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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X舞蹈培訓班的嘻哈舞蹈教室。教室不大不小,除了一面牆是鏡子,其他幾面牆上都有五顏六色的塗鴉,看起來亂糟糟的。角落裏有一臺正在運行的舊空調,機身有些泛黃。
舊空調的溫度已經降到了最低,但是制冷效果不明顯,十六個人蹦蹦跳跳後散發的熱氣,很快就在整個教室彌漫開來。陳憶姍穿了一件嘻哈風的黑色字母T恤,下身是寬松的灰色工裝褲,褲腳被卷到了腳踝上方。陳憶姍一手握着馬尾,一手揪着褲子散熱,眼睛呆呆地看着身後的那群男生。
這是最後一節試聽課了,段坤還沒來。
突然有人敲響了門,陳憶姍立馬看向門口。
離門口最近的小學弟打開門,一連進來了兩個人,一個大高個兒是段坤,另一個小高個兒是洪一鳴。陳憶姍在大鏡子裏将來人看得一清二楚,嘴角不自覺地揚了上去。
“新來的兩位同學先在後面找個位置站,然後一會兒我喊拍子的時候,你們試着跟大家一起做,盡量放開自己,不要害羞。”說話間,陳憶姍的視線沒離開過鏡子裏的段坤。
段坤的臉沒前一陣子黑了,身上的T恤、褲子也松松垮垮的,正适合跳舞。
等段坤站好,和自己對視上,陳憶姍挑了挑眉,邊拍手邊說:“來,大家準備好,五、六、七、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停!”
十幾個人一起定住,注視着鏡子裏的陳憶姍。
陳憶姍只看着段坤,說:“後面最高的那位同學,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段坤眨了下眼,答:“段坤。”
陳憶姍溫柔一笑,說:“這位叫段坤的同學,請你把腿再邁開一點,那麽長,不邁開的話做出來的動作可不好看啊。”
洪一鳴本不願意來,現在倒是津津有味地觀察着兩人。
段坤大方笑笑,“好的,老師。”
陳憶姍突然斂了笑容,假裝很嚴肅,“在我這裏不用叫我老師,我跟你們都是一個學校的,這麽叫多生分呀,叫我姐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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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男生悉悉索索地笑着,唯獨段坤笑不出來,也沒有回話。
陳憶姍微微揚起下巴,又笑了起來,“來,我們繼續。五、六、七、走……”
段坤努力跟着節拍,似乎撿回了點高中時學過的東西,沒一會兒就找到了感覺。
陳憶姍始終注意着他,幾個節拍後又喊了停,說:“我們這位新來的段坤同學很棒啊,剛來就跳得這麽好,是不是以前學過呀?”
段坤怔了一下,一秒後答:“沒學過。”
陳憶姍反應也快:“喲,那這位同學一定要堅持學下去,在Hip-hop方面很有天分。”
段坤笑着說:“老師,我已經報過你的班了,肯定會堅持下去的。”
陳憶姍:“動作這麽快呢,姐真的特高興,不過你要是再不改口,可得去別的班了。”
大家因為陳憶姍的玩笑話樂不可支,尤其是洪一鳴。
段坤只覺得胸間憋悶得很,平日裏挺厲害的一張嘴,一遇見陳憶姍就像是被縫上了一樣,想張張不開。
幸好,上了半節課就結束了,不然都不知道還要被她耍幾次。
下課後,段坤和陳憶姍很有默契,誰都沒有馬上離開。洪一鳴也很有眼色,沒多問就直接出去等段坤,還把門給兩人帶上了。
門一關上,段坤幾大步走到陳憶姍面前,把她逼靠在鏡子上,彎着背,臉離她的臉很近,鼻子幾乎要碰到鼻子了。
陳憶姍變了臉,用力推他,但是觸到的地方硬邦邦的,沒推動,低着頭說:“趕緊讓開。”
段坤深呼吸一下,垂着眼看她的頭發,問:“你嚣張什麽?”
陳憶姍:“這話應該我問你吧?”
段坤扭了幾下脖子,“我嚣張怎麽了?我可是受害者。”
陳憶姍冷哼一下,擡起頭,“段坤,你不覺得把當不上飛行員的責任推給我很可笑嗎?”
一時間,兩人幾乎鼻息融着鼻息。
段坤濃眉壓眼,問:“你這話什麽意思?”
陳憶姍:“你除了那塊兒疤,至少還有一個不能當飛行員的原因吧?”
段坤左腿往前屈,膝蓋抵到了她的腿上,吊兒郎當地說:“那你說說看,我還有什麽原因。”
陳憶姍沒敢亂動,只是把頭低了低,問:“你多高?”
段坤:“一米八多。”
陳憶姍:“你放屁!你都有一米九了。”
段坤欲反駁:“我……。”
“阿姍,你在磨——蹭——什麽呢?”劉然推開了門,看見兩人的姿勢話都說得不太利索了,“學弟也在啊,你們繼續聊,我什麽也沒看見。”說完,劉然準備帶上門。
陳憶姍連忙喊:“然哥站住!”趁段坤回頭的空當,陳憶姍從他胳膊底下鑽了出來,跑去門口拉劉然。
劉然笑得很不好意思,“不怕我打擾你們啊?”
