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

第 21 章

最近，森山長康成為了秋山鶴一觀察和研究人類情緒的“小白鼠”。

他的一舉一動都被一雙有些幽深的眸記錄了下來。

人類的情緒，一般是對某種事件或刺激的反應。

——

憤怒=撕掉剛寫完的作業本=摧毀/破壞人類的成果/意圖達成的目标，表現為:聲音增至63～67分貝，眼睛向外……

希望=打敗秋山鶴一變成第一名=短時間或長時間內想要達成/目前做不到的事情……

悲哀=“意外”打碎的新杯子=失去某種事物……

注:人為打碎的杯子，會變成憤怒

……

森山覺得自己要瘋掉了，他抓着熊貓頭筆帽的圓珠筆，生怕打開會出現一條毛毛蟲。

但是秋山說:“這是‘禮物’。”

森山不喜反驚，“為什麽？”

“包裝起來很麻煩，但是确實是禮物。”秋山平淡補充，觀察着反饋。森山的反應和書上說的不太一樣，他早有預料，人的性格和經歷，會影響他們對同一事件的不同情緒。

森山打開試了試，沒壞。他笑，“就算如此……”他怒，“我也不會原諒你犯下的種種！”

無所謂，他不需要森山的原諒。秋山點了點頭，問:“你現在感到了失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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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山額間青筋跳躍，“秋山鶴一，我現在只有憤怒。”

“只有憤怒啊……”秋山遺憾和面前的“小白鼠”告別，尋找下一個“小白鼠”。單一的變量，不足以支撐實驗數據和結果。

“啊！你是瘋了嗎？”森山望向漸遠的背影，突然發出了怒吼和強烈的指責，他掏出手機，瘋狂地打字。

現在唯一能制止秋山鶴一的可能也只有那家夥了。

秋山在實驗現場被逮住了，他沖着“小白鼠”歉意微笑後，便被竹早拉走了。

幾近無人路過的一處校園圍牆。

“你最近這是在做什麽？”竹早瞧着一臉無畏的秋山，氣不打一處來。他剛剛都看到了什麽，一個破涕為笑的女生和一個笑着非常溫和的秋山。他讓秋山接近其它人，可不是為了讓他去招蜂引蝶的。

秋山眉眼彎彎地回答:“在觀察人類複雜的情緒。”

竹早壓住翻湧的情緒，冷靜道:“觀察出什麽結果了嗎？”

“哭和笑兩種完全相反的情緒，可以同一時間表現出來，有點神奇。”秋山摸下巴開口。

竹早皺起了眉，語氣肯定，“你又在學人類嗎？”鶴一，從來不會有明顯表露情緒的小動作。

秋山眨了眨眼，“靜彌總是很聰明，我什麽時候也能變聰明點？”

他專注地觀察，似乎是感覺到煩躁的戀人，笑了笑，“你現在不開心嗎？”

竹早捏住了他的臉，“不許笑。”

秋山收起了笑意，神色驀地變得平靜，嘟囔着說:“靜彌為什麽不開心？”

“因為秋山鶴一是個笨蛋。”竹早注視着不知何時又偏離軌道的秋山，感到了深深的無奈之感。

被罵笨蛋也不會傷心的秋山坦誠地承認自己的愚笨，“抱歉。”

誰會因為這種事情道歉啊？竹早松開了手，溫聲道:“覺得抱歉的話，從現在開始，不要表露你學到的任何一個人的表情。”

秋山擡起了眸，“可是，這樣不是會顯得我很奇怪嗎？”會被稱為怪物什麽的……進行驅趕，或者圍殺，這個世界倒是和平一點。

鶴一是知道自己格格不入的非人類，所以到底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世界啊？難道說是從哪個實驗室跑出來的智能機器人，正在進修人類學嗎？

竹早胡思亂想着，扶住眼鏡閉目，“你現在做的事情也很奇怪。”森山的轟炸式信息，讓竹早不得不匆匆趕來。

秋山肌肉抽動一瞬，沒有笑，顯得有些木楞，他張了張口，又閉上了。他确實在做着對人類來說很奇怪的事情，無法反駁，找不出借口來應付。

有點累呢，奇怪的編碼XII7321。秋山鶴一感到了疲憊。

“鶴一……你最近有睡覺嗎？”竹早望着秋山鶴一眼下淡淡的像是黑眼圈的東西沉重發問。

秋山點頭，“十點半就睡了。”

“睡眠時間呢？”竹早追問。

秋山眸子沒有閃躲，淡道:“四個小時足夠了。”

“……你到底在幹什麽啊？”竹早深呼吸，“不睡覺的話，你又在做些什麽呢？”

“研究心理學，然後白天就可以做實驗了。”

