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他的神明

第十三章  他的神明

一個月的時間相處下來，裴争已經習慣了葉子望的存在，但是這家夥總是在他工作的時候強迫把他帶回家，讓他很不爽。

雖然他知道都是母親的要求，但還是為他這種狗腿行為所不齒。

而葉子望似乎知道怎麽能讓他開心，總是做他最喜歡的那些菜來作為補償。

木雕畫進度已經到了一半，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創作，說要找助手也不是那麽好找的，所以一個人完成的話，時間也會很趕。

雖然他很煩葉子望每天都來接自己回家，但時間長了就會養成習慣。以往他每次來遲了些都會提前給自己發消息，可今天卻沒有任何的消息。

裴争帶着五毛在文化館門口等着，一直等了很久。

他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到9點了，站了不過半個小時，天上就飄起了雪花。快要10點的時候，裴争終于忍不住打了個電話，電話沒人接通，傳來的是已關機的語音。

裴争自己打了車往回走，路上因為有些走神，不小心磕到臺階上，導盲杖戳到了手。五毛在一旁焦急地叫，他站起來安慰不是它的錯。

小狗都知道擔心他受傷，怎麽那家夥就這麽放心，招呼都不打就跑去不知道什麽地方鬼混？

一邊洗澡一邊狠狠吐槽對方，當他收拾完自己準備入睡時，已經11點了。

他才剛躺下不到10分鐘，傳來了門開鎖的聲音。

葉子望腦子不是很清醒，能回到家全憑直覺。他看着屋內像往常一樣的黑暗，以為裴争早已經睡熟，混亂的腦子裏還在想着明天要做點什麽吃的才能讓裴争消氣。

他的手機沒電了，被他落在了店裏，而他又不記得裴争的手機號。

想着如果太晚了沒等到自己，他應該就會回去了吧。他沒有告訴別人裴争的身體情況，本想着稍微喝點就離開去接人，沒想到兩杯下肚自己就不行了。

明明喝着沒什麽酒味兒，為什麽這麽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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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就回房休息了。

同事過生日，所有人都要去，他也少不了。面對這樣一個年紀小又聰明的弟弟，大家都非常喜歡，都來和他喝酒。

誰知葉子望淺嘗一口後，根本就沒把那杯酒當酒，剩下的一口就幹了下去。然後還說沒有酒味。衆人以為他特別能喝，還要接着喝，結果人兩杯就倒了。

于是第一場結束就把他送了回來。

第二天早上，裴争起床後就聞到了熟悉的飯香。

葉子望見他來了，馬上笑着讓他快過來坐。

“今天我做了好吃的，快嘗嘗。”

裴争也沒和他說話，徑自拿起筷子吃起了前面的蝦餃。

“昨天對不起啊，我手機沒電了，被我落在店裏了，我也不知道你的手機號，所以就沒告訴你，你昨天幾點回來的？”

不提還好，一提裴争心裏的火更盛，他沒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他昨天玩得可還開心。

葉子望有些不好意思，“我昨天不知道怎麽了，喝酒的時候沒嘗出來那酒度數那麽高，結果把自己喝多了。”

裴争動作沒停，筷子上夾了一張小油餅，放在嘴裏一嘗，馬上表情變得痛苦了起來。

“這餅你自己嘗了嗎？”

葉子望聽他這麽一說，神情一愣，也夾起了一張餅，放在嘴裏一嘗。

“是不夠甜嗎？我也覺得這次買的糖好像不怎麽甜。”

裴争有些無語，這都不算甜，難道要把人齁死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整自己。

“以後能不能別接我下班了？”

聽到裴争這麽說，葉子望很愧疚，“可是我不去接你，你總是回來的很晚，還吃不上晚飯，阿姨說——”

“沒有你的時候我也是這麽過來的。”裴争吃完蝦餃猛喝了幾口米糊，然後站起身出門了。

——

理發店的老板是一個30多歲的男人，是從外地來的，沒活的時候最喜歡和員工聊天，葉子望覺得他更像一個小時候少兒頻道裏的知心姐姐。

“阿望你現在住在哪兒啊？家裏有幾口人啊？有女朋友了嗎？”

葉子望不太想把自己的事情和他們說，于是就說自己現在住在朋友家。

對方一聽馬上好奇道：“哦？男朋友女朋友？”

葉子望的耳根有點紅，“就是普通朋友，男的。”

老板笑道：“不要不好意思嘛，我這個人呀很前衛的。”

葉子望只好回憶禮貌的微笑，裝作沒聽懂他的意思，也沒有解釋自己和裴争的關系。他心中感慨，他曾經确實對裴争産生過好感，可那時候自己根本什麽都不懂，也沒辦法直視自己的取向，只覺得這樣的自己讓人惡心。

