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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陣鹹澀的海風吹拂過來。

蘇菲看着匕首刺來，迅速朝後挪開一步。紫色裙擺跟随她的閃躲，恍若遮天蔽日似的獵獵作響。

握着匕首的是一個隐在黑袍下的侏儒。他從地上跳起來，帶着一種熏人的羊羔味，沒有絲毫猶豫瞄準了蘇菲的脖子。

就在這時，蘇菲肩上的小啼拍打翅膀，噴出一口綠火吐息。

那刺客的棕色瞳孔猛然一縮，不得不立即收刀，從上空翻滾着落去。

待他落地，蘇菲帶着小啼拔腿就跑，羅羅塔也跟在身後。

周圍漆黑的草野之上，十幾個黑袍人隐在風中，冷冷窺伺過來。

看得蘇菲心裏發毛。

仿佛他們已經拿出了刀叉，而她就是盤子上鮮嫩多汁的烤肉。

箭聲四起。

吓得蘇菲跳來跳去，也不知道到底是往邊上躲，還是往箭上撞。

一支支箭嗖地擦過她的肩膀。

金發缭亂狂舞，她嘴裏咬着閃光的發絲，心裏什麽都來不及去想。

心裏只有一個字：跑！

跑出一段距離，她覺得似乎背後的羽箭沒有趕上來。放慢一些步伐，朝後面遼闊的原野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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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小啼叫了起來。

沒等蘇菲明白它的意思，腳下的草地突然塌陷，人墜了下去。

“小啼！“

羅羅塔也撲閃小翅膀，抓住她的一邊肩膀，另一邊肩膀更往上傾斜，是被小啼用爪子撈住了。

“不，小啼——別太用力，裙子會抓破的。“蘇菲對他們喊，腳下懸空，下面是漆黑的無底洞。

“小啼，算了——算了，你還是放手吧，裙子會破的！“

從無底洞上湧一股引力，仿佛無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小腿，朝下拽去。

“小啼。“蘇菲欲哭無淚，”放手吧，沒事的，聽話，這裙子太貴了，別救我了。“

“呼！”小啼叫道。

羅羅塔也在巴拉拉說着一堆話。

望着他們在極力拉拽她的肩膀。

蘇菲剛要開口，忽覺脊背發冷，朝下面的無底洞望去。

洞底回聲不絕。洞口處有些潮濕的青苔，再往下只是光禿禿的黑色石壁，塗着一道道石灰似的白痕。

她恐高。

可讓她更害怕的是剛才聽到了一種聲音。

聲音含糊不清，是在她的回聲不散時，悄悄順着爬了上來。

就像有一種摸不着看不見的東西趴在她的耳際，說了一句話。

蘇菲打了個哆嗦。

聽起來仿佛聲音從腐朽的千年古棺溢了出來，既古老又滄桑，還帶着絲絲陰冷。

“呼！”

小啼的叫聲将蘇菲的意識拽了回來。

“啊——”剛朝上望去，蘇菲就尖叫地墜落了。

他們沒能抓住她。

小啼立刻展開翅膀俯沖下去。

羅羅塔巴拉拉抱怨幾句，比劃着手勢，話音卡在了一個“嘚”後，擺出一副無奈的表情，也跟着鑽入了無底洞。

“你相信奇怪的事情嗎？”

“啥？”

一陣恍惚的紅光閃過。

“我說，你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一些我們還無法理解的東西嗎？”

“比如呢？”

“比如……”一個人從紅光裏走出來，蘇菲才看清他只是一道影子。

“啊！”蘇菲突然睜開雙眼，從地上坐立起來。

她深呼吸。不小心吸入了一股濕濕的沼澤味。眉間一緊。她朝周圍望去。

她落進了一個地下洞穴。

上方懸着幾根石鐘乳有規律地滴答水珠。黑乎乎一片。隐約看見有發亮的水窪，随着水珠滴落，形成石壁晃動的光影。

我這是在哪兒……

蘇菲拍拍腦袋，有點昏昏的，不知道是不是跌落下來時撞到了什麽。

“小啼……羅羅塔……”她嗓子嘶啞，發覺嘴裏及其幹涸還有種酸澀，爬到一根石鐘乳下。

用雙手捧起幾滴。

把手放在唇前，餘光順便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還好沒有撕破。她用手指把上面小啼的爪印捋整。才發現翹起了一根線。

“哦，不……”她在想要怎麽把它剪下來。用手扯的話，很可能把裙子拉散架了。

“呼。”

小啼突然從黑暗中飛出來，撞了她一個滿懷。

“小啼。”蘇菲摸摸它綠火飄逸的小腦袋，笑了起來。順着它背後響起的一個略顯啰嗦的聲音，她朝黑暗望去，發現羅羅塔也跟着飛了過來。

巴拉拉。

“太好了，你們都沒事，”蘇菲說着，朝她的上方望去，“他們應該沒有追過來，但似乎……我們也沒法爬上去了。”

她看到極高的上方，洞口只有一個碗那麽大，發着微微亮光。

拍拍裙擺的泥土。

她抱起小啼，往彎曲幽暗的岔路口望去：“我們找找其它出口吧。”

