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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老陳一定會原諒我。”
話音落下,顧闌珊淺淺笑着,完全沒看出陳憶姍的異樣來,接着說:“阿姍,我敢肯定,過不了多久,你也會接受我。”
此刻,陳憶姍嫌惡到不想多看她一眼,低頭看着手中的杯子,心裏想的是陳正康。可不管怎麽想,陳憶姍都想不明白,為什麽老陳這麽快就原諒她了。
顧闌珊向她走近兩步,隔着吧臺與她面對面,将冰涼的杯子從她手中拿走,放到一旁,接着握住她的手。
“再給媽媽一次機會,好不好?”
顧闌珊的手心很熱,陳憶姍的手心很涼,兩只手仿佛是冰火不相容。
“你怎麽還能說出這種話?”陳憶姍壓着嗓子問了她這麽一句,同時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顧闌珊的心像是突然被人用針紮了下,不悅道:“你一定要用這種态度對我嗎?”
陳憶姍漠然看着面前的人,心裏越發覺得她可笑又可悲。
“當初,你丢下我們一意孤行跑到美國去的時候,就應該料到會有這麽一天。”
顧闌珊眼睛發酸,眨了下眼,“所以,我現在在求你給我一次機會,這樣你也不肯?”
陳憶姍不回答,又把水杯拿了過來,仰頭将杯中的涼水一飲而盡。
“阿姍,你知道你的名字裏為什麽有個‘姍’字嗎?”
顧闌珊這話一問出口,陳憶姍就知道她開始打感情牌了,她要拿她和陳正康的感情來綁架自己。
可她心裏十分清楚,這是兩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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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我不想聽那些陳年往事,我告訴你,你和我爸兩個人之間怎樣跟我沒有任何關系,你別指望我因此原諒你。”
陳憶姍從未把話說得這麽決絕過,眼睛裏的嫌惡之意簡直要讓顧闌珊無地自容。
顧闌珊一臉的挫敗,還想說什麽,但是手機突然響了。一看是陌生的號碼,接起來就沒好氣地說:“誰?!有話快說!”
電話那頭的女人聽了也十分冒火,聲音裏很是不爽:“是顧闌珊吧?”
“我是,怎麽了你說呀?”
“老陳沒了。”
顧闌珊沒聽清楚,又問:“什麽?你說誰沒了?”
陳憶姍聽出來有些不對勁,擡起眼注視着顧闌珊。
“陳正康死了!人沒了!現在你聽清楚了嗎?!”電話那頭的女人帶着哭腔吼道。
轟的一聲,一顆巨雷在顧闌珊的腦海中爆炸,幾秒後,顧闌珊眼淚一串串地往下掉,可還要極力克制情緒,哽咽着問對方:
“他在哪?他現在在哪?”
陳憶姍見她已說不成話,心跳越來越快,呼吸越來越急,心裏已然有了十分不好的預感,一把奪過顧闌珊的手機,咬緊牙根問對方:“我爸現在在哪裏?”
“阿姍……對不起,我們來晚了,你爸爸他……你現在來醫院吧。”
挂完電話,陳憶姍慌手慌腳地找東西,可是走來走去又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麽,轉過身去一看,顧闌珊已經癱軟在地上,正捂着胸口啜泣。
“跟我走。”陳憶姍一步步走向她,臉色差到了極點。
顧闌珊淚眼婆娑地看着她,哀傷至極,只緩緩搖了搖頭,半天答不上話。
陳憶姍看她的眼神,沒有任何同情的意味,只有恨,那種入骨的恨。
“你給我起來!”陳憶姍強把顧闌珊拉起來,拽着她往門口走,顧闌珊搖搖晃晃的,狼狽得像個瘋子。母女兩個的樣子一點也不可笑,只剩下無盡的悲哀,而她們即将面對的,是各自此生中最大的痛苦。
新年第一天,段坤一覺醒來發現陳憶姍不見了,盡管這一陣子他寸步不離地守着她,但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劉然,王笑笑,蔣培培收到段坤的消息後,立馬聚集到了一起,商量好找人的方案,大家就開始分頭找人。一上午過去,凡是可能知道陳憶姍下落的人,段坤找了個遍,但是無果,其他人更不用說。幾個人中午在段坤家裏碰面,一個個都喪着臉,王笑笑急了,提議說:“要不我們報警吧?!”
劉然立馬否定了她的提議:“不行,現在不到24個小時,警察應該不會立案的。”
王笑笑猛地站了起來,紅着眼睛說:“那現在怎麽辦?她情緒那麽不穩定,我怕……”
“我相信她不會做傻事的,陳憶姍不是那種人。”蔣培培這麽說,表面上是在安撫王笑笑的情緒,實際上是想讓段坤穩住。
段坤兩手交叉,一動不動地放在桌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桌面,一言不發。突然,有人在按密碼,段坤一下子擡起頭,和其他人一起望向門口。不過,開門進來的并不是陳憶姍,而是段坤的媽媽楊紅。
楊紅開門進來後,望見四人由神色緊張變成失望,疑惑地問:“這是怎麽了?”
