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回到家的郁子就聽見美保和靜流在吵架。郁子在門外聽了一會，似乎是因為靜流準備在東京買房，離開這個小鎮。但美保覺得沒必要，這裏離東京也并不遠。

兩人意見不統一，誰也不依着誰。

在她記憶裏，美保和靜流是很少吵架的，美保脾氣很好，很溫柔，靜流又很順從她，兩人很少發生矛盾。但近幾個月不一樣了，兩人的争吵不休，使郁子也郁郁寡歡。

“最近怎麽了？”滕信給槐樹澆着水。

轉眼間就到5月了，又要到夏天了。

她前些日子陪滕信過了17歲的生日，給他唱了生日歌，買了小蛋糕。就是在這棵槐樹面前，它和郁子一樣，見證了滕信的17歲。

郁子搖頭：“沒事。”

“沒事？那為什麽一直發呆？”滕信放下水壺，坐在郁子得身邊：“你不知道你一有心事就喜歡發呆嗎？”

“其實真的沒有什麽。”郁子說：“就是我媽媽們，最近她們經常吵架。”滕信欲要開口安慰就被郁子打斷：“其實我擔心得不是她們吵架。而是她們分開。”

她們分開了她去哪裏呢？孤兒院嗎？還是自己一個人留在這個小鎮。

“如果真的分開了，那就和我一起回中國吧。”滕信說。

今天的太陽格外的熱烈，郁子扭頭看他，光透過他的身子照到她身上，陽光過于刺眼，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見他同樣也扭頭看着自己。

郁子笑着答應。

“滕信！郁子！”一道熟悉得聲音傳進兩人的耳朵。

是渡邊淳一和宮崎圭野。

Advertisement

“你們怎麽在這？”滕信看着他們。

“這個鎮子就這麽大。”淳一一臉委屈的看着他：“你什麽時候回家？我想去你家撸貓。”他坐在兩人的中間，硬生生将他們隔開。

“想都別想。”滕信起身遠離他。

郁子看着兩人打鬧，又看向站在旁邊同樣是含笑看着他們的圭野，他這才注意到他手裏籃球，看樣子兩人是打完籃球路過這的。

後來四人分道揚镳，郁子問他淳一怎麽知道新年。

滕信告訴她：“我的手機壁紙就是新年，他有次看見了，就一直鬧着要去看。”

“咦？這在修什麽？”郁子看着一旁施工的建築問。

“游泳館。”旁邊施工的工人回答她：“要趕在你們這群小孩放假前修好的嘞！”

“游泳館。”郁子嘀嘀咕咕着，猛的她擡頭看向滕信：“阿信！這裏修好了，你能教我游泳嗎？”

滕信低頭看着她眼睛，一時忘了回答，過了良久才說：“好。”

“怎麽了？會讓你想起不好的事情嗎？”郁子問他。

滕信搖頭，告訴她并沒有。

一個月後，靜流搬離了小鎮，她去了東京。等郁子回來時家裏屬于靜流的東西已經清空了，只剩下美保呆坐在玄關。

郁子蹲下身想扶起美保，不料美保抱住了她不松手，過了許久，她聽見了面前一直溫和內斂的女人的哭聲，哭的絲毫不加掩飾，她聽見美保邊哭邊說：“她離開我了！她不講信用！是個騙子！混蛋！”

“媽媽……”郁子安慰她。

美保沒做晚飯，郁子随便給她熱了一下菜就出了門，她明白美保需要獨處的空間。但她也怕她這一出去，回來時房子裏就只剩她一人。

她一個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吹這初夏涼爽的風，她看了眼被吹的有些晃動的槐樹，又看向天空的星星，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命苦，覺得老天對自己不公平。

郁子回想起剛見到靜流時，靜流是頭利落的短發，帶着銀色的方形細框眼鏡，那時的她不似現在的淩厲與沉穩，放而有些稚氣。美保那是與她不同，臉上時候含着微笑，眉眼彎彎的，郁子見她的第一眼，就好喜歡她。

其實越長大，她就越覺得靜流會離開這。她并不是一個能安靜下來的人，換句話來說，她不會只待在一方小空間，她适合廣闊天地，适合望不見盡頭的海洋。

只不過沒想到今天會來的如此之快，她還沒和靜流告別，她就已經走了。

“郁子。”

郁子聽見喊聲，她擡起頭那瞬間，豆大的淚水從眼間掉落。

“怎麽了？”滕信見此，急忙半蹲在她面前，用手擦拭她臉頰上的淚水。

“靜流媽媽她走了……”郁子始終低着頭，她身體顫抖，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的話，胸口密密麻麻的痛感襲卷而來，水靈的眸子裏蓄滿了淚水。滕信輕輕擡手摟住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他輕輕拍打着她的背，避免她哭岔氣。

有些悶燥的空氣夾雜着女生身上淡淡的香味，不自覺的，滕信将懷裏的人又摟緊了幾分。

郁子回到家時，就見美保蜷縮在沙發上，臺燈射在牆上反射出微弱的光，投出她孤獨的身影。

美保看見了她，擡手讓她過去，兩人都沒有主動說話，郁子順着美保的視線，看見了擺放在電視牆上的那張三人合照，以及挂在牆上的許多照片。

“我做不到她那樣，郁子你是我的孩子。我愛你。”美保起身抱住她，這無疑是對她今天最大的安慰。

“媽媽……”郁子回抱住她。

次日，郁子沒去學校，她陪了美保去東京面試工作，屢屢的碰壁，打擊到了美保的自信心。她已經有五年的時間沒有工作了，一直在家種花賣花。

快要日落時，終于面試成功了一家公司，雖然公司是個小公司，但開的工資挺高的。

在回家的客車上，郁子問美保：“以後賺錢了，要在東京買套房子嗎？”

“為什麽一定要在東京買房？”

“方便你工作啊。”

“可是買房很貴，我覺得我們現在得房子很不錯，我不想離開。”美保說。

回家後，美保找來一個大箱子，将三人的合照全部裝進了大箱子裏，然後放進了閣樓，她說：“要是靜流哪一天回來了，我就再把這些挂回去。”

“為什麽會覺得她還會回來？”郁子問她。

“你不懂。那天我一回來就看見她在收東西，我問她什麽意思，她說，她需要冷靜幾天。我當時就在想冷靜幾天為什麽要将她的東西全部帶走。”美保的神色黯淡下來：“我又追問她，她到底什麽意思。她說：很抱歉，我現在需要再一次認清我的性取向。”

“前幾天她天天和我吵架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了，但我怕是我多想了，傷害了我們之間的感情。”美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擦了擦自己的臉頰，拍拍郁子的肩膀說：“下樓吧。”

暑假的時間裏，郁子不時在和滕信學着游泳，就是在送花。

“你兼職的那個地方，還缺人嗎？”郁子問滕信。

兩人撐着太陽傘走在回家的路上。

“怎麽了？”

“我想替我媽媽分擔一點。她好累，好久沒看見她和以前一樣無憂無慮的笑了。”郁子嘆了口氣。

“我幫你問問吧。”滕信說。

“謝謝你，阿信。”

“小事。”

郁子笑着輕輕搖了頭。

謝的不僅是今天，還有那天晚上的擁抱。