如果他也是個正常長大的的人，哪怕只是一個普通的打工人，或許他真的會主動追求裴争。可是他現在根本就談不起感情，而且，通過這些天的相處，想來裴争在心裏也是厭惡自己的。

再想到自己惹裴争生氣，他的心情就突然變得很低落，頭也有些疼。他伸手握拳，輕輕敲着自己的腦殼緩解疼痛，也想讓這久久不轉的腦子清醒點。

老板這才知道是因為昨天他回去晚惹對方生氣了，安慰他道：“這根本就不算事啊小朋友，這說明他在擔心你。如果對你真的不管不顧，才不會生氣。”

晚上的時候葉子望又去接了裴争。

這次他早早地就在外面等着，見裴争用另一只手使用盲杖，他這才發現對方的右手上有一個傷口，上面貼着大號的創可貼。

“你手怎麽了？什麽時候弄的？”

裴争還是不想搭理他。

可同時他又在心裏罵自己。這跟葉子望有什麽關系？

就像他自己說的一樣，沒有葉子望的時候他也是這麽過來的。而自己到底在較個什麽勁？

葉子望卻也沒在意他的态度，上前一把摟住他的胳膊，扶着他，“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晚來了，你別生氣了。”

裴争深吸了一口氣，原本想再吐槽他幾句的，可張嘴之前忽然停住，他的思緒翻湧，此刻竟突然認識到，自己已經變成了這種扭曲又無理取鬧的性格。

只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從前他對人才不會這麽小氣。

“晚上吃什麽？我餓了。”

見他終于肯搭理自己，葉子望也很高興，“不如我們去超市吧？家裏沒菜了。”

從來不逛超市的裴争很少見地點了頭。葉子望似乎是為了逗他開心，一路上在不停地說着話。

裴争感受到了對方讨好自己的語氣，有些懊悔，也在一句句地回應着他。

就這麽逛了一大圈，買了一車的東西。

結賬的時候，裴争還在笑着調侃他是不是覺得自己的工資太高了，想要幫自己消費一下？

葉子望看着最後結賬的金額有些不好意思，是他沒太注意。

雖然買菜的錢由裴争來掏，但這年頭花錢容易，掙錢難。特別是兩人現在的情況，自己的工資還沒有發，這一個月都是靠着裴争救濟才度過的。

“那要不我退回去一點？”

裴争攔住他，“算了，也沒多少東西。只要你提得動就行。”

晚上做了兩道菜，有裴争最愛的麻辣小龍蝦還有肉蟹煲。

有了早上的情況，葉子望在後面特意把菜夾出來嘗了嘗，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味道怪怪的。他思量再三，決定把裴争叫過來一起嘗。

“味道夠嗎？”

裴争吃了一口，有些難以置信，“我記得你做這菜很拿手的。”

“是不好吃嗎？”

“不是不好吃，是味道有點太重了。”裴争把手擡起來，直到觸摸到了他的脖子，觸感并不熱，有些奇怪道：“你是不是感冒了？”

葉子望也仔細感受了一下，“沒有吧？我現在不鼻塞，喉嚨也不癢。可能是好幾天不做，有點生疏了吧。”

裴争不知道說什麽來安慰他，只好說道：“沒事，也可以吃的。”

他離開廚房，葉子望盯着鍋裏的菜陷入了沉思。

是怎麽回事呢？

菜倒是可以吃，只不過飯後兩人都喝了很多的水。

不過這樣的小問題兩人都沒有太在意，日子還要照常過下去。

只不過奇怪的是自己的味覺好像出現了問題。雖然不知道舌頭怎麽了，但總歸可以死記硬背下調料的用量，做菜對他來說本來也不難。

老板問他需不需要找房子自己住，他表示暫時還不想。

人總要克服自己害怕的東西，這樣才叫成長，這是何璘教他的。除了一開始的一周幾乎會幹坐一整晚外，他現在已經能在這裏睡着了。

只不過睡着的時間有點晚而已。

另外，他想多在這裏待一段時間照顧裴争。因為他看到裴争幾乎每天都吃一樣的東西，用鍋碗都要很小心地摸索，更別提做出什麽花樣來。自己做飯好吃，可以多給他做一些不一樣的菜來吃。

葉子望躺在床上，把被子裹緊，不由得又想起白天時在早餐鋪前的場景，心裏感到些許的開心，好像自己的存在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他提出要做飯的時候，不知道裴争有沒有嫌他多管閑事，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在想為什麽有這種上趕着獻殷勤的人吧？

有時他想想都覺得好笑，自己都這副模樣了，還在可憐別人。

但或許在可憐的同時，更多的是心痛，那感覺仿佛是親眼看到神明跌落凡間，被迫受苦受難。而作為被神明曾經不經意照拂過的凡人，會忍不住對神明回報，希望能用自己所能保護他。

算是心靈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