“啧,說什麽呢,你先進來。”陳憶姍把他拽進來,向段坤招招手,“你過來,跟我們然哥比比個兒。”
段坤晃了過去,看着陳憶姍,“看來有人是想甩鍋咯。”
陳憶姍左右晃了下腦袋,一臉篤定,說:“我只是不想背鍋。”
劉然被陳憶姍拽得晃來晃去,最後與段坤背靠着背,問:“你們倆在說什麽呢?我怎麽一句也聽不明白。”
陳憶姍退後了幾步,看清了兩人微小的身高差後揚起了嘴角。
段坤身板挺得很直,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
劉然則是眼神飄乎,說:“不是,你們誰能搭理我一下嗎?”
陳憶姍微笑着說:“然哥你可以先走了。”
劉然右臉的臉部肌肉抽了一下,默默走向門口。
門再次被關上,段坤轉過身來與陳憶姍面對面,不急不慢地問:“怎麽?我高于一米八五了是吧?”
陳憶姍雙臂抱在胸前,擡着下巴說:“既然你自己也明白,那就請你以後不要再拿那件事當借口整我,我不會因為對你有愧疚感,就再次容忍你。”
段坤低頭吐了口氣,忽然跨了一步到她跟前,捏住她的下巴,緩緩說:“讓你低低頭就這麽難嗎?”
此刻,陳憶姍滿臉通紅,看起來像一顆果子,光滑、飽滿、色澤明亮,仿佛戳一下就會有果漿溢出來。惡意挑釁她的人,近距離看着她白淨的鵝蛋臉、藏神的杏眼、粉嫩的唇,突然走了神。
想啃她一口。
段坤想別開眼卻又無動于衷。
兩人不知道對峙了多久,陳憶姍突然一眨眼,熱淚吧嗒一下掉在段坤的手上,眼睫毛上挂着淚珠,一副小可憐的模樣。
段坤終于移開了視線,呼吸有些深。
陳憶姍感覺下巴被松開了點,立馬抓住他的手,照着虎口狠咬了一嘴。
“陳憶姍!你他媽是狗呀?!”段坤甩着手,忍不住罵人。
陳憶姍吐了下舌頭,馬尾晃來晃去的,一抹淚,說:“以後來上課記得叫姐,乖乖叫了,我保證不會咬死你。拜~”說完,陳憶姍拎上牆角的包走了。
“你!”
門砰地一下被關上,段坤心裏的不定時炸彈也砰地一下爆炸了。
沒一會兒,洪一鳴開門進來了,笑着問:“戰況很激烈嗎?”
“走走走!”段坤的手還在抖着。
洪一鳴:“以後還來嗎?”
段坤:“我交了錢為什麽不來?!”
洪一鳴縮了下脖子,“哦,那我也報個名,以後還跟你一起來。”
段坤瞪他一眼,吸着氣走了。
……
國慶假期第一天,清晨的空氣很新鮮,氣溫也舒适,微風拂過操場圍欄外的楊柳,有幾片泛黃的葉子飄過。零星的幾個人在紅跑道上跑步,其中有一個人跑得很快,超過了一個又一個人。
這個人是段坤。
段坤今天很快就完成了十圈,進入第十一圈的時候,耳機裏突然響起了來電鈴聲。段坤直接接了起來,“喂?誰啊?”
“大早上的怎麽這麽沖呀?我打擾你睡懶覺了?”
段坤馬上換了個态度,“原來是我們楊紅女士呀,沒睡懶覺,跑步呢。”
電話那頭的楊紅呵呵笑了,“不要再這麽叫我了啊,多難聽吶,還是叫我媽吧。”
段坤拿毛巾一端抹了下額上的汗,笑着說:“您前不久不是剛獲得了那個、那個什麽,‘寧林最美女強人’的稱號嘛,大家都這麽叫,我也叫叫開心開心呗,做您兒子臉上倍兒有光。”
楊紅:“好好好,那就随便你叫吧,不過我聽你現在說話的口音呀,完全就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了。”
段坤:“誰讓我小時候老被人笑話呢,他們笑話我什麽我就改掉什麽。”
楊紅:“嗯,不愧是我兒子。先不說這個,跟你說點正事。”
段坤的速度慢了下來,“您是要說商場的事兒吧?”
楊紅:“沒錯。你現在是大學生了,也更接近、更了解華坤的主流市場,這很利于你管理華坤的特色樓層,你有時間的話,多去商場轉轉。”
段坤由跑變為走,突然想到了什麽,沒說話。
楊紅問:“小坤?在聽嗎?”
段坤:“在呢。媽,我想跟您商量個事兒。”
楊紅:“什麽事兒?”
段坤挑了下眉,“經過我這一陣子的觀察,我覺得是時候把華坤三層的租金漲一漲了,這樣可以把一些沒能力、與華坤形象不符的商鋪淘汰掉,然後将騰出來的鋪位留給更适合華坤、更需要機會的人。”
楊紅聽了,猶豫起來,“你這個想法很好,不過……。”
“媽,給我個機會吧,具體的事宜我會和王姐好好溝通的,相信我。”
楊紅靜默幾秒後說:“好吧,那你先去做一下前期工作,有任何問題要立馬告訴我。”
段坤打了個響指,“得嘞,您就瞧好吧。”
段坤又胡亂跟母親聊了幾句就挂了,狂奔回宿舍,洗澡,換衣服,去商場,準備幹大事,報大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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