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發燒

發燒

今天早上祁彥的手機鬧鐘震響，他迷糊中去摸索着，點了幾次才關閉。

爬起來的那刻，他有種要暈死過去感覺，他按了按緊鎖的眉頭，強撐着身體起來。

祁彥洗漱好，看到廚房有林欣蘭給他準備好的早餐，但是客廳已經沒有了兩人的身影，他坐下來，但是沒什麽胃口，将就吃了些就去上班。

考慮到昨天答應許栀今天要去她家裏吃飯，祁彥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

到班上，孩子們差不多都要到了，他迎着家長們的熱情走進去。

吳漾跟在他身後，追随他的腳步一起進來，又看到他表情僵硬，“怎麽了？今天臉色看上去那麽差。”

祁彥沒當回事，依舊從臉上擠出些許笑容，“大概是昨天晚上沒睡好吧。”

“哎，你昨天相親怎麽樣？姑娘漂亮嗎？”

他語氣無力，話也變得更少，“沒去。”

“沒去？你媽不是都要跟你斷絕關系了嗎。”

“嗯，所以回去吵了一架，不過比較慶幸，沒有斷關系。”

提到這個話題，祁彥說的輕松，可他的表情狀态也難以控制，整個人看上去很差。

吳漾還是故意打趣，“你還會吵架？看不出來啊，平常你一副天塌下來都無所謂的樣子，沒想到還能吵架。”

他胡亂搭腔，“我不僅會吵架，還會打架，你要不要試試？”

“算了吧，你看你現在睡不醒的樣子，打了也不是我的對手。”吳漾看他的狀态很是差勁，剛才走路有些晃，他急忙扶住，“祁彥，你沒事吧？你這樣子确定還能上課？”

祁彥沒想太多，只覺得昨晚沒睡好，有些頭暈而已。

他鼓足精神，沒當回事，“能，沒那麽嬌情。”

“那行，你有什麽事就去找我。”

吳漾在隔壁教室帶籃球課，本來他沒打算兼職，但抵不過祁彥的好說歹說。

許栀早上送林嘉陽來的時候，又提醒他今天該去她們家吃飯了，這是祁彥昨天答應好的，所以今天許栀今天心情格外好。

許栀沒有上樓，送林嘉陽到這兒和祁彥說幾句話就回去了。

林嘉陽跟着他一起上樓，反反複複都在提這事兒，“老師，今天我媽做了好多菜，就等着你中午去我家了。”

他扭頭笑着看他，“是嗎？那中午我得多吃點兒。”

“沒問題。”他小小的個頭在祁彥身後走着像是小學生，盡管很難看到他，但還是被他注意到了，“老師，你怎麽臉這麽紅啊？”

沒等祁彥回到，小孩突然想到什麽，咋咋呼呼，“該不會是，您昨天的相親成功了吧！？”

“……”

他眼裏透着笑意，“你這話，幾個意思？”

祁彥有些悔恨昨天的自己碎嘴，昨天他有多神采奕奕，今天就有多麽頭疼。

他狀态很差，卻絲毫沒将态度轉到這小人身上。

“我就是比較好奇，關心一下您。”

“嗯，行吧。”

他表現的無所謂。兩人邊上樓邊說。

林嘉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他偏偏不說。

“那您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啊？按照您這長相，估計是成功了，那我姐怎麽辦？她那麽喜歡你……”

“……”他腳步突然停下，身體一怔，突然轉身蹲下身和林嘉陽仰視着，“你剛才說什麽？”

林嘉陽被他現在的舉動吓到，“啊？”

祁彥沒這樣失過态，很少。

他眸子認真，對于剛才的話字字入耳，“最後一句。”

“我姐，那麽喜歡你？”