秋山是一輛小火車，當他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時候，一定，是有相應的“動力”來源。

竹早試圖尋找“動力”，他耐心地提出了問題:“實驗目的是什麽？”

“理解和運用情緒，并做出相應的行為，影響人類。”秋山鶴一低下眼睑，“找到100%讓竹早靜彌對非人類秋山鶴一只産生‘喜歡’情緒的方法。”

人類的情緒是他所無法理解的複雜，而同齡人是最好的實驗對象。雖然每個人對于同一事件的反饋都不一樣，但是存在共通點，而竹早靜彌是另一場實驗的唯一對象。

只産生一種情緒，對人類好像很困難。他們的“喜歡”，摻雜了太多東西。相比起來，其它哺乳動物反而更加純粹，它們的求偶方式單一且富有規律。秋山正在摸索着适用于竹早的“規律”，這就是這場實驗的目的。

“誰和你說了些什麽嗎？”竹早還在耐心問着。面對已經偏軌的秋山，竹早已經通過前車之鑒明白，他務必謹慎和小心。否則，秋山就又會逃跑了。

秋山擡起了眸，對上戀人溫柔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在得到短時間內無法擁有的東西之後，他就會想要得到更多，這是源自“貪欲”的“希望”。他總是會不滿足于竹早帶給他的現狀，這樣的秋山，竹早真的會從他身上得到滿足感嗎？

“靜彌喜歡照顧他人嗎？”秋山低沉發問。

竹早一頓，習慣性地斟酌起回答，片刻後又想起他面前的是秋山，一輛不會轉彎的小火車。他把回答精準地縮小範圍，“照顧他人只是我的一種社交手段，但是我确實喜歡照顧鶴一。”

秋山眨了眨眼，低聲誘哄:“是因為自身的滿足感，還是因為……喜歡我？”

喜歡照顧一個人的原因有很多，他挑出了最重要的兩個交給戀人選擇。不過，竹早沒有選擇的餘地，或者說，這個問題本身并不存在選擇。面對秋山，他最好抛棄掉所謂的羞恥心。

“當然是因為我喜歡鶴一呀。”竹早笑意吟吟，耳尖卻泛出一絲薄紅。

單刀直入的話語，一下插進了秋山的心髒，打出-999的暴擊傷害。

若是名為攻略秋山的游戲，此時竹早已經打出了game over結局。

挂上debuff的秋山只餘下鮮紅的一點血條，他強撐着沒有倒下。嘴角弧度冷不丁擴向兩邊，明亮的瞳孔藏在睫毛落下的陰影裏，眼尾上揚着，笑意清淺如暖陽乍現，融開冬雪的剔透。

“我也喜歡靜彌哦，非常地，喜歡。”略顯緩慢的音調，像是大提琴悠悠地發出聲響，尾音卻顫抖向上。

竹早的呼吸滞住了，他遭受了一萬點精神攻擊。獨屬于秋山鶴一自己的笑，是無法直視的太陽。

秋山向前走了兩步，攀住了竹早的脖頸，低頭埋在血脈流動的脆弱中，聲音漸弱，“別擔心，我只是休眠……”

冷風刮過，竹早回了神，半摟着貼在他身上的人，心道鶴一變得比上次重了……

“砰。”

自遠方跑來撿起足球的海鬥迷茫地睜着放大的眼睛，沾染塵土的足球滾動，停于砌起的花壇邊。

竹早側頭，笑意純樸，“能過來幫一下忙嗎？他暈過去了。”

海鬥遲疑地上前，和竹早一同将秋山搬去了校醫室。

睡着了的秋山，直至放學也沒有醒。

竹早撥打了哥哥的電話，染着笑意的聲音卻涼涼地鑽進了竹早岳的耳朵。

“哥哥，你和鶴一說了些什麽吧？”

竹早岳心虛地抓遠了一點手機，聽見弟弟的要求後，開着車去往風舞。

秋山鶴一只是睡着了。竹早靜彌相信了他的話語。

[99.99%...]

[嘀...嘀嘀......]

