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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你好。”爸爸這個詞,薛媛彤喊不出口,不僅因為她好久沒有喊過這個詞,還有當下這樣的局面,要是誰能若無其事的喊祁老爺爸爸那也是內心強大了!
“小潭回來了?老祁你怎麽又說他了?孩子難得回來不要和孩子怄氣。”從南面環形樓梯上走下一個風韻猶存的貴婦,她面帶春風腳步輕快卻并不急躁。她先走到冷着臉的祁潭身邊,并不在意他對自己毫不掩飾的嫌惡,對他微笑着噓寒問暖,見祁潭哼了一聲倒在沙發上後才拉着祁老爺坐下。
薛媛彤輕輕舒了一口氣,原本以為這個後媽會是個狠角色,沒想到挺溫柔的,那自己應該不會受什麽委屈吧。
“阿苓!你還有臉回來?”
薛媛彤忽覺喉頭一緊,剛剛還在自我安慰,誰想這個女人溫婉的模樣在見到她後便是一副要吃了她的樣子。她覺得很無辜,剛才那個開車載她回來的司機說老爺夫人要見她,現在這個夫人見了她反而不高興。
“你好,聽說你們在找我?”薛媛彤幹笑一下,她現在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道什麽情況,這個祁苓究竟做了什麽?自己的老爹和後媽這麽對她?
祁老爺和祁夫人狐疑地将她打量了一遍,今天的祁苓讓他們覺得陌生。祁老爺還記得半個月前她趾高氣昂地拿着一沓文件甩在自己面前,威脅自己,如果不把旗下價值祁家公司三分之一資金的生産醬料的公司給她,她就會将當年“高氏企業醬料毒死人”的新聞內/幕翻出來。
對于十六年前的那件事,一直是祁老爺良心上的一道疤。他不該為了自己的利益而聽從劉家的唆使陷害高孺,讓他們一夜之間破産被顧客追到家裏砸門,讓他們在最後的孤立無援的狀态下夫妻雙雙跳樓。難敵良心譴責的他主動收養了當時只有十歲因為目睹父母跳樓而精神失常的高苓,并努力尋求最好的醫生治好了她,病好後,她似乎選擇性失去了十歲之前的所有的記憶,而他順理成章地對外宣布她是祁家在國外呆了十年才回國的大小姐。
“晚飯還沒吃吧?正好開飯,吃頓飯再把公司交接的文件給你。”祁老爺咳嗽一聲,最近走不了幾步都要止不住地咳嗽幾下,果然是老了,祁苓的做法他不怪她,她只是把原本屬于他們高家的東西拿回去罷了。相反他想祈求她的原諒,只是多年來在商場以領導者姿态行事的他無法拉下臉開口。
“老祁,你真的要把公司給她?你辛辛苦苦經營十幾年,養育她十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祁夫人皺着臉,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幾個度,那副原本風韻淡雅的面貌瞬間失去了味道,多了幾分銅臭味兒。
“哼,本來就是她家的東西,她父母不在了,她拿回去不是天經地義?”祁潭對于祁苓要拿走自家旗下的公司這件事完全沒有異議,對于十六年前的事情,他有所耳聞,父親緘口不言,可是流言蜚語是不會停止的。
薛媛彤聽了他們的對話腦子有些混亂,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她現在這個身體祁苓其實并非祁家的孩子,是被他們代養了。而祁苓做的讓他們有些氣得牙癢癢的事情就是拿回她親生父母的公司。
“小潭,你怎麽這麽說?咱們家的公司以後還不是你和小澤的?”祁夫人似乎對祁潭的話很不滿意。
“我看你可沒這麽好心讓我和你兒子平起平坐。”祁潭聳聳肩,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徑直走向餐廳,順便對站在一邊的薛媛彤勾勾手指,“姐姐,過來。”
薛媛彤雖然因為剛才祁潭在車上要侵犯她的行為很反感他,并不想和他近距離接觸,但是現在她對于他這個動作感激涕零,她不用面對客廳裏這一對奇怪的夫妻。薛媛彤緊了緊身上的襯衫,對客廳裏目光各異的兩人點點頭然後跟上了祁潭。
“姐姐,今天的你真是奇怪。”薛媛彤剛跟着他走進餐廳,祁潭突然站住腳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說話間呼出的熱氣噴在她的耳邊,讓她有些不自在。
