮斟酌了一下，“那學長你先說。”

秦霄，“昨天晚上便是我先說的。”

“按理來說，不能次次都是我先來。不過在你我之間，沒關系，我很樂意每次都做主動的那個。”

陳絮指尖勾着毯子上絨毛，掙紮起來。

或許他應該……

秦霄已經說了，“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會告訴你的。”

陳絮腦子亂了一下，目光無措的在秦霄臉上流轉。

不、不對。

秦霄不像林旭陽，不會在有喜歡的人之後，還跟他做容易引起誤會的事。

他的話裏有陷阱。

陳絮漸漸冷靜下來。

當年不也是如此？秦霄信誓旦旦說收到的情書裏沒有他喜歡的人的，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喜歡的人！

秦霄這麽說并不意味着他真的就有喜歡的人了。

陳絮松了口氣，腦袋轉的飛快，說出了自己的答案，“我向他表明心意的話，也會告訴學長你。”

秦霄順口接起話，“什麽人還得要你主動去表白？”

“你說兩句好聽話，誰來了也得被你哄的暈頭轉向。”

陳絮虛心求教，“什麽樣的好聽話？”

秦霄張口就來，“誇下他很厲害，你很欣賞之類的随便說。”

陳絮現學現用，他擡起眼，認真的看着秦霄，“學長你是我最崇拜的人，我很羨慕你喜歡的人。”

秦霄散漫的笑意一頓。

陳絮卻笑了起來，湊近問他，“學長你暈頭轉向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