所以，許栀，喜歡他。

祁彥腦子此刻像充了血，他甚至懷疑是他缺覺頭暈導致他聽覺出現了問題。

他緊握住林嘉陽肩膀的雙手控制不住的開始顫抖，像是在揭秘一個他渴望很久的答案。

祁彥笑的僵硬。

林嘉陽覺得他剛才不對勁，現在更不對勁。

“我之前跟她說你可帥了，但是她不同意，還說長得帥的人都是渣男，可是昨天突然找我問你的聯系方式，可能是她想

通了吧，然後我就用我媽的手機，把你的微信推給她了。”

這個答案，讓他抱有期待的心逐漸沉下去。

只是，加個聯系方式而已。

祁彥摸摸他的頭，這是他們之間的習慣，“嘉陽，你現在還小，等你長大了就懂什麽是喜歡了。”

“我是初中生，不是小學生。怎麽可能什麽都不懂。”

“好了，其他同學都來了，我們也準備一下，一會兒就要上課了。”

“老師，你今天說話好虛弱，真的沒事嗎？”

“沒事，去換衣服吧。”

他站在二樓空曠的練習室裏，眼睛似是火一般的灼燒，他受不住，雙眼緊閉，兩指摁着印堂位置，腦中又想起祁振華昨天晚上說的那些話。

祁彥頭暈的厲害，但還是強撐着帶完這一上午的課。

籃球課結束，所有人身上都浸透了身上的T恤，二樓有空調，但為孩子們的身體着想，祁彥沒有開，而是一直開着窗戶。

下了課，孩子們被家長紛紛接回家。

祁彥拿毛巾擦着汗，動作艱難的換下衣服來。

回憶起昨天答應許栀要去她家裏吃飯的事兒。

他嘆口氣，忍的身體難受，同時又覺得遺憾，“看來，得要對她食言了。”

他越來越難以支撐，不得不去看病，本意想要和她有邂逅，現在看來他沒辦法支撐了。

吳漾從隔壁過來，他此刻看到的祁彥還不如早上的他，“祁彥，你确定你沒事？”

他揚了揚嘴角，渾身無力，“現在，不确定了。”

祁彥覺得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周圍的事物好像有晃動，他重心不穩，險些摔倒。

“喂，你怎麽了？”吳漾立馬上前扶住他，他不小心碰到祁彥的臉，又打起精神故意摸了摸他額頭，“怎麽這麽燙！你發燒了啊兄弟！”

強撐着打了一上午籃球，汗水灌溉了他全身，祁彥全然沒當回事。

他努力的站穩腳跟，語氣虛弱不堪，“應該是吧。”

“給我手機，我給你媽打電話說一聲。”

“……”祁彥對他不知道該說什麽，瞬間想死的心都有，“吳漾，你看清楚，我，跟他們不一樣。”

他用目光引導他看向別的方向。

此刻一個幼小的男生放學向門口跑過去，大喊着，“媽媽。”

女人溫柔的蹲下身抱住他，“寶貝，今天乖不乖啊？”

吳漾瞧着那對母子，轉身又瞧了瞧祁彥，貌似做足了對比，這才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沒辦法，他們班上的孩子一旦覺得身體不舒服，第一時間就是找家長彙報孩子情況。

吳漾笑着，尴尬的解釋，“額……職業病。”

祁彥嘆口氣，坐在旁邊的長椅上，他全部的體力都耗盡在上午的籃球課上，但是虛的要命。

他還想着要等她，當面說抱歉總比遇不到在電話裏說要禮貌些。

“我吃個藥就沒事了，幫忙看看附近有沒有藥店？”

“哦，哦好。”他急忙掏出手機，打開導航，“你等等啊。”

兩分鐘過去。

“……好像，沒有。”他又撥弄着，“手機上顯示，最近的醫院也有五公裏。”

祁彥看到希望，“嗯，我有車，來得及。”

“但是，我不會開……”

“……”他無奈，含着蒼白的嘴唇被他氣的笑出聲，“兄弟，我這條命早晚得送在你手裏。”

“……”

吳漾火急火燎，“不然這樣，咱們出去打車。”

