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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玉泉寺是出了名的景色優美,翠綠掩映,皇家寺廟的白玉欄杆和金色房頂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領頭的男人頭戴四合帽,身穿墨色廣寒圓領袍衣,面如冠玉,身形高大,闊步而來,行動随意,卻自帶威儀。

楚徽冬手指一縮,猛地掐住了自個兒的手心,自手心處傳來的絲絲疼痛提醒着她這不是在做夢。

楚徽冬愣愣的瞧着男人走近,不知為何心中竟是一緊,耳如擂鼓,直到瑪瑙輕輕地扯了一下她的袖邊,這才意識到自己傻站着在此刻顯得有些突兀。

她眸光一愣,猝然和男人投過來的目光相對,眼眸竟是控制不住的湧上了濕意,當初在火光之間瞧見的竟不是幻境嗎?

他是誰?

“皇叔。”祁蕭恭敬的聲音自一旁傳來。

男人神色冷淡,微微擡眉,掃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兩人,随意的點了點頭,随即離開。

楚徽冬聽見了祁蕭的話,心中一動,皇叔?

大祁如今的皇室,能被三皇子稱得上皇叔的,只有一位,大祁定海神針,北定王祁雲鶴。

北定王祁雲鶴雖年僅雙十,可關于他的傳說即便是閨閣女兒亦是聽了不少。

當朝皇帝同父異母的弟弟,親母雖一介農女,但奈何有天人之姿,在猶如吃人的後宮中長寵不衰卻未誕下皇子,直到在先帝駕崩前誕下皇子,避免了殉葬的下場,日後也有了儀仗。

祁雲鶴年幼時就天資聰穎,甚至不知何時民間開始湧現十五皇子乃真龍天子的傳言。

沒有強大母家的支持,卻有着當朝皇帝的忌諱,當時可見祁雲鶴母子處境之艱難。

年僅十二歲的祁雲鶴自請邊疆守衛,将母妃留在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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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守就是七年,這七年間他不光擊退邊境肆虐的部落,更是一擊将日漸強大野心勃勃的北狄打回了荒漠之中,為大祁謀下太平。

功高蓋主說的就是他,就在所有人都在瞧着這位先皇的幺子是不是要取皇兄而代之的時候,他竟是雙手奉上軍符,随即消失在衆人視線裏,到如今已經是三年。

他竟是出現在這裏,但前世在這個時候她并未在此處瞧見。

想必是當時忙着和祁蕭說話,腳步較快,并不如今日這般磨蹭,幾人恰巧就錯過了吧。

“冬兒?”祁蕭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楚徽冬眉間不着痕跡微蹙,她掩去眼底的茫然和思索,垂眸瞧見了祁蕭走過來的黑靴,心中思緒繁雜,一時間沒控制住自己露出了心底的厭惡,她往後退了退,這才說道:“三皇子喚臣女為楚徽冬就好。”

祁蕭眸光一淩,眼底帶着審視瞧着眼前垂眸疏遠的楚家女,難道是被她發現了蘭兒的事情?

他年幼時第一次見楚徽冬,長相精致性子嬌貴,明明他才是皇子,但卻為了活命反而是要讨好一個嬌蠻的臣子之女。

蘭兒是他的表妹,家境并未因為他的母妃而改善很多,相比于嬌貴的楚徽冬,蘭兒的處境更像是和他一樣的艱難。

楚徽冬和他那些皇兄皇弟都是一樣的人,有絲毫的不滿意就擺出一張高傲的臉色,如此的招人厭惡。

他直起身子,聲音也帶了幾分冷淡:“冬兒心情竟是如此不好,本皇子都不知該如何辦了。”

說罷,他轉身就離開,那身影明顯是朝着北定王離開的地方去的。

楚徽冬嘴角輕輕一勾,泥人都有三分脾氣,何況是原本就不喜歡自己的祁蕭。

即便是再掩飾,在她的幾次可以冷淡下,也會顯露幾分不耐煩,甚至是厭惡的情緒。

前世是她瞎了眼,滿心滿意的都是他,卻沒能瞧見他對自己的厭惡和排斥。

玉泉寺很大,楚徽冬扶着瑪瑙的手走了一會兒,就腳底發軟,雙腿都微微的顫抖了起來,還沒能走到她的住處。

此刻正是走到一處偏僻地,不似前院兒的華貴和精美,此處的景致倒是多了幾分天然去雕飾的美。

滿池的荷花含苞待放,青松滿山,山風吹過,只聽松濤陣陣。

她的衣袖也随着微風輕輕晃動,皓白的手腕露出些許,在日光下白的晃眼。

如此嬌弱的人兒比這滿池的荷花更為豔麗動人。

楚徽冬自瞧見了祁蕭之後壓抑在心間的煩悶,竟是随着這場風消散了幾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神色也緩和起來,帶了幾分笑意的聲音響起:“走罷。”

她卻是未瞧見不遠處的一座高塔間,有兩人坐于三樓的臨窗邊正在手談。

執黑子的男人眉目冷峻的從荷花池邊收回視線,将一子落于棋盤上,一瞬間原本散落不成氣勢的黑子猶如蒼龍,直指白子老巢。

執白子的思空聖僧大驚,随即暢然一笑,将白子一粒一粒拾回棋簍子裏。

“幾年不見,王爺氣勢依舊。”