段坤重新垂下頭,答:“阿姍不見了。”
楊紅眨了兩下眼睛,心裏瞬間明白了,邊走近邊問詢情況:“多久了?”
“差不多六個小時了。”王笑笑回答。
楊紅見王笑笑眼圈發紅,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後對着對面的段坤說:“我可以找警察局的朋友幫幫忙,你別急。”
“等等,”段坤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媽,你還記得我們和陳家一起去的那座山在哪裏嗎?”
“讓我想想,”楊紅眉頭微皺,努力回憶着,“我記得那天也是元旦,老陳帶着阿姍到家裏來,約我們一起去爬山,說是要到廟裏祈福。”
段坤覺得這可能是陳家的一個傳統,但是由于段家只在那裏住了一年,所以現在的想法只是猜測。
“對,當時我們和陳叔叔還不太熟,也是那次一起爬完山後才走得更近的。當時我還小,現在有很多東西都想不起來了,只記得陳叔叔開車開了很久,那座山很高。媽,你能想起來它在哪嗎?”段坤語氣有點急,但是不慌亂,努力引導着楊紅回憶,好像這是可以找到陳憶姍的唯一方法了。
劉然和蔣培培是寧林本地人,聽到這裏對視一眼,而後異口同聲地說:“迎君山。”
楊紅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光,肯定地說:“對,就是迎君山!”
王笑笑忽然也想到了一件事,吸了吸鼻子說:“我想起來了,之前每年到了元旦的時候,她都一定會回家,好像就是跟陳叔叔一起去山上,去年我運氣不太好,她還給我帶了一個符回來。”
段坤聽後,心裏有了底,直接去拿茶幾上的車鑰匙,随後抄起沙發上的外套,準備獨自去迎君山,正要出門的時候被楊紅叫住了。
“小坤,先冷靜下,你對那裏不熟,一個人去肯定不行,我找個人跟你一塊兒去。”
段坤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猶豫片刻後答應了下來。
在趕往迎君山的路程中,每過去一秒,段坤的心就被升高一分,就好像懸在高空等人來救,而這個人只能是陳憶姍。當他到達山頂的廟裏時,在門口看見了站在祈願樹下的陳憶姍。從他的角度看過去,現在的陳憶姍整個人薄得像張紙一樣,如果風再大一點,她就會被吹走。
段坤走到她身旁,順着她的視線望向祈願樹的一個地方,再仔細一看,那裏挂着一張寫有“願阿姍平安喜樂”的牌子。不難猜到,那是陳正康挂上去的。段坤接着看旁邊的牌子,一塊,兩塊,三塊,四塊……默數到二十塊的時候,陳憶姍開口了。
“你說,他這麽在乎我,為什麽突然就舍得抛下我自己先走了?”
聽到她的聲音,段坤一顆懸着的心才又回到原位,可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才能讓她好受一點,只能默默牽起她冰冷的手,握緊,再握緊,試圖給她一點力量。
陳憶姍感受着他手心的溫度,胸腔中那顆支離破碎的心也像是突然被什麽包裹住。
但是,愈合需要過程,而這個過程是痛苦的。
之前怎麽都哭不出來的她,此刻像是被人打開了淚腺,熱淚不斷地往外湧,風一吹,發絲黏在臉上,鼻頭紅紅的,看上去和五六歲的小孩子一樣。
段坤感覺到她在顫抖,可就是聽不到哭聲,于是他拉開羽絨服的拉鏈,轉個身,将她裹進懷裏,在她頭頂哄道:“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陳憶姍終于撐不住了,邊哭邊問:“為什麽……為什麽老天要這麽對我呀?我對不起他,對不起他……”
懷裏的人泣不成聲,嗚咽着,讓段坤心裏直泛酸,本想忍住眼淚,但是牙根兒快咬碎了也忍不住。
他心裏疼呀。
陳憶姍在段坤的懷裏哭了一個小時才停下來,從他懷裏出來的時候,看見他淺灰色的毛衣濕了一大片。
“你……冷嗎?”陳憶姍一開口,鼻音很重。
一陣山風吹過,段坤打了個寒顫,故作嫌棄地說:“走吧,回去吧,不然,你的鼻涕全凍在我毛衣上了。”
“切,這個時候你還跟我計較。”陳憶姍小嘴一癟,再配上那倆大腫眼泡,表情委屈極了。
段坤一看她這個表情,也不敢再多嘴,生怕再惹她哭,自己把拉鏈拉上了,又牽着她往廟外走。
“等等,陳施主。”一個留着花白山羊胡的和尚,從廟裏徐徐走了出來。
陳憶姍回頭一看,是過去和父親一起見過的一位師父,連忙雙手合十,向師父行禮。
“我這裏有一封信,是你父親交給我的。”說着,師父将信遞向陳憶姍。
陳憶姍将碎發別在耳後,又細看了那個信封一眼,然後雙手将其接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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