[已檢測核心适應度到達100%，啓動應急程序]

[應急程序啓動中……]

[卸載編碼XII7321初始程序，預計用時120:00:00]

[統計編碼XII7321異變幅度，預計用時24:00:00]

[統計完畢，申請上報，預計用時48:00:00]

[确認通過，載入神經Ⅱ型程序，預計用時48:00:00]

[載入完畢]

[應急程序已進入隐藏模式]

[主考官33留言:請編碼XII7321不必驚慌，保持冷靜，繼續考試。 :）]

秋山鶴一從混沌的噩夢中蘇醒，第一時間便感知到了源于身體的沉重。

修長的食指抽動，帶着中指顫動。

奇怪的感知籠罩了秋山的核心，命令……消失了？

秋山望着熟悉的卧室天花板，眨巴眨巴，試圖理解現狀。

與其說命令消失了，不如說是徹底隐藏了，神經Ⅱ型？掌控軀體的方式發生了變化，需要一些時間進行适應。

秋山像是好奇寶寶一樣，開始研究他熟悉的“新身體”。

秋山支撐着從床上坐起時，感覺到了來自右手的細微疼痛，他不禁蹙了下眉，望向微小的破損。

人類不吃不喝的話，需要進行輸液。竹早沒有把他送進醫院，秋山笑了笑，伸手抓起位置明顯的手機。

“嘎喀。”一抹火花閃過眼前。

縮進去五指的怪異手機，報廢了。秋山僵住，試圖挽救。

過了半會，秋山嘆息着放棄不切實際的想法。

他的力氣現在變得好大，好難掌控。命令，沒有，好麻煩。秋山躺了回去，思考人生。

他休眠了五天，靜彌現在應該在學校，下午放學之後應該會回來。需要在這段時間內，找到控制身體的方法……要怎麽做？

秋山戳上了自己的胳膊，感知到了血管中博起的心跳。他松開手指，皮膚留下了微微泛紅的印記。疼痛……脆弱，有點奇怪。

力大無窮的秋山，用着自己的身體不斷減弱所能感知的力道，一下又一下，不知疲憊，漠視疼痛出的反饋，直至降到安全線。

秋山找到了力氣的度，開始尋找更多的安全線。

放學後的竹早看見了院中穿着長袖的秋山。

秋山鶴一笑意吟吟，神秘道:“靜彌，我發現了一件事情。”

竹早抿了抿唇，同樣壓低了語氣:“是什麽？”

“咳。”秋山抵拳清咳，半睜着眼睛，“秋山現在是個超人。”

竹早微愣，秋山扯着竹早蹲下，展示他的“超能力”。

“看哦。”秋山伸出細長的一指往地面戳，像是戳進了柔軟的沙子般簡單。

竹早:“……”男朋友一覺醒來進化了。

“很厲害吧？”秋山拔出了手指，掩埋小坑。

竹早點了點頭。

秋山側頭低笑，“還有哦。”

竹早洗耳恭聽。

“力量、速度、耐力、柔韌和靈敏，全部都發生了變化。”秋山說着，站起了身，望向房子邊緣。

助跑兩下，蹬上垂直的牆壁，至五米高的地方反方向躍出，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圓弧。

秋山鶴一此刻就像是真的變成了飛鳥，回歸藍天，他的目光卻纏着柔韌的絲線，被下方的人牽回了地面。

秋山屈膝緩沖力度，擡頭眼睛發亮，“怎麽樣？是不是像超人一樣。”雖然不會飛。

竹早緩緩地眨了一下眼，糾結着話語，最終沉重地拍上了秋山肩膀，“你……是哪裏來的非人類啊？”

秋山鶴一笑得溫和，“我從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來，只會在這裏停留短暫的百年，等我死後就會回到故鄉了。”

竹早靜彌沉思良久，“百年嗎？對我來說已經很長了。”

人類的壽命，百年已經足夠久。

秋山鶴一輕拉下他的手，扣住，低嘆，“可是秋山總是不滿足，得到了希望就會想要索取更多的希望。”

“我想要帶靜彌回去，然後……”

秋山微頓，注視着戀人，“我們重新定下約定，靜彌說過會一直陪着我的不是嗎？”

竹早靜彌莞爾，“鶴一總是很貪心呢。”

秋山鶴一抿了抿唇，湊近輕語:“不可以嗎？吶，達令？”

竹早靜彌悶笑，“總是用這招也沒用的。不過，我可以和你約定哦。畢竟，鶴一需要人照顧才可以呢。”

“那，就拜托靜彌了。”

“嘛，來自251歲老人家的囑托，我會認真負責的。”

秋山微怔，笑道:“報酬還要嗎？”

“鶴一覺得呢？”竹早笑着反問。

秋山鶴一是甘願落入陷阱的乖巧惡龍，守護着他的大寶藏。

從此時的黃昏到朝陽初升，從春天到夏天，從今年到明年，過了明年，還有很多個明年……他相信着，他們擁有漫長的未來。

死亡将他吞噬，不過是新的複蘇。

他簽訂了“永生”的契約，帶走了唯一的大寶藏。

此後，編碼XII7321有了自己的名字，還有一個獨屬于他的戀人。

不過，那是屬于秋山鶴一和竹早靜彌的故事。

[編碼XII7321成長檔案記錄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