眸光從門口立着的三皇子身上略過,随即微微颔首,姿态閑适的退走。

只等着寺廟裏開飯的時候,楚徽冬雙腳酸軟,都不能落地。

方才離開後就不見的祁蕭此刻才出現,不知為何,神色瞧着有些憔悴。

“都怪本皇子,忘記冬兒身子嬌嫩,那裏走過這樣遠的路呢。”

楚徽冬此刻雙腳紅腫的連鞋子都不能穿,自是不能方便見人,祁蕭立在門外,隔着門簾說道。

不用和祁蕭見面,楚徽冬樂得清閑,眼不見為淨,瞧着小心放在軟和的床褥上腫大了許多的腳,心中卻很是開心。

接下來的兩日都不用和祁蕭見面了,甚至回家,祁蕭都怕是不能送她了。

畢竟如今的三皇子可是有官職在身的,需日日上朝做事。

清脆的聲音在屋子裏響起:“三皇子殿下不必自責,這是我自個兒身子骨不争氣,那裏能怪得了您呢。”

微微停頓了一下,她接着說道:“只是三皇子說要帶我去逛一逛廟會和吃素齋的事情,我怕是不能去了。”

祁蕭聞言一愣,劍眉慢慢的蹙起,自今日見面,他總覺得楚徽冬對他很是冷淡。

有種讓他失控的感覺,顯然這種感覺并不好。

楚家,百年豪門,與國同長,每一代嫡長都很出色,而他如今自是需要楚家的支持,他咽下眼底的厭惡與煩悶。

“冬兒何須說這些,你這腳是動不得了,今兒就歇息在寺廟裏吧,本皇子今晚也在這寺廟裏陪着,你別怕。”

楚徽冬眉目清冷,漫不經心的玩着手腕上的镯子,說道:“我何德何能能讓三皇子殿下耽擱政務呢,殿下心善擔憂我害怕,我感激不盡,可若是因此而耽擱殿下政務,可就是我的罪過了。”

話說到此處,祁蕭也不能再做停留,他似乎是想要說什麽,眼角卻出現一抹明黃色的身影消失在角門處。

他方才被楚徽冬幾番的拒絕,早已不耐煩。

此刻瞧見了那滄蘭,更是不想停留,他随口說道:“那我留兩個侍從在你身邊,你自個兒小心。”

“不必了,娘親早就給我找了幾個好手,就不麻煩三皇子了。”

祁蕭一聽此話,心中怒火更甚,竟是一句話未說,徑直離開。

楚家女是喜歡自己的,這一點他很清楚,涼她一涼,過不了幾日她就會眼巴巴的上前來求和,而他就像是手持魚竿的釣魚人,釣住了楚家的寶貝,楚家的支持不就是猶如囊中物?

楚徽冬懶得管,其實她的腳瞧着吓人,用藥水泡過,瑪瑙細細的揉捏了一晚後,第二日腳就恢複如初了。

她在東宮裏被關了幾年,如今最是耐不住性子,一大清早起床,瞧見了僧尼灑掃就連連讓瑪瑙收拾收拾,幾人打算出門玩耍。

今兒可是聖泉寺的廟會,定是很熱鬧,上一輩子她怕祁蕭耽擱政務,昨兒吃完了齋飯就回了家。

即便是帶着礙事兒的帽帏,亦是不能阻礙楚徽冬四處瞧着的視線。

其實即便是被熟人瞧見了,也定是看不出此刻一身月白色暗繡荷花長比甲,帶着同色系帽帏,手中捏着糖葫蘆串和小兔子糖人兒,從腳步上都能看出興奮的女子竟是大祁最為端儀規矩的楚大姑娘。

但顯然逃不過遠處坐在茶樓上手中端着一杯茶水的祁雲鶴的眼眸。

少女腰肢纖細,帽帏雖遮擋住了面容,但一娉一動間,卻透露出風流儀态。

倒是比昨兒見到的時候靈動了不少。

祁雲鶴停頓的時間較長,自是引起了對面男人的好奇。

“喲,雖瞧不清面容,就憑着這身姿就一定不是個無鹽女。”大祁當朝大理寺少卿魏吉此刻姿态閑适的說道。

祁雲鶴不置可否,長得确實是靈秀動人,只可惜竟瞧上了他那個野心勃勃,卻又狼心狗肺的皇侄兒。

魏吉狡黠的眼眸一轉,繼續問道:“表哥,姨母如今頤養天年最是舒坦不過,最為憂心的可就是你的終身大事了。”

堂堂北定王竟直到如今尚未婚配,這其中到底是不能成婚,還是不願意成婚,或許兩者兼有吧。

魏吉心中嘆了口氣,皇帝心胸到底是算不上寬大,而他的表哥卻又是最為出色的那個。

當初在姨母的資助下,他和幾個哥哥一路科考,入了官場又在表哥的暗中支持下平步青雲,如今已是朝中新貴了,時光冉冉,已經初見表哥布局。

祁雲鶴懶得搭理表弟的傷春悲秋,眸光轉往窗外,那抹倩影亦是走遠了不少。

即便是娶妻,楚家女的家世背景就是個阻礙,實權家族,更是招人忌諱。

突然,那倩影似乎是瞧見了什麽,竟是橫着人流走去,還好她周圍有幾個好手和健碩的婆子,才不讓她被人流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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