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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楚國,王宮深處,梧桐宮。
此地是供擁有着上古仙神血脈,能夠預知未來的兩位司命居住的,是所有楚國人心中的聖地。在這擔任守衛的每一個人至少都有武師的修為,是楚國精銳中的精銳。
可現如今這座隐藏着楚國最尖端戰力儲備的的宮院卻沒有了這些精銳虎士的身影,此種異象若為其餘六國偵知,定會立時陳重兵于邊界,謹防楚軍偷襲。
而取代這些守衛的,只是不到十個身着“奇裝異服”的少年。
說是“奇裝異服”其實有失偏頗,因為這幾個少年身上穿戴的每一件東西都于六國之間流通 。
但在這幾個少年出現之前卻并不存在這種內着素衣,外罩玄色紗袍,腳蹬雲水履,頭戴混元巾,腰系八卦細縧的穿法。所以乍看之下,難免會覺得有些怪異。
但無論是眼光多麽挑剔的人,都不得不承認,這身裝扮确實能将人襯得極為飄逸出塵,生出一股超然物外的氣質來。就好像這些東西本就該如此搭配在一起,而以往種種搭配均是未得其法,将明珠暗投了。
但并非每一個作此裝扮之人都有與之相配的心境,只見三人結伴從一間宮殿中行出,但聽其中最為高瘦一人言道:“我還道此方世界土人所崇敬的仙神血脈、預言之能有多了不得,原來只是她們的先輩吞服了一滴在上古遺跡中發現的大巫之血。
“傳承至今已是稀薄無比,我觀那兩位司命聯手也不過築基初期修士随手一擊,就算董師兄站在那任其施為,恐怕那二人也無法攻破董師兄随身法器的防禦。”
在高瘦少年左側的是一個眉濃目亮、魁梧結實的少年,聞言接口道:“想來當初發現的那滴大巫之血也是經過無數次稀釋了吧。咱們來之前宗門不是有長老測算過了嗎,以這方浮羽界的強度,只能勉強承載下孟師姐,定是不足以承載一滴完整的大巫血液。”
“更何況此界凡人缺少修煉法門,縱然是最為尊貴的兩位司命,所習者也無非是一些極為粗淺上古巫族煉體法門。肉身修煉不過平平,元神修煉更是無從談起,那滴大巫之血若是未經稀釋,恐怕那位楚國的開國之主在吞服的瞬間就爆體而亡了。”
魁梧少年說完,與高瘦少年雙雙笑了起來,渾沒有此時還處在別人地盤上的拘謹。處于最右側,一直沉默着未曾開口的英朗少年聽着兩人實在調笑地有些過分,終于忍不住開口規勸道:“兩位師弟還是小聲些,豈有在人家後代家中調侃人家先祖的道理。”
高瘦少年卻絲毫沒有收斂音量,反而滿不在乎道:“不過是一群凡人罷了,若非此地靈氣太過貧瘠,不利于我等修士修煉,不然哪有這些凡人立錐之地。我兩本事低微尚且不論,徐師兄你可是一身的好本事,若想在在此界開創一番基業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嘛。”
三人中隐隐以這位姓徐的英朗弟子為首,所以高瘦少年雖未聽話降低聲浪,但言語中的吹捧之意卻表露無疑。
而聽了師弟吹捧的徐延卻只想苦笑,想他三人同為外院弟子,先前也從未有過往來。
不過是兩月前他僥幸突破練氣後期,被一位賞識他的外門長老收為弟子,還賜予了他一件法器,結果他瞬間就在外門中變得炙手可熱起來,走到哪都是如這般的吹捧之聲。
他不堪其擾,幹脆向師傅求得這個下界辦差的機會避避風頭,沒想到居然還能受到吹捧。
想他一個練氣後期的小修士,縱然有着法器為依仗,又何德何能能越級挑戰聯手能有築基期實力的兩位楚國司命?吹捧也要講基本法的好吧。
徐延煩透了這如同附骨之疽的吹捧,不客氣地說,這些吹捧都是心魔的食糧,對他的修行有害無益。
但修煉一途,修得又不僅僅是法術神通,還有人情世故,除非實力絕縱,有不懼于任何人的底氣。但很顯然,他并不屬于此列。
再加上他秉性忠厚,不是個忍心見到他人倒黴的人,所以再度出言提醒道:“王師弟,切莫忘了掌門大師姐也居于期間。”
掌門大師姐這五個字就像是帶着魔力一般,徐延剛說出口,先前還高談闊論的兩個少年就像是中了靜音術一般,鮮活的表情瞬間凝固在了臉上,變得頗為猙獰恐怖,像極了被捏碎喉管的雞鴨等家畜。
良久,高瘦少年才像回過神來一般,急忙拉住徐延的衣袖,只是再不敢高聲講話,反而奢侈地用上了傳音符:“徐師兄,大師姐不會聽到了吧。她……她老人家會不會對我有什麽偏見啊?”
