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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阮在院中略略梳洗了一番,便到了鋪子裏,漓兒見到江阮,忙迎上來,小聲道,“小姐,那個紀大人來了,正在裏屋坐着呢。”

“紀大人?哪個紀大人?”江阮随手将一枝絹布做成的紅色絨花別在了發髻上,那花小巧豔麗,她又未施脂粉,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讓人眼前一亮。

漓兒見她渾不在意,急的跺了跺腳,“就是那禮部侍郎紀泉明紀大人。”

內堂的人已經聽到了聲響,掀開藍布簾子走了出來,看見江阮,臉上一喜,有禮的颔首,“二姑娘。”

江阮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走上前去福了福身,“民婦見過紀大人。”

紀泉明忙止住她的動作,“二姑娘不必多禮,你我之間不需如此。”

江阮從容的起身,站在那裏微微垂着頭。

紀泉明看着她,有些緊張的搓着手在屋內來回轉了幾圈,轉到最後又在江阮面前站定,低頭看她,聲音裏帶着幾分小心,“二姑娘,若我沒記錯,今個兒那三年之期便到了吧?”

江阮垂着眉眼,心思轉了幾轉,最後擡眸看向紀泉明,眼中帶着盈盈笑意,“紀大人記得沒錯,過了昨日,三年之期便已到了。”

紀泉明喜上眉梢,高興的手足無措。

“皇上曾言三年之期一過,我便婚嫁自由,所以,我又成親了。”江阮說的很輕便,仿佛只是告訴他今天的太陽是打東邊升起來的。

紀泉明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江阮,聲音猛然提高,“你說什麽?是不是我聽錯了?”

江阮輕輕搖頭,“大人沒聽錯,民婦又成親了,夫家姓祁。”

紀泉明太過震驚,也顧不得男女之嫌,一把攥住了江阮的胳膊,“今日那三年之期方到,你怎麽可能成親,你是在騙我的是不是?”

江阮掙了一下被他箍住的胳膊,卻掙脫不開,面色有些不悅,“民婦怎敢欺瞞大人,三年之期于昨夜子時便已到,所以民婦便是昨兒個夜裏成的婚。”

紀泉明此時方才發現江阮發髻上的紅花,還有那紅鞋紅紗罩衣,只覺呼吸急促,松了手踉跄的後退了幾步,卻依舊不死心的看着江阮,“你一直都知道我待你的心意,是否是因為你對我有什麽不滿,所以才編出這般謊話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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漓兒站在一旁癟嘴,心裏嘀咕,你若真對我家小姐有意,又怎會娶小妾,又若非你步步緊逼,小姐又何苦大半夜的成婚來躲避你?

江阮搖搖頭,“大人說笑了。”繼而高聲喚道,“漓兒,将那紅喜蛋拿幾個出來給紀大人帶着,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還要謝過紀大人上門道賀呢。”

漓兒應了聲,便噠噠的跑到後院去将她煮的紅喜蛋包了幾個遞給紀泉明,紀泉明還愣愣的站在那裏回不過神來,并不接。

“大人?”漓兒喚了一聲。

紀泉明突然看向江阮,雙眸犀利,“既然你有成親,我能否見見你的夫君?”等了這麽久,到底是心有不甘。

江阮先前還有些耐性,畢竟紀泉明是禮部侍郎,大小也是個官,總不好得罪,可是他竟這般得寸進尺,提出這無禮要求,便讓她更加不悅了,臉上的神色也斂了,聲音也越發冷清起來,“我相公身體不好,不宜見客,還請紀大人見諒。”

內堂裏,榕桓皺了眉,就要掀了簾子走出去,被祁烨搖頭制止。

榕桓不解,小聲道,“爹,他既要見你,為何不出去見見他?咱們又不是見不得人?”

祁烨緩緩搖搖頭,轉身進了內院。

這邊紀泉明好不容易走了,江阮慌忙走到藍布簾子前往裏悄悄探頭看了一眼,裏面并沒有人,她不由長長舒了一口氣,她怕祁烨聽到這些話心裏有疙瘩,會覺得她與旁的男人有所牽扯,不清不楚,畢竟她的名聲并不怎麽好。

寡婦門前,最忌諱的便是男人。

用過早膳,江阮讓漓兒與榕桓開始布置前堂,将紅綢挂滿了胭脂鋪子,還挂了幾盞大紅的燈籠到鋪子前,祁烨又寫了些大紅的喜字,漓兒也都貼在了門上,昨日榕桓去買的炮竹沒敢放,今日也拿了出來在鋪子前一并放了。

街坊四鄰都圍了過來,江阮拿了紅喜蛋分發給大家,宣告她成親了,衆人自然是覺得驚訝,但看江阮這般架勢,似也不是假的,這男人都住到家裏去了,她不嫁給他這名聲就算毀了,想來這成親也是水到渠成。

再者這寡婦成婚也沒有大操大辦的,更何況還是嫁給一個鳏夫,也并非什麽拿得出門的大喜事兒,不過是象征性的拜個堂便搬到一起住了,所以大家也不過議論幾句,并不覺得有何不妥。

榕桓站在祁烨身邊,還是有些擔憂,“爹,這樣成了婚魯國公府會同意嗎?”

祁烨眉目淡然,看不出去喜怒,語氣更是清冷,“木已成舟。”

晚上,江阮端了水進到屋內,祁烨正坐在床邊脫外衫。

江阮将水放到祁烨腳邊,“用熱水泡泡腳吧。”然後蹲下身子去碰他的靴子。

祁烨猛然低頭抓住了她的手,語氣有些急促,“你做什麽?”

江阮愣了一下,“你不方便,我幫你...”說到一半,江阮一下子閉緊了嘴巴,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她對他還是有所了解的,其實他心裏是非常抵觸他看不見的這個事情的,她已經盡量避免提起了,只是有時候過于關心反而會失了言語。

果然祁烨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江阮心跳了幾下,輕輕道,“對不起,是我...”

一只溫熱的大掌附在了她的唇瓣上阻止了她道歉的話,另一只手微微用力将她從地上扯起來讓她坐在床上,伴随着低低的嘆息聲,祁烨開口,“我并非怪你,只是無論何時,你在我面前都不需要這般放低自己。”

江阮有些納悶,“我并沒有放低我自己呀,為你做這些我是心甘情願的。”她以為夫妻之間這些都是最普通不過的,妻子照顧丈夫天經地義,更何況他的眼睛不好,她更是應該多多照應一些的。

祁烨沉默了半晌,将她摟在懷裏,大手撫摸着她的發絲,“你我是夫妻,我要的不是一個丫鬟,而是一個與我共度一生的人。”

江阮聽得心裏甜滋滋的,可是依舊有些理解不了,“可是為你洗腳也不一定就是丫鬟啊,我是你的娘子,一樣可以為你做這些事情啊,丫鬟為你洗腳我還不樂意呢。”江阮越說越小聲,最後這句是嘟嘟囔囔嘀咕出來的。

但祁烨卻是聽了個清楚明白,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江阮不由看呆了,這是她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見他笑,雖只是一抹淺笑,卻足以掩蓋天地日月的光輝,讓他整個人都浮上了一抹溫度。

祁烨揉了揉她的頭發,“日後會有機會的,只是不是現在。”他未為她做的,又豈能要她先為他做了呢?

江阮不明所以靠在他懷裏,這書生就是書生,書讀多了,規矩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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