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

這幾日她已經習慣了身邊有斯思的存在，他好奇着身邊的事物游走在人群中，他是貪戀人間的。

“不恨。”斯思說了句夢話。

言幼笙伸手去碰他的眉心，都睡着了還在和誰講話？又不恨什麽？

斯思又夢見上帝了，上帝問他“你恨這人間嗎？”

斯思回：“不恨。”

上帝又問：“你恨殺了你的人嗎？”

斯思還是說：“不恨。”

最後上帝說：“你無罪可上天堂，可是你也沒有做善事，去行善吧。”

“你我都未得神明偏愛。”言幼笙把斯思的手放進被子中安穩睡去。

去張家那天天氣很好，言幼笙如往日一般撐起傘。

“拿傘做什麽？”言正陵問。

言幼笙微微一笑道：“前幾日有些感冒抓了藥後這幾日不能曬着。”她這謊話說來就來。

別人的葬禮上拿着一把傘出席确實不大禮貌，但又在于她有自己的理由言正陵便沒有多說什麽，丢人也是丢她自己的人。裁縫鋪早晚有一天回敗在她的手裏，這一點整個言家深信不疑。

離張家還有一裏地時言幼笙便聽見了唢吶的聲音，她擡頭看天上無數的東西在往上飛。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來到了她身邊，是張老爺。

張老爺穿着前幾日裁縫鋪做好的壽衣對着她笑。

“都說四小姐身上陰氣重原來是有陰陽眼。”張老爺道。他已經是去世的人了明明可以向大多數人在去世後一樣不拘禮節肆意地鬧，終究是大戶人家的老爺到了這之後還想着自己的面子重要。他的壽衣看起來并不合身但第一顆扣子還被扣上了。

言幼笙微微颔首，“裁縫鋪的失誤，給您賠不是了。”

張老爺并不在乎這件事，“不怪你們裁縫鋪，是家中剩下那些庸人報錯了尺寸。”

他看向言幼笙身旁的人颔首問：“這位是？”

“是我的朋友。”言幼笙回。她不怕張老爺對斯思生出任何疑惑，他現在對任何人都構不成威脅了。

“像四小姐這樣有能力的現在可不多見了。”張老爺不是在說客套話，但在言幼笙聽來卻不是什麽好話。

裁縫鋪是爺爺給她留下的不是她因為自己的能力得到的。

言幼笙微微一笑，“恐怕再等下去父親就要着急了。”她該走了。

張老爺的聲音突然又在她身後響起，“四小姐可有意願做我的兒媳？”

“張老爺說笑了，幼笙自知配不上張家的少爺。”她回頭道。

全程看在眼中的斯思沒有說一句話，他并沒有從昨晚的虛弱中緩回來。

外面搭建的帳子搖搖晃晃，很多人家的靈堂都因為搭建的急促有些不太恰當的地方，自然沒有人注意到這些。

“老爺！老爺你走了誰給我們娘倆做主啊老爺！”一個婦人突然在靈堂上大哭不止。

“二奶奶咱們先回去。”有反應快的下人趕快去拉這名女子。

被稱作二奶奶的人不僅不走更加放肆了，“憐兒年幼我們以後可怎麽活呀！”

這整個院子裏的人沒有一個比她苦得更慘。

“唉~”堂上的人在拉拉扯扯張老爺在言幼笙一旁嘆氣。

張老爺跟着言幼笙這件事她并不奇怪，整個靈堂只有她能真的看見張老爺。

“讓您見笑了。”張老爺道。

言幼笙面部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是毫無表情，“每家每戶都是如此。”她回。

最後是大夫人命人強行帶走的二奶奶，拉扯中二奶奶撞上了帳子力氣過大帳子眼看就要倒下來。

在張老爺痛苦的神色中帳子停止半空慢慢恢複了原來的樣子，言幼笙向那個方向看去和斯思對着後彼此都笑了。

她趕快打着傘走了過去，斯思回到傘下更加虛弱。

張老爺從虛驚中回過神，“多謝這位公子。”他道。

斯思沒有回應并不是他沒有禮貌，而是他虛弱地癱在了言幼笙肩膀上。

“張老爺他或許現在聽不到您說話了。”言幼笙替斯思解釋。

張老爺道：“這位朋友不是一般人。”