薛媛彤錯開一步保持距離,瞪了他一眼,“經歷過死亡,有些事情看開了,當然不一樣了。”
“是嗎?”祁潭痞痞笑道,彎腰拉開餐桌旁的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上去。
薛媛彤本想搖頭拒絕,但是想想,既然祁老爺發話留她吃飯了,再怎麽樣她得給他點面子。雖然她不知道祁苓用什麽方法拿回自家的公司,但絕對不是讓祁老爺開心的法子,商人重利輕情,恐怕當初收養祁苓只是為了她父母的公司吧。
想到這的薛媛彤有些同情祁苓,雙親不在世上,好不容易得來的家庭卻是因為生父母的公司。想想自己,雖然父親抛下了她,但是卻供她讀完高中直到她考上了大學,這麽看來,父親無愧于他的責任,比起表面光鮮亮麗實則舉目無依,處在利益漩渦裏的祁苓,她自己似乎很幸福。
薛媛彤剛坐上去,祁老爺在祁夫人的攙扶下拄着拐棍蹒跚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不時捂着嘴巴咳嗽。四人各懷心思在餐桌旁坐好後,仆人們便接二連三地上了幾道菜,吃飯期間,薛媛彤實在沒什麽胃口僅僅舀了幾勺湯小口喝着,看在眼裏的祁老爺夾了一些菜放進她面前的碟子裏。
“多吃些,聽說你自……剛從醫院裏出來,好好養養身體,以後別犯傻了。”祁老爺捂着嘴又咳嗽了幾聲,喘口氣後對默不作聲望着他的薛媛彤柔聲說道。畢竟喊了自己十幾年“爸爸”,而她所做的只是拿回自家的東西,他根本沒有理由去責怪她。
薛媛彤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點點頭,然後強忍着想要嘔吐的欲望将碟子裏她不喜歡的菜吃進肚裏。
“诶呀,是不是嫁到劉家兩年生活的不如意就想着打你養育恩人財産的主意啊?”祁夫人一張嘴,那初見的雅靜氣質瞬間支離破碎,不想祁老爺一個眼神,她便不說了,靜靜地低頭吃着飯菜。
本就沒有胃口的薛媛彤這下更是覺得嘴裏的東西味如嚼蠟。
應是“一家人”和睦融融共進晚餐的畫面,卻彌漫着壓抑沉悶的氣息。飯後,薛媛彤被祁老爺領着上了二樓的書房,祁夫人憤恨地看着她踏上樓梯直到消失在書房門後。祁潭則是無所謂地打了一個飽嗝,然後癱在沙發上無聊地撥弄手裏的電視遙控器,換了一個又一個臺。
薛媛彤剛合上書房的門,便看到祁老爺帶着老花鏡從辦公桌抽屜裏拿出一個暗黃色檔案袋,他略顯緩慢地打開了袋口,從裏面掏出了被訂裝好的厚厚文件然後一頁一頁地翻了起來,每翻一頁他都要看一會兒。不知過了多久,在薛媛彤覺得身體在這個沒有開暖氣的房間裏要凍僵的時候,他終于從文件裏擡起頭。
“你拿去看看,如果沒什麽異議簽上名字,那個公司就是你的了。”祁老爺将文件推到薛媛彤的面前,伸手揉了揉眼睛言語裏滿是疲憊。
薛媛彤看着眼前的那疊文件,有些不知所措,真正的祁苓已經不在了,現在站在這的是她薛媛彤。她不知道該不該簽下名字,就算簽了字,她對于管理公司根本一竅不通,拿到手裏鐵定過不了多久就會倒閉。
“我……”思來想去,薛媛彤最終将文件推到了祁老爺的面前,一家公司的生死存亡不僅僅是她個人財産得失,更大的是裏面全體員工生活的來源,她真的沒辦法扛起這麽大的責任。
祁老爺疑惑地擡起頭看向有些支支吾吾的薛媛彤,又将文件翻了一遍,然後把文件又推到她面前問道:“文件裏哪一處你覺得不合理?”
“不是,我只是覺得我可能不行。”薛媛彤搖搖頭,她小聲答道。
祁老爺像是發現什麽新大陸一樣,用一種好像才認識她的表情将薛媛彤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阿苓,這很不像你。”
“哪裏不像?”薛媛彤拉開與他相對的那把椅子,坐了上去,祁老爺望着她的動作生怕錯過一點細節。
“以前的你非常自信,什麽事情都願意嘗試。”祁老爺有些渾濁的眼睛像是利劍一般直刺薛媛彤眼底,讓她忐忑不已,趕緊低頭佯裝自己翻看文件。
“人死過一次總會悟出一些之前不懂的東西吧。”薛媛彤完全是睜眼說瞎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說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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