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Chapter25
Chapter 25
她總算是明白了。
沈燼這個人,極其擅長用若無其事的表情,說出令人震驚的話,而他始終保持着雲淡風輕的樣子。
“你別誤會。”他說,“我看你臉色不大好,可能是被吓着了,休息一會兒我送你回家。”
他說,我送你回家。
幾乎是本能,餘溫下意識就想拒絕,然而沈燼已經不由分說按着她進了電梯。
之所以說“按着”,那是因為沈燼真的就是整個手掌罩着她的頭頂,按着腦袋進去的。
從車庫裏出來就被沈燼一路按着進屋,等到餘溫掙開他的掌控時,沈燼已經把大門帶上了。
上次錄節目應該是沈燼特意換了不常住的居所,雲湖的獨棟才是他一貫的落腳點。
這邊的物品看起來都要齊全很多。
餘溫也沒細看。
她不知道沈燼說得臉色蒼白是真是假,但一路的提心吊膽和狂飙下來,臉色肯定也不會太好看。
于是餘溫一直默默站在玄關,躲在他背後,持續到沈燼回頭。
他在鞋櫃裏随手翻了翻,取了一雙男式拖鞋出來。
“沒有準備女孩子的拖鞋,你将就穿一下這個。”
餘溫下意識低頭,面前的鞋子跟沈燼腳上的是同款,只不過顏色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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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腦子裏還在回想一路轉彎的驚險,腳上跟着沈燼的囑咐換上了鞋。
“進來吧。”沈燼一邊走一邊說,“我是不是該請你吃頓飯?”
餘溫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企圖從他的神色中看出幾分調侃,但讓人意外的是,沈燼這話說得理所當然,甚至還補充了自己的想法。
“附近有家新開的法餐不錯。”他頓了頓,垂眼看她,“有沒有興趣?”
餘溫今天實在是有些懵。
好不容易跟Laus要了一天假,原本只想躺在家裏荒廢一整天,結果被宋時祺拉去當背景也就算了,連着沈燼也不清醒。
她回過味來,舔了舔發幹的唇:“你是在說,要請我吃飯嗎?”
餘溫眼裏的驚詫寫滿了不敢相信,沈燼只當作沒看見:“不想吃就算了。”
她确實沒什麽胃口,就連表情都是恹恹的。
沈燼帶她到沙發上坐下,也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轉身去冰箱裏取了一瓶蘇打水遞過來,随後就進了廚房沒再管她。
這棟別墅走的是意式極簡風格,線條感和空間劃分直來直去,灰白充斥了整個空間,加上些許橙色調和,用色克制卻也大膽。
跟主人的性格還真是非常貼合。
當這樣的空間裏只剩下一個人的時候,只會感受到無限的寧靜,比如此刻的餘溫,在沈燼離開之後繃緊的弦也松弛下來,盯着牆上只剩下指針的時鐘昏昏欲睡。
廚房裏有香氣傳來,餘溫從睡着的邊緣清醒——這是沈燼家裏,不能坐在人家沙發上就睡過去。
只是……他做菜真的有點香。
剛剛沒有及時點頭出去吃飯,餘溫吸了吸鼻子,至少這個時候是有些後悔的。
然而她不大願意讓沈燼看出來自己很想嘗一嘗他的手藝。
于是沈燼從中廚端了牛排出來的時候,就看見餘溫坐在沙發上,探頭探腦地往中島瞥,看見他出來,又瞬間窩回了沙發裏裝作什麽也沒發生。
“休息好了嗎?”沈燼把手裏的牛排放下,從旁邊的酒櫃裏取了一瓶紅酒出來開了,倒進高腳杯裏。
餘溫點頭。
休息好了,該邀請我過去嘗一嘗你到底做的是什麽了。
沈燼:“那走吧,我送你回家?”
回家?