亡魂并沒有人們像的那樣可怕，因為他們什麽都做不了。即便是看着自己的靈堂被攪亂的一團糟也什麽都做不了。

在衆人看不見的地方斯思安靜的伏在言幼笙的肩膀上，言幼笙想拍拍他奈何張老爺一直在自己身邊她沒好意思做這些動作。

去往墓地的途中張老爺一直在言幼笙身邊說一些話，言幼笙耐心聽着。她知道這才是張老爺留在人間最後的話。

“幼幼。”張老爺突然改變的稱呼讓言幼笙瞬間多了幾分警惕。

“您說。”言幼笙知道張老爺可能有事要拜托她。

張老爺指了一個方向，“你看到那個男子了嗎？”

那男子長得清秀俊美，在人群中不太高，看起來年紀尚小。

“嗯。”

張老爺道：“那是我的次子張桓，不知幼幼可否嫁予我這小兒，他生來體弱沒怎麽出過家門但生性不壞。”

被說的那人像是有感知般突然回頭看向言幼笙這邊。

“張老爺，我實在不是少爺的良配，您覺得我五妹如何？”方才與張桓對視她才覺得自己要比他大兩三歲的樣子，男子應正在生長期身高矮了些也是應該的。

一路上言幼笙都百般小心生怕別人又看見她在這裏自言自語。

張老爺沒有來得及回答言幼笙的話他的棺椁被下土了。

陰氣重的地方斯思醒了過來。

“你醒了？”言幼笙很怕他會出什麽差錯，屆時她幫不上忙。

“嗯。”斯思只能說出個語氣詞。這一路上張老板和言幼笙的話他都聽見了。

言幼笙笑着說：“恭喜你今天助人了。”斯思的事情終于有了起色。

斯思也笑了，他有力氣站起來可仍舊考在言幼笙肩膀上。

他看見周圍的妖怪靠近張老板的供果，妖怪們看了他一眼不敢向前。斯思故意閉上眼睛讓妖怪們動手。

不是想讓言幼笙給你做兒媳嗎？那你就先餓着吧。

回到家中後言幼笙輕拍斯思，“到家了。”

“哦~”斯思閉着眼熟練地找到床躺了上去。

他一連在不見光的房中休息了幾日才慢慢恢複，做亡魂這麽久了這還是第一次讓他直接昏了過去。

張家的人先是和言正陵說明了現在家中不宜辦紅事又說了小兒子等不得時日後才表明想要向言幼笙提親。

言正陵沒有什麽想說的，女大當嫁也是應該的。

“為何會中意我這四女？”言正陵問。

張家拍的媒婆道：“老爺的葬禮上二少爺看上了四小姐。”這句話有幾分真假只有二少爺本人知道。

但大夫人堅持要娶言幼笙是當晚張老爺給她拖了個夢。

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言幼笙知道消息後匆匆回到房間告訴了斯思。

言幼笙非常擔心斯思跟過去會出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煩，斯思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躺在床上對她不理睬。

斯思終于可以自由活動了，言幼笙帶他去了裁縫鋪。

“看賬目嗎？”斯思在路上問。

言幼笙搖頭。

“那去裁縫鋪做什麽？”斯思只是很好奇。

言幼笙道：“做嫁衣。”

嫁衣？是他心中想到的嫁衣嗎？

“幼幼，你真的要成親了？”斯思突然問了一句。

“婚姻大事豈能有假？”言幼笙肯定不會拿這個說笑。

斯思又問：“那你愛他嗎？”

言幼笙愣住了，需要愛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