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35

吳美蘭以為自己眼花，朝着那道身影所在的地方走了幾步，這次再仔細一看，是宋楓沒錯。看見宋楓要走，吳美蘭想追上去，可又想起老陳的藥還沒人換，就只能眼睜睜看他消失在拐角處。吳美蘭一邊想一邊向護士臺走去，可實在想不通宋楓為什麽突然回國了，來醫院又是幹什麽，看上去也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原來設計名牌包包的設計師是這樣的啊，不過看起來跟普通人真是一點都不一樣，不僅氣場強大，還保養得那麽好，啧啧，都是女人，差距咋這麽大呢？”一個剛從某間vip病房回來的年輕護士感嘆道。

另外一個年紀稍大點的護士不經意地翻了個白眼，把病歷本往桌上一放，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那又怎樣？到底是五十多歲的女人，就算皺紋比別人少了點，那不還是會長皺紋？粉塗得也要比別人厚。”

“咳咳。”吳美蘭故意咳了兩聲，打斷了酸氣沖天的對話。

年紀稍大的護士擡頭看了眼吳美蘭，換了好點的态度說話:“您有什麽事嗎？”

“508房間該換藥了，按了護士鈴也沒見有人去，現在快去吧。”吳美蘭并沒有埋怨她們的意思，只是想催她們趕快去。

“啊，不好意思，剛剛那邊有個病人有點急，我們人手不夠，所以就暫時走開了一會兒。我現在馬上過去。”

年輕的護士已經在電腦上查到了陳正康的醫囑，機靈地說:“姐，我去吧，你歇會兒。”

“行，仔細點，別拿錯藥了。”

“嗯，知道啦。”

吳美蘭心裏有點不信任她們，見年輕護士去了配藥室，才轉身準備回病房，還沒走開，就聽留在那裏的護士嘀咕:“真是的，非拉着我看什麽設計師，看看她還能送你個包？切，膚淺。”

吳美蘭搖搖頭，加快腳步回病房去了。

陳憶姍回到家裏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不過她對醫院那邊放心不下，頭發也沒怎麽吹，半濕半幹的就去收拾東西了。剛要拎包出門的時候，陳憶姍隐約聽見門口有動靜，便放下了包，疑惑地朝玄關走去，還沒走到跟前，門已經被人打開了，陳憶姍停下腳步的同時屏住了呼吸。

“宋楓？”看清來人是宋楓後，陳憶姍瞪大了眼睛。

Advertisement

剛邁進家門的宋楓，似乎比陳憶姍還震驚:“阿姍？你在家啊？”

“你不是……”陳憶姍說不出話，顯然還沒緩過來。

宋楓把行李箱暫且放到了門旁，又自己從鞋櫃裏翻出一雙男士拖鞋換上。慢慢走向她時，隐約聞到了她身上的味道，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爬上眉梢。

“怎麽？不希望我回來？”

陳憶姍連忙否認，“沒有沒有，你回來更好，美蘭阿姨肯定很開心。”

“她……他們人呢？”宋楓往裏面瞅了瞅。

陳憶姍終于不再傻站着，往客廳走。

“你先坐吧，我慢慢跟你說。”

“好。”

陳憶姍把老陳生病的事情以及現在的狀況都告訴了宋楓，包括兩個人的婚禮。

“這個婚禮肯定是要辦的，不管你是什麽想法，也不管你到時候會不會出席，這是他們兩個自己做的決定。”陳憶姍說。

宋楓并沒有什麽大的反應，淡淡地說:“他們辦不了了。”

陳憶姍一下子激動起來:“你怎麽知道辦不了？難不成你為了阻止他們還要故意攪局嗎？”

“不是我要攪局，是——”

“是什麽？怎麽不繼續說了？”

宋楓盯着那張白裏透紅還一無所知的小臉，思索兩秒後決定先不告訴她。

“沒什麽，你就當我是回來攪局的好了。”

“你不支持也就罷了，幹嘛還專門回來搗亂？！”陳憶姍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那一頭沒幹透的頭發讓她看起來很淩亂。

宋楓仰起頭望着她，眼神裏有幾分錯愕，沒想到還沒說幾句她就發了這麽大火。

“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陳憶姍瞪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要去醫院了，你想幹嘛随便你。”

話沒說完，陳憶姍就抓起了收拾好的大包，直接往門口走去。宋楓連忙起身跟上，在她身後說::“我去看看陳叔。”

“別跟我一起。”

“我不知道他在哪個醫院。”

“那你就別去，免得惹他心煩。”

“我想去看看我媽。”

“那也……”陳憶姍換鞋的動作停頓一秒，之後語氣好了些:“好吧。”