“行，目前只能這樣了。”

吳漾扶住他，兩個人下到一樓，還沒出去，只見林嘉陽帶着許栀走進來。

許栀是來請祁彥到她家吃飯的，幾人剛好遇上。

“祁彥，你怎麽了？”許栀見他被人扶着出來，她的心跟着緊繃起來，“你，你……”

祁彥見是她，故作鎮定，“我沒事，就是發燒而已。就是，可能去不了你家了。”

“都什麽時候了還想着去吃飯。”吳漾另一只手拿着手機看導航，“咱們還是趕緊去醫院吧。”

“去醫院？”

“他都撐了一上午了，得快點去拿藥。”

許栀也擔心他，什麽都顧不上，“我有電瓶車，我知道附近有個門診，要比醫院近很多，我帶他去吧。”

祁彥看了看正在架着他的吳漾。

吳漾識趣的松開他，“哦。”

祁彥：“那就麻煩了。”

“不麻煩。”許栀又扭頭囑咐起旁邊的小孩，“小陽，你和吳老師在這兒等一下，我一會兒回來。”

“知道啦！”他巴不得兩個人能單獨相處。

許栀小心攙扶着他的胳膊，她還是害羞的不敢看他，一路悶頭走。

出了門，祁彥看着她嬌小的樣子很是有趣，他故意表現的很嚴重，想借此能夠多靠近她。

“這個是我的車，你小心一點，我載你過去。”

“好。”

許栀從包裏掏出鑰匙，“祁彥，你要坐好。”

他眼睛微睜着，一只手狠狠地按在頭上，“我頭好疼。”

“……”

許栀不可思議。

剛才也沒這麽嚴重啊？

“我能，抱着你嗎？”他突然覺得腦子一熱，怎麽直接把話說出來了。

許栀被他的話擾亂思緒，轉念又想：他是病人，抱着人就是為了坐的更穩一些，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可以。”

他雙手穿過她的腰間，環繞一周緊緊扣住，或許是祁彥雙臂很長，又或者是許栀的腰很細，他的胳膊環繞一周還有餘。

許栀心跳加速，同時又很開心。她并沒有太多的去诠釋理解這個擁抱，只是靜靜的去感受他。

電車載人的速度也絲毫未減慢，時間花費也不長。

可祁彥卻希望她能帶他去醫院，再久一點都行。

許栀看到牌子停下，鎖了車子扶着祁彥進去。

現在是中午，他們來的時間還好，并沒有太多人，進去的時候碰巧看到兩名醫生在吃午飯。

她火急火燎的，“大夫，我朋友發燒很嚴重，麻煩您給看一下吧。”

其中一名女醫生瞧見他們進來也随即放下手裏的碗筷起身走過來。

對方看他臉色極差，擡手撫了撫他額頭，“這麽燙。”

醫生給了他一個溫度計讓他先試着，十分鐘取出來再看，三十九度半。

祁彥本想着拿點藥回去吃吃也就這樣，但是看到許栀跟過來，他又換了種說法，“大夫，我有點頭暈，也有點難受，不然直接打點滴吧。”

醫生打量一番同意，然後對着許栀說：“嗯，你跟我過來一下。”

“好。”許栀跟她過去。

見她走遠。

祁彥掏出手機，撥通號碼，“喂。”

“祁彥你怎麽樣了？”

“還好，在輸液。”他回答，“我下午需要請假，一會兒和李老師打個電話，輸完液我就回去。”

吳漾實在看不下去，“行。不是我說你兄弟，你們家又不缺錢，不過就是個兼職，有必要這麽拼命嗎？”

祁彥擡頭看了看為他忙碌的姑娘，一點不後悔現在的選擇，“你不懂。”

“行，我不懂。你不就是看上你們班小孩的姐姐了嗎？目的這麽明顯～～”

“有，這麽明顯？”

“昂，你就差把‘喜歡’兩個字刻你腦門上了。”