詫異又失望的表情在沈燼看來十分有趣,他裝作沒看懂,貼心地問:“不舒服?那你再休息一下,我吃完送你。”
餘溫:“……”
自己拗的脾氣,說什麽也要堅持到底。
我不餓,我真的不餓。
牛排不香,一點也不香。
偏偏沈燼像是故意的,在餐桌邊吃得好好的,突然起身端了盤子和酒杯過來,就在餘溫正對面坐下了。
在鏡頭前一向保持着翩翩公子形象的沈燼,在家裏也沒放松。
他俯身把牛排切成均勻的小塊,而後把盤子往裏推了推,慢條斯理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餘溫可以假裝自己不存在,卻無法抵擋牛排的香氣一個勁兒往鼻子裏鑽。
沈燼在清楚地看見餘溫翕動的鼻翼之後,拿起叉子取了一小塊肉,極慢地遞到面前聞了聞,然後才滿意地送進嘴裏。
餘溫懶得看他表演,索性閉了眼,安心裝一個瞎子,随後給自己洗腦——看不見看不見,聞不着聞不着。
或許沈燼是覺得沒有觀衆欣賞的晚餐比較無趣,剛剛吃一塊肉要花一分鐘去品味的人,三兩下吃完了剩下的食物,而後起身,雙手插在兜裏,垂眸看着餘溫。
“走嗎?送你。”
車庫。
沈燼上車後一啓動,車燈晃得餘溫從恍惚中反應過來。
“你現在開我的車送我回家,你的車還在4S店,那你一會兒怎麽回來?”
剛剛被黑衣女人吓得魂不附體,現在回過神來終于想起這一茬。
沈燼說送她回去,要是把車留下,那他沒有辦法回來。
如果把車開走……
那今天取車的意義到底在哪裏。
繞了一大圈,費了那麽多精力還撞上私生,更過分的是圍觀沈燼吃晚飯而她到現在肚子還是空的,還得堅稱自己吃不下!
餘溫強撐着最後一絲力氣沒有崩潰,沈燼一句話打垮了她。
“也是。”他想了想,一手撐着方向盤,看着她說,“把你送回去我還有點危險。你要是想找個借口留在我家,那…… ”
“我不是…… ”
沈燼笑笑:“那也不行。”
說話的間隙,沈燼已經發動了車,瞥見餘溫的反應後終于嚴肅了點,回頭說:“你臉色太差,就別操心那麽多。”
餘溫被他一打岔,徹底忘了私生飯的事,光顧着怄氣,沒注意後面一輛車跟了他們一路。
沈燼開車是極穩的。
停下來的時候,餘溫先下了車。
他降下車窗,伸出頭來朝她笑笑:“不邀請我上去坐坐?”
餘溫向後退了半步,不自覺把放在身後的包換到前面,擋住身體,好借此獲得一些安全感。
“呵……”沈燼輕笑,握着方向盤沒動,“你車借我用用,過幾天還你。上去記得鎖好門,防別人要拿出防我這樣的心思。”
他垂眸,眼裏的情緒被長長的睫毛覆住。
想起剛剛餘溫在他家裏差點睡着,又叮囑了一句:“要拿出比防我還要多的心思。”
“我沒有……”
餘溫想解釋什麽,一低頭看見兩人之間的距離——隔着車窗,自己還退得老遠。
現實面前,所有解釋都變成掩飾,她今天太過疲憊,最後只點了點頭。
誤會就誤會吧,也不是一兩回了。
“沒有?”沈燼突然興起,逗起她來,“那要不要交換一下聯系方式?”
餘溫:“……”
聯系方式還是你親手删的呢。
她食指曲起,輕輕在車門上扣了兩下,示意沈燼可以離開了。
男人也不惱,搖了搖頭升上車窗,油門一轟從她身邊擦過。
餘溫站在那裏,看着自己的小白車駛離停車場,才安心地轉身進了電梯間,卻在不經意間看見一個黑色的人影。
胸口忽地一緊,心髒猛地沉了下去。
餘溫加快步伐往電梯廳走去,中途拿起手機給馮簡去了條簡短到極致的微信,只兩個字母——bj。
電梯合上之前,餘光瞥見那個游魂似的黑影。
不确定那人是否奔她而來,餘溫只能盡力保持鎮定。
她下意識覺得,當下最安全的選擇是盡快回家。公寓那扇小小的黑色大門仿佛能夠隔絕危險,帶來無盡的安全感。
出了電梯右轉,沿着走廊直到盡頭,就是餘溫租住的公寓。
電梯門合上之後,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她不敢停留,也不敢往回看,只能小跑着向前,伸手貼上指紋鎖。
“滴——”門開了。
餘溫從未覺得,識別提示音如此悅耳動人。
她一把推開大門,跨進去後利落轉身,而後關門。
卻在門快合上時感受到了阻力。餘溫心下一驚,手上的力更大了些,然而只留一絲的門縫越來越大,一只手臂趁勢伸進門裏死死抵住,門後的人像是寧可碎骨,也不願退讓。
後背浸出一層冷汗,餘溫腳下蹬地,肩膀借力頂住大門,就連手指關節都因為用力而泛白。
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随後是什麽物體擊打的悶響。一直與她對抗的力道忽地軟了下去,餘溫抓住一瞬的機會砰地合上了門,而後靠在門上大口喘氣。
那一刻,餘溫幾乎已經抵擋不住。
屋內燈還沒來得及開,門外在那一擊之後只有窸窸窣窣的響動,然後是一陣漫長的寧靜。
餘溫透過貓眼,只能看見過道松懈下來的神經再次緊繃,劃開手機查看馮簡的回複:
【你在哪裏?】
【已經報警了我馬上來!】
敲門聲響起,餘溫警覺地再次看向貓眼。
“餘溫?你沒事吧?”門外那人襯衫袖子卷起,額間有汗珠滴下,眉頭皺着問,“是我。”
餘溫把門拉開一條縫,愕然卻也驚喜:“你怎麽回來了?”