冬季的寧林一到晚上就起風，今天刮得尤其大，仿佛預示着一場暴風雪即将來臨。

出租車在醫院門口停下時，宋楓沒有下車的意思，望着燈火通明的住院部大樓推了推眼睛，神色複雜。

陳憶姍要關門的時候才發現他還在車上，一只手裹了裹外套彎下腰問他:“到了，你還不下車？”

“哦，沒什麽，可能有點困了。”說着，宋楓開門下車。

陳憶姍的頭發被風吹得胡亂飛舞，惹得她心裏煩躁，再一看宋楓心事重重的樣子，更是不爽。“你這次什麽時候走？”

陳憶姍主動說話，讓宋楓有些詫異，便暫時收起了思緒。

“看情況吧。”

“情況？你是說美蘭阿姨的身體狀況嗎？”陳憶姍眉頭緊鎖，一是因為風，二是實在猜不透旁邊這個男人在想什麽。

“算是吧。”

這個答案讓陳憶姍多少有些意外，她記得之前在機場時，他分明不是這個态度。

“哦……那就好好陪陪她吧。”

宋楓沒搭話，陳憶姍也就不再說什麽了，兩人一路無言，先後擠上快要滿員的電梯。

讓人幫忙按了樓層鍵，陳憶姍答完謝後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就聽見電梯最角落傳來一個男童的聲音。

“媽媽，媽媽，電梯現在在動嗎？”

“在動，一會兒就能把咱們送到這裏最高的地方了。”

“那這裏這麽多人，電梯不會掉下去嗎？”

“不會，電梯的力氣很大的。再說，有媽媽在呢，不害怕啊。”

“對，媽媽是superman,有媽媽在我就什麽都不怕啦。”孩子的語氣是那麽的安心，又是那麽的幸福，仿佛能溢出蜜來。

女人笑着說:“傻孩子，媽媽不是超人，你爸爸才是。”

“不，爸爸太懶……”

電梯門剛一打開，陳憶姍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走，男孩兒的聲音終于消失了。宋楓快步跟上，一扭頭便看見她鼻尖已經紅了，大概猜到她此刻在想什麽。

男孩兒和他媽媽的對話太甜蜜，甜蜜得刺痛了只有爸爸沒有媽媽的陳憶姍。

陳憶姍看似神經大條，其實內心敏感，剛剛一定是觸景生情了。宋楓柔聲道:“要不要在外面待會兒再過去？”

“不用，我爸還在等我呢。”

陳憶姍極力掩飾哭腔，但無濟于事，說完這句話再也繃不住了，腳步越來越慢，哭聲越來越大，最後索性蹲下去哭個痛快。

在醫院這個地方，這種場景人們并不覺得新鮮，路過時都只是看她一眼便匆匆離開了。宋楓卻慢慢臉紅了，不過不是因為尴尬，而是心裏急的，生怕她把這一層的某個人招來，到時候恐怕事情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就在宋楓胡思亂想時，陳憶姍突然不哭了，問宋楓:“步梯間在哪？”

宋楓見她淚眼婆娑的，還有幾根頭發黏在臉頰上，跟幼兒園裏想媽的孩子似的，心裏想樂又樂不出來。

“應該在……”宋楓邊說邊向後指。

陳憶姍看也不看他，就打斷:“算了，你怎麽可能知道。”說完，她作勢又要蹲下。

宋楓一把拉住她，直接往電梯的方向拽。

陳憶姍用力甩了幾下手，想掙開。

“你放手！你要帶我去哪？”

宋楓沒回答，抓她的手又加了幾分力，回頭看她踉踉跄跄的，一把奪過她另一只手上的大包，緊接着又加快了腳步。

倆人拉扯着到了步梯間門前，陳憶姍才漸漸安生了下來。

陳憶姍擦了擦淚，又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皮筋來，邊紮頭發邊問宋楓:“你怎麽知道樓梯在這裏？”

“我猜的。”

“一般都在離電梯不遠的地方。”

“哦……”陳憶姍掏出手機當作鏡子照了照，把額前的碎發往旁邊弄，快弄完的時候說:“走吧，老陳該餓了。”

自我恢複很神速啊。

宋楓指着門:“不打算再哭一會兒嗎？”

“誰、誰說我來這邊是要哭的，我就是想知道樓梯在哪，以後就不用擠電梯了。”

宋楓哼笑一下，說:“好，下次走樓梯。”

陳憶姍一轉身，昂首挺胸地往前走了，宋楓笑着跟上。

“宋楓？”

一道清脆的女聲在宋楓身後響起，讓宋楓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兒。

走在前面的陳憶姍聽到後回頭看去，越過不知所措的宋楓，看見了那個好像在哪裏見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