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你的樣子

第十七章  你的樣子

裴允前腳剛走，沒過幾天，幟林鎮下雪了。

12月24日，終于迎來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雖說這地方冬天幾乎很少看到雪，但或許是覺得這個日子有些許的特殊，應景似的掉了幾片落地即化的雪花。

今天是平安夜，以往葉子望從來不過任何節日，因為他知道慶祝這些節日要和最重要的人一起，親人也好，愛人也好，甚至朋友。而他從來都是別人慶祝節日時，沒得感情的背景板。

接裴争的時候，看到他手裏拿着幾顆包得鮮豔的平安果，是同事送的。

“沒想到你同事們還很有儀式感，我剛知道今天是平安夜。”葉子望語氣中帶着微不可察的羨慕。

今日理發店生意火爆，他今天從早上忙到晚上下班，中午的飯都是兩點多大家輪流吃飯時胡亂扒拉的，更別提有心情過什麽洋節。

“我不愛過這些節日。”裴争倒是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羨慕的眼神，伸手從幾個蘋果裏随便挑了一個，遞給葉子望，“送你了。”

雪花輕飄飄地落在兩人身上，路燈照射下，紅色的包裝上像是沾着點點發光的星星。

“謝謝。”他伸手去接，把那顆蘋果抱在懷裏，珍而重之，眼睛也彎了起來。

這麽美的雪，他看不到真是可惜。

兩人早早下車，去超市買了一會吃火鍋的肉和蔬菜丸子。回小區的那段路上，兩人一犬慢悠悠地往回走着。

被裴争嫌棄的幾顆平安果老老實實地躺在大購物袋裏，一開始葉子望自己提着，後來不知為什麽硬是被裴争搶了過去。

“累不累？這很重的，要不換我吧。”葉子望手裏空空，總覺得不好意思。

裴争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只說：“再走一會兒就給你。”

他們之間很少有過的幾次肢體接觸中，裴争感受到了葉子望瘦得不健康的身材，自己每天健身，論力氣一定比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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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這麽一直走到家門口，那購物袋一直被他牢牢提在手中。

“你先去歇會兒，我準備東西，很快就能吃。”

這裏不像北方，冬天供暖後屋子裏暖烘烘的，所以在這樣的雪天吃頓火鍋絕對是享受。

一切準備好後，葉子望叫裴争來吃飯，又去給五毛添了狗糧。自從他住在這裏之後，自動喂食機就再也沒用過，每次都是他親力親為。

或許對五毛來說，他差不多也能算是除裴争外最親的人了吧？

吃着火鍋，葉子望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跑去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點開了一個電臺軟件。

這是他今天在給一個視障大爺理發時看到的，當時，同行而來的老伴給葉子望介紹，大爺原本的生活一點樂趣都沒有，自從女兒給買了智能手機，安裝了這個電臺，每天都着了迷似地聽，現在人也開朗積極了許多。

“幹什麽去了？”裴争問。

葉子望翻看了半天，試探着問：“你以前喜歡看什麽電視節目嗎？或者電影啊綜藝之類的？”

裴争沉默，就在葉子望以為他要生氣的時候，對方終于開口說道：“我不愛看節目，沒事的時候看看小說。”

“小說！”他正好看到首頁出現了有聲小說，有些激動地大聲道，又覺得自己興奮得過了頭，聲音變為正常，“我也喜歡看小說，不如現在聽聽？”

裴争還有些錯愕，吃飯時看劇看綜藝他倒是見過，沒見過誰吃飯要聽小說的。随後又想到，如今他看不見，如果看劇的話，相當于給聾子聽歌了，他笑道：“聽吧，你開心就好。”

明明再正常不過的一句話，葉子望突然覺得自己的耳朵有些熱，或許是熱的。他找了個有些搞笑的小說，點開播放。

火鍋的咕嘟聲有些大，葉子望把手機音量調大了些，但有些怕裴争會覺得刺耳，就又調小，但主播的聲音又時斷時續了。

裴争此時伸手，葉子望知道他什麽意思，把手機遞給他。

音量合适，裴争把手機放遠了些，不會覺得吵，也不會被水聲蓋住。

葉子望趁着主播說話的間隙和裴争搭話，裴争也一句一句地應着。

幾個月前還很清冷的小屋，此時雖只有兩個人，卻十分熱鬧。似乎是覺得此時的場面過于滑稽，裴争把碗放下後一直笑個不停。

葉子望疑惑，這才是第一章的劇情，還遠遠沒到讓人發笑的點，怎麽裴争笑點……這麽低的嗎？

他也笑出來配合裴争，沒想到自己這一配合，裴争幹脆笑得一只手抵住額頭。

見他開心成這樣，似乎大爺大媽說得沒錯，原來聽着喜歡的小說确實能讓人心情變好。

一直到睡覺前，葉子望都沒舍得把小說關掉，就陪着裴争坐在客廳裏，主播的演播很精彩，到了引人思考的地方，兩人還會讨論一下劇情。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能這麽平靜地和裴争坐在一起做一件事情，葉子望看着他專注的神情，有些走神，連鬧鐘的振動聲都沒聽到。

“你手機震動了。”裴争出聲提醒道。

他以為葉子望睡着了，明明上一分鐘還在說話。

“啊，對對對。”葉子望把鬧鐘關掉，現在是晚上十點半，這是他給自己定的按時睡覺時間，“時間不早了，要不今天先到這兒？”

“好。”裴争答道，站起身走去衛生間。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葉子望有些欣慰，如果以後每天都可以聽一會兒小說，他的生活會不會也能多一點樂趣？

——

早上，因為擔心昨晚的雪第二天會結冰，葉子望決定自己帶着五毛出門。裴争在家裏沖了兩杯咖啡，正好葉子望回來後，還能喝上暖暖身子。

這次的雪下得不小，經過一晚後，路面上結了一層冰，路上的車都不敢開快。饒是葉子望再小心，回來的路上還是光榮地摔了一跤，倒是四驅的五毛一路平穩，還有空跳來跳去地嘲笑他。

這一跤摔得結結實實，尾椎骨到現在還有點疼，不過這也算是替裴争摔的，至少如果是裴争出去的話，可能就不只是摔一次了。

“嗯！”喝下一杯咖啡，葉子望一步步挪到餐桌前，“外面太冷了。”

他說完，正準備坐下，卻被突然的疼痛擊得彈了起來。

椅子被帶得發出聲響，裴争疑惑，“怎麽了？”

葉子望屏息片刻，答道：“沒事沒事。”

他今天得請個假了。

吃完早餐，葉子望很少見的沒有馬上刷碗，裴争今天也正好休息，兩人即将一起共處一天。

葉子望問過裴争的作品什麽時候展出，就在這個月底，到時候要去隔壁市裏參加，可能還會有很多媒體進行采訪。

他看着裴争額前的頭發，已經長到快要戳眼睛了，雖然冷天不适合剪短頭發，但是萬一到時候被采訪需要上鏡呢？

這麽好看的人，雖然有些瑕疵，但一定不能讓人覺得邋遢。

“我今天休息，一會幫你理發吧？看你頭發有些長了。”

裴争正摸着五毛發呆，聽到他的話，伸手摸了摸，确實長了，“可以啊，但是家裏應該只有剪子。”

葉子望道：“沒事，我有理發剪，一會準備好我叫你。”

九點鐘，屋裏陽光正好，葉子望特意選了一個有陽光照射的位置，把裴争帶過來坐在椅子上，圍好圍布。

全程裴争完全沒有提一點要求，似乎很放心自己的手藝。

葉子望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這麽認真地看着他的臉。

因為不常在外運動，他的皮膚比上學時稍白了些，卻不顯病态，依舊很青春陽光。剪完劉海後隐約可見濃密的眉毛，鼻梁高挺，往下看去就見到線條分明的下颌骨和飽滿的下唇。

在明媚的日光下，整個人發着光，像是睡着的神明。

葉子望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他趕緊直起身，視線回歸到他的頭發上。

“快好了嗎？”裴争問，陽光太溫暖，他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

“嗯，好了。”葉子望輕聲道，他拼命克制自己不斷加速的心跳，玩笑道：“剪完又變回帥哥了。”

裴争聽他誇自己，不管是不是從心的，坦然答道：“很有眼光。”

突然，他有些好奇葉子望的長相。

從第一次見面他說是自己的同學開始，自己就一直沒有想象出他的樣子。

這時，一只手突然伸到自己面前，葉子望愣住了，解開圍布的手頓住。

“怎……怎麽了？”

裴争：“我想知道你長什麽樣子。”

葉子望沒反應過來，看着他懸在半空的手，緩緩伸手握住，将它帶到自己臉上。

如果要知道自己的樣子，唯一的方法就是通過觸摸來感知。

此刻他幾乎不敢呼吸，他心跳的速度又不受控制地狂飙起來。把對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後，覺得那雙手似乎帶着火苗一樣，渾身的血液上湧。

裴争一寸寸摸過他的額頭、眉骨，又順着鼻梁往下，再到嘴唇。

葉子望憋氣憋得快要窒息，裴争輕笑一聲，“你這麽緊張幹嘛？都不會呼吸了？”

葉子望這才想起來喘氣，卻還是一動都不敢動。

手指摩挲過自己的唇瓣，手掌撫上臉頰。

這個姿勢……這個姿勢好像下一刻就會吻上自己一樣。

葉子望看着對方的臉，和那雙無法再望向自己的眼睛，蕩漾着一絲悸動的內心此刻似乎被冰冷的海水填滿。

“你怎麽了？”摸的時間稍微有些長，裴争在心裏給葉子望畫像後，也确定了自己的腦海裏實在沒有這樣長相的一個人。

“沒事，我也有點困了。”葉子望有些站不住，他伸手扶了裴争肩膀一下，自己直起身，又抵住眼前的眩暈，将裴争帶到沙發坐下，打掃了地面。

他沒有再和裴争說什麽，默默回到自己房間躺下休息後，那種眩暈感才慢慢消失。

此時他想着自己的反常。

難道是低血糖了？

還是說，自己是真正意義上的，被眼前的美色迷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