沈燼無奈,他不來可能已經出事了。
眼前的小姑娘頭發淩亂,白皙的臉頰邊上沾着幾縷頭發,眼眶通紅。
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已經撲了上來。
胸腔被溫軟填滿,鼻尖鑽進一股幽香。
沈燼被她這麽一撞,擔憂被撞散,因為擔心碰到餘溫而舉在空中的手也緩緩落下,在她背後安撫似的輕拍了兩下。
“沒事了。”
溫熱的手掌隔着衣服輕撫後背,餘溫從極度的驚恐中回過神來,擡起頭往沈燼的肩後看了兩眼,小聲問:“人呢?不會……死了吧?”
沈燼側身,讓出一段距離,旁邊是被他用外套袖子反折在身後綁住雙手的人,嘴裏塞着口罩,此刻正斜躺在地上,頭歪到一邊,昏了過去。
“後視鏡看見有人跟着你進了電梯,而且那人背影很熟。”
“那你要是看錯了呢?”
“看錯了正好上來找你讨杯茶喝。”
餘溫沒說話,後知後覺地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是緊張之後突然放松下來有的應激反應。
雖然動作幅度很小,但頭頂的聲音依舊帶着笑意,像是調侃:“小孩兒,還哭吶?”
——“小孩兒,還哭吶?”
跟多年以前說的話一字不差。
餘溫錯愕擡頭,撞進沈燼含笑的眼。
記憶裏的大哥哥終于有了模樣。
她怔了怔,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餘溫。”沈燼伸手把她肩上快要滑落的被子攏了攏,才懶懶地問,“你是不是吓傻了?”
哦。
當我沒問。
沈燼:“你都第幾次抱我,問這種問題是想賴賬?”
餘溫一怔,松開手。
“呃……”她認真想了想,“嚴格說來,就算加上飛機上那一次……應該也只有三次吧。”
“演戲之外,抱過我三次的女人,除了我媽,就只有我姐。”沈燼側着頭看她,“所以,你該給我升個級了。”
你當我是游戲麽?合作一次升一級,擁抱一次再升一級,親一下是不是要升到滿級?
餘溫咬着嘴皮沒說話。
沈燼終于停止逗她:“年紀大了,累。”他下巴朝着地上一揚,示意餘溫自己剛剛才經歷了一陣搏鬥,随即看向她的眼,笑道,“不請我進去坐坐麽?”
餘溫把沈燼放進來,看着眼前被五花大綁的人犯難:“馮簡已經報警了,是把她留給警察叔叔處理麽?”
“怎麽?”沈燼又笑,“難不成你還能自己處理?”
短暫的沉默後,餘溫低聲道了一句:“謝謝你。”
沈燼不以為然:“謝什麽?”
餘溫知道,寬慰給得簡單輕松,只是想讓她沒有負擔。
但獨自一人面對手握利器的兇徒,不知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決心。
屋裏燈還沒開,玄關處有燈光照進來,斜斜的,透過門縫留了一片扇形光影。
沈燼站在那裏,燈光在他身上蒙上一層柔柔的光暈,整個人溫柔透了。
他輕呵一聲,像是看穿她的想法,便問:“你想怎麽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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