蘇菲掃視過去，選了一條右手邊的路走過去。

她懷裏的小啼如燈映亮四周，路過水窪時，石壁上掠過了他們的影子。

沒走多久，就發現這座地下洞穴的道路錯綜複雜。不知深埋在地底多少個世紀。

奇怪的寶石植物出現在她步伐的兩側，閃爍幽幽的光澤，恍若紅火黃玉。

她一開始以為是寶石，想着去拿幾塊，剛走過去就看到它們敞開寶石葉子，浮現嘴角上彎的腥味彌漫的獠牙。

她後退幾步，背撞到了濕冷的石壁。

“啊！”

以為是蟲子進了她的後領口。

用手朝後抓着，她人胡亂地蹦來蹦去：“小啼，快——快幫我抓出來！”

最後才發現只是一滴露珠。

這地方太怪異了。

也……

她喘了口氣。

太累人了。

蘇菲仍然回想着當時聽到的那個聲音。明明沒有聽清楚說得什麽，卻總讓她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好像說話的人跟在她背後，或許這一路都趴在她的肩上。

她停下了腳步，突然面對自己的背後，又飛快朝前方望去。

不能再繼續想下去了，快忘記，蘇菲抖擻自己的肩膀，往洞的幽暗裏走去，別老是吓唬自己，別再想了。

黑暗中，只有包裹她的一團光亮不斷地往前移動，如飄過漆黑闊海的孤獨船燈。

這個地方寂靜無比。

仿佛當火光熄滅的一刻，這裏等待多時的黑暗就會湧來，一口吞下這個金發少女。

蘇菲不敢朝四周打探，直視前方，心裏一個勁念叨着“出口，出口……快啊，出口，你在哪兒啊？”

不知走了多久，蘇菲看到前方的石壁有粼粼水光，一口氣跑過去。

鑽出一道洞窟裂口。

心裏以為是出口，笑着望去，卻發現是一片刺目的鮮紅水域。

仿佛一條紅絲帶從寬大的溝壑中滾滾飄去。

蘇菲慢慢走到岸邊，聞到一股腐朽的鐵鏽味，嗆得她又退回幾步。

那種氣味讓她顫抖個不斷，直奔她的大腦，類似喝湯嗆到，憋不住一笑，讓辣湯從孔裏噴出來似的。

可好在當她避開幾步後，那些不友好的氣味就沒有再撲上來了。

環顧四周。幾個隐蔽的洞口就在隔岸。上方是壓抑垂垂的洞壁。似乎黑暗中還隐藏着幾雙紅光。

她不敢仔細去看。望着這片紅色鏽湖，心想要怎麽過去。

不知道附近有沒有船……

就在蘇菲蹦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正好看到一艘小船微微劃着船槳，從血紅湖面上飄了過來。

眯眼一看。

船不大，木造，似乎淌過湖面很久，船底有些破舊暗沉。

劃船人是一個尖耳朵的黑發少年，蒼白膚色被湖水映起紅光，看起來很俊秀。

黃衣灰鞋。

随着他劃船，短褲下的一雙白皙瘦腿，有意識地使力讓船穩住。

他把船劃過來，對蘇菲微微一笑：“女士，要超度——咳咳，渡船嗎？”

他剛才說超度了對不對？雖然想用虛假的咳嗽蓋住，可他剛才說了對吧。

可疑……

蘇菲注視着他。總覺得他的小胳膊小腿下隐藏着什麽。想想啊，這麽一個詭異的地下洞穴，怎麽會有一個少年獨自在這裏來回擺渡呢？

實在太可疑了。

“你……”蘇菲對上他的映着湖光的清澈雙眸，“從哪兒來的？”

“我從那邊來的。”少年指了指隔岸。

“不，我的意思是，嗯……你的家在哪兒？”

少年一笑，眸間含羞：“女士，我們才剛見面，就要去家裏……會不會太快了。”

噗！

蘇菲要是正在喝水準會嗆出一口來。

懷疑他是真的不明白她的意思，還是故意這麽說的。他想裝傻是吧。

絕對是在裝傻。

“呼。”小啼在蘇菲懷裏睡着了。

飄在她肩膀一側的羅羅塔此刻卻表情極為防備。

巴拉拉。

他攥緊了小勺子。

“我的意思是——”蘇菲說着，看到少年的此刻目光緊緊凝視着她懷裏的綠火生靈。

她抱緊了一下小啼。

他似乎注意到了，立刻擡頭，對她微微一笑：“女士，請上來吧，我會帶你渡過去的。”

“哪種渡？”

少年抿唇一笑：“女士，你很幽默啊。”

誰幽默了？

明明吓得都快扔鞋了。

“那什麽，先跟你說好，我覺得我的肉應該很好吃，但是肉不多，你吃不飽的，如果是其它企圖，那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蘇菲指着他說。

少年保持着溫柔的微笑：“請上來吧，女士，我會讓你一路走好的。”

“就是說啊，哪種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