王璋能以練氣中期的修為混上前赴下界的這班車,顯然不是個沒根基的。只是他這點根基,在連各峰主座都以殊禮相待的掌門大師姐面前是絕不夠看的。
想掌門大師姐已是金丹修為,若是有心監控,這方圓十裏內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的耳朵。又因其性喜清靜,所以原先居住于此在這的土人侍從盡數被驅離,只留下他們這幾個本門弟子近前侍候。
只是剛才談得性起,把這一茬給忘了!他心裏清楚地很,若是引得掌門大師姐厭惡,他在門中的修行也算是到頭了。所以這才急于向最為穩重的徐延問計,祈求得到一個他期望的回答,好歹定一定神。
徐延見不慣王璋這副口無遮攔,惹下錯事後又只想着先撇清自己的做派,但厚道人就是厚道人,終究不願掐滅兩人這點希望。
他拍了拍薛遼壯實的肩膀道:“大師姐諸事冗雜,想來是不會時時注意的。還望兩位師弟之後謹言慎行,莫要再口無遮攔了。”
得到了令自己安心的回答,王璋心下稍安,但到底不敢是在此處待了,告了一聲罪之後就施展了足下生雲的法術,一溜煙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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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宮內,一名男子正恭恭敬敬垂手站着。
卻說他怎生模樣?身穿淺藍色暗金錦得羅,腰系青絲縧,滿頭青絲俱束于一方逍遙巾下。眉如墨畫,目若點漆,面似堆瓊,身形颀長,任誰見了都要誇一句好相貌,正是徐延三人口中提到的董師兄。
不過此時的董成身上看不出半分先前在演武場中以單人對上兩位此世頂尖修士還能游刃有餘的自信,整個人就像是羊圈裏的小羔羊,既安靜又乖巧。因為在他面前坐着的是他的師姐,他們一行人中修為最高者。
除卻碾壓的修為,作為身為宗門繼承人的董成還知曉一些常人不知的秘辛,例如他面前這位師姐的身份可并不像自己這般單純。
雖然也是正兒八經經歷過拜師儀式被師傅收入門牆,姓名列于宗門籍錄之上,論輩分關系的确是他嫡親的師姐。
但師傅卻從未教過師姐什麽,師姐一身本事皆是自修得來,就連魂燈也沒有放在宗門之內,身上更是攜有重寶。除卻這次主動請纓來到浮羽界确定坐标,這位師姐與宗門最為緊密的聯系就是每月定時給藥閣提供數量不等的高階丹藥和為師傅穩定傷勢。
說句難聽的,人家應他一句師姐是給他面子,若真不開心了,把整個北鬥門翻過來也不是什麽難事。至于這位究竟是什麽身份,又為何會拜入宗門,這就不是他目前能夠知道的事情了,得等他當上掌門才将了解一二。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擋箭牌加跑腿工具人罷了,心裏想的都是得抓緊辦完這趟差事好回去。
不然以這方世界的稀薄靈氣,他的修為是很難長進的。他可是一個前途大好的修士,怎能因為這點小事耽誤修行。
想到這他又開始佩服起面前這位師姐了,以她金丹期的修為若是全力修煉,恐怕須臾之間整個世界的靈氣都要被汲取一空,所以注定這位師姐只要下界就不能修煉。如果易位而處,讓他忍着幾個月都不修煉,那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心中萬千思緒,但董成是按掌門繼承人的标準培養的,因而面上還能有條不紊的彙報:“師姐,楚國兩位司命已經同意将國內所有适齡兒童送入京城,供我等從中挑選弟子。”
“只是各地路途遙遠,集中孩童也需要時間,預計至少還需一月時間才能正式開始遴選,遴選出的弟子還有三個月的考察期,傳送法陣與駐守此地的道觀也正在修建之中,不日即将完工。敢問師姐還有何示下?”
于蒲團之上靜靜打坐的女子只是嗯了一聲,并未有其餘表示。董成蹑手蹑腳的剛想退下,就聽到如出谷黃鹂一般的婉轉聲音:“随咱們下界的弟子中是有一個叫王璋的吧?”
董成心中一凜,連忙止住腳步,從腦中把王璋給拽了出來,恭敬答道:“的确有這個人,練氣中期修為,已入宗門八年,叔爺爺是負責外門采買事宜的王長老。”
“那就勞師弟你去告訴他一聲,管好自己的嘴。順便傳我谕令,門中任何弟子都不得倚仗修士身份蔑視此界土人,違者回宗門後自去思過崖領罰。”
“我輩修士跨越萬千阻礙而來,所求者是為弘揚道法。道乃天地所存,法為人所傳。若不恤同族,不聚人心,終有一日會陷入無人傳法的境地,令邪魔外道有可乘之機。”
董成初時只是把這當作師姐的随口吩咐,想着看在王璋叔爺爺的面上随便處罰一下就好。但聽師姐鄭重說過之後才意識到此事并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
他們跨界而來,還特意挑選七國中氣運最為旺盛的楚國傳法,可不僅是因為就氣運旺盛之地多有好苗子,更是看中人皆有慕強之心,讓此界人士以楚國為例自覺修習道法,好反哺宗門氣運。
若是因為門下弟子傲慢,使得傳法過程出現不應有的障礙,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當下心中發了狠,管那王璋有什麽背景,也得給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他原以為今天的事情到這也就該結束了,誰料今日孟随雲的話格外地多:“那個同他在一處的徐延還算不錯,師弟你處置的時候可不要誤傷了。還有,勞師弟你去安排一下,三日後我要當衆傳法。”
“當衆傳法?”如果說前一句董成還能聽得懂,但當衆傳法這個要求就讓他成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了,以往宗門前輩勾連下界,招收弟子時可并未有這個流程啊。
“只是展露一下神通,讓此界土人安心罷了,可是有不少土人認為此次揀選是要吃小孩呢。”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坐在上首的女子好脾氣的解釋道。
“原是如此,還是師姐想得周到,我這就去安排。”董成走出殿門後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他這位師姐自從來了下界之後就未出殿門半步。
此處又是王宮深處,為了不打擾他們清修,所有人都遣散出去了。而能夠說出此等言論的必是尋常土人聚集的坊市。據他所知,距離此地最近的坊市有三十裏遠……
天吶,師姐的神識已經強到這種地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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