祁彥竊喜，如果不是礙于身體不舒服，他高低得出言怼他幾句。

“那你想吃什麽？我一會給你帶過去。”

“知道你的好意，但是現在胃裏有點難受，也吃不下，我這麽大一個人，想吃的時候可以自己點外賣，不用擔心。”

“你還知道你這麽大人了？人家小朋友身體不舒服都知道跟媽說，你倒好，學雷鋒做好事？人家是奉獻精神，你是直接

奉獻身體啊！”

祁彥吐槽，“你現在怎麽婆婆媽媽的了。”

“怎麽，還嫌我煩？”

“那個，幫忙照顧好我們班小孩兒啊。”

“知道了。”

得了空，他總要給吳漾報個平安。

許栀在醫生那邊辦溝通好，幫忙把藥拿過來。

“祁彥，你中午……”她轉身看到他在和人打電話，後面的話還沒說就吞回肚裏。

有了同學這層身份的加持，她似乎對他更加放肆随意。

褪去高中時的青澀，現在的許栀比那時的她要更勇敢。

祁彥注意到她，“好了，先挂了，等我回去說。”

挂了電話，他注意剛才她有說話，“怎麽了？”

“這是你一會兒要用的藥，我剛才打算問，中午你想吃什麽？我去買。”

他目光從未離開她，“我都行。”

此刻的吳漾該打個噴嚏。

不是說沒胃口嗎？

許栀回想剛才醫生的囑咐，“你現在身體不舒服，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我去給你要份清湯面，打包回來吃可以嗎？”

他格外好說話，“可以。”

許栀對他的了解還停留在高中那會兒，那時候的祁彥對人一樣禮貌。

而現在的他，卻因為生病變得如此可愛乖巧。

“那先讓醫生給你打上針，我一會兒就回來。”

“好，我等你。”

祁彥沉浸在兩人的獨處中，更覺得許栀對他的關心似是一場夢，讓人留戀，卻又分不清虛實。

醫生準備好藥，将膠帶條條撕開貼在衣袖上方便使用，“小兄弟好福氣啊，你女朋友好關心你。”

他沒否認，臉上洋溢着笑，“是嗎？”

“是啊，剛才我拿藥瓶的時候，她在旁邊一直在問你的病嚴不嚴重，該吃什麽藥，還有，你飲食上需要忌口的東西，好細心的小姑娘。”

“我也這樣覺得。”他若有所思。

女醫生打好針，将藥水吊起來，“好了，這樣就可以了，這個是自動感應器，瓶子裏快輸完的時候它會自動提醒。”

“嗯好，謝謝。”

祁彥整個大腦都被許栀占據，他隐約感覺，他們的感覺似乎借助這場生病關系也拉近了不少。

他發着燒，手機也看不進去。

門診上的人逐漸多了，醫生那碗飯現在還沒吃完。

林欣蘭當初有想讓他學醫，但他沒興趣。

也說過讓他接受祁振華的公司，也被他拒絕了。

祁彥突然想到他要請假，打開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古老的音樂生音樂聲響起。

很快被他撥通，“喂。”

對方是女聲，“有事嗎祁老師？”

“抱歉啊李老師，我還得再和您請個假，今天發燒了，我現在在輸液打點滴，等下午輸完了我就再過去。”

“沒事，你生病了就在家好好休息，不用着急上班。”

祁彥連着請假，心裏也覺得過意不去，“那就麻煩您再調老師過去了。”

對方說話較為客氣，“別的你不用擔心了，養好身體才最重要。”

許是職業病，他常常将客套話放嘴邊，“好，謝謝您。”

祁彥盯着藥瓶裏一滴滴落下來，時間逐漸流逝，閑下來總是容易多想，他有些擔心許栀。

“如果生病能讓你在我身邊多待一會兒，那我倒是希望一直病着。”

他自言自語，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說着任何